他垂眼看着秀秀,眼底都是审视。
秀秀心虚得不敢抬头,身体都要僵了,好在蔡添喜来打了个圆场:“想来谢姑娘是太疼了才又睡了过去,等身上的伤好一些,应该就有精力了。”
容璟想起云旌小腹上的那个血窟窿,和那足以看见白骨的脚伤,一时没能再言语,只透过秀秀看了眼营帐,遗憾的是因为角度问题,他只看见了云旌所在的床榻,却没能看见人。
但他却没再坚持进去,如果人真的睡着了,再吵起来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让她睡吧,什么时候醒了就去禀报朕。”
秀秀松了口气,连忙应声:“是。”
容璟又看了眼营帐,这才转身走了,只是走着走着方向就变了,径直去了太医那里。
先前因为行刺的事,上林苑里还有不少伤患,伤势不重的都送回京城了,剩下一些不好移动的都在太医的营帐里养着。
容璟撩开帘子进去的时候,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要起身行礼,容璟一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动作:“都不必多礼,朕只是来探望一二。”
他耐着性子与伤患寒暄几句,身上倒是不见皇帝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得很,甚至还帮着医官给伤患换了药,将人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安抚几句才给廖扶伤递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人就拿着个药方子出来了:“皇上,您先前说要改一改药方子,要既能医伤又能止疼,还要有安神的效用,臣和几位太医商量了一宿才开了这么个方子,请您过目。”
容璟抬手接过,他对这些并不算了解,可毕竟也是受过重伤的人,打眼一瞧就看见了几味十分熟悉的药材:“五灵脂?云旌还用着参汤,不妨事吗?”
“隔开时辰便不妨事。”
容璟点点头:“去抓药,先吃两幅看看。”
廖扶伤连忙答应了一声,退回营帐里去配药,正要出来喊个人给云旌送过去,就瞧见容璟还站在原地没动,他吓了一跳:“皇上,臣无心惊扰……”
“别废话,药呢?”
廖扶伤听这话里的意思,是皇帝打算亲自去送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皇上很闲?
容璟没在意他的眼神,拿了药就走,他的确是打算亲自送过去。
他还是想看一眼云旌的,昨天被政务耽搁得一宿都没能过去,夜里他就做了个噩梦,天还黑着就被惊醒了,好不容易撑到日头大起来才来看她,却没能见着。
现在他心口还空荡荡的。
好在这回云旌醒着,他隔着薄薄的营帐,听见她在教秀秀读书,大约是虚弱的缘故,说两句话她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容璟听得有些入神,冷不丁蔡添喜喊了他一声:“皇上?您怎么在这?”
营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容璟并没有在意,抬脚径直绕到门口打算进去,可帘子一掀开,却又是秀秀那张脸。
容璟心里一凸,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秀秀果然低下头,说出了那句不久前才说过的话:“皇上,姑姑睡着了,请您改日再来吧。”
不祥的预感成了真,什么睡着没睡着的,都是借口,说到底云旌是不想见他。
他眼睛不自觉暗了下去,僵在门口迟迟没动弹。
人果然是越在意就会越谨慎,以前他糊里糊涂的时候,云旌反抗得不管多激烈他都敢来硬的,现在却连一句轻飘飘的谎言都不敢拆穿。
他静默许久还是退了出去,将药包递给了蔡添喜,声音不高不低,里头的人能听得清清楚楚:“朕让人改了药方,能镇痛安神,先吃吃看,若是不好就让他们再改。”
蔡添喜伸手接过,眼神却不自觉瞄着营帐,盼着里头的人能答应一声,然而他等了又等,里头却始终安安静静,仿佛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蔡添喜无奈,只能自己答应了,总不能让皇帝下不来台。
“是,奴才待会就熬上,皇上真是太有心了。”
容璟没再言语,只是脚步声响起,然后越走越远。
秀秀合上门帘,扭头看着云旌,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
云旌胸腔抽动,呕出了一口发黑的瘀血。
这是从马背上跌落时撞出来的内伤,不太严重,吐干净就好了,只是有些磨人,每次呕吐都会牵扯到腹部的伤口。
秀秀吓了一跳:“姑姑!”
“别,别喊,没什么要紧的。”
秀秀仍旧有些担心,她被抽了几鞭子都疼得死去活来的,云旌身上可是那么大的一个窟窿。
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姑姑,你都这样了,就别和皇上置气了,你不知道前阵子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皇上整宿整宿的守着你……”
“好了,我不想听。”
虽然醒来后只见了容璟一面,可她对这个人太熟悉,他在乎和不在乎的样子她都见过太多次,所以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确和之前不一样了。
可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呢?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无心之下救过萧宝宝。
这样施舍来的温柔,她不要。
第145章 离开容璟的办法
眼见云旌油盐不进,秀秀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见外头起了风,连忙走到窗边,想把帘子放下来,一抬眼却瞧见容璟站在不远处。
原来他没走。
是想看一眼姑姑吗?可站在那里也看不见人啊。
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忍不住看了眼云旌,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姑姑,皇上还在外头呢,你要不见一见吧?”
云旌动都没动,仿佛根本没听见。
秀秀知道她听见了,这副态度就是在拒绝,也不敢再劝,却有些拿不准该不该把窗帘子放下来,正纠结间,容璟竟然大踏步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帘子,亲手将窗户挡上了。
眼前的景致被遮挡,只有脚步声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