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立即点开公司的大群，入目便是一对男女衣不蔽体，贴在一起的画面。
照片上的两人都看不清脸，但女人衣服上的编号却清晰可见。
是她的。
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照片上的那件衣服因为不小心划开了一道口子，年前就被她扔掉了。
林晚晚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假冒她，又为什么要害自己？
此刻，群内疯狂刷屏，说什么的都有。
“没想到林晚晚看着冷艳清高，私底下却这么乱，难怪厉机长要把她踢出机组。”
“听说她经常纠缠厉机长，但厉机长可看不上她，从来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林晚晚还作为荣誉飞行员，即将参加元宵节的献礼飞行表演呢，赶紧把她换掉！迦南航空的名誉不能因为她毁了！”
“对！开除林晚晚。”
林晚晚死死握紧手机。
这么多言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那厉宗擎呢？他会怎样看待？
林晚晚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迫切想见他。
匆匆赶去公司，路上她又收到赵契发来的消息。
“有高层过问你的事了，照片没有合成的痕迹”
“从照片上查出的时间地点，是12月24号，高层去查过那晚事发地的监控，但监控坏了。明天如果拿不出证据证明清白，你不仅会被开除，还会通报整个行业。”
赵契是大股东赵家的继承人，他的话不会有假。
通报整个行业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将背上污点，永远都别想做飞行员。
林晚晚心弦紧绷。
她逼着自己仔细翻看那些不雅照，但是照片上的女人一直没有露正脸，身形也真的跟她很像。
怎么办？
离公司越近，林晚晚心跳越急。
纵然要退出飞行，她也决不能背上这样的污点。
“一定有办法证明的，再仔细想想……”
林晚晚按住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双目放空，口中又无意识念叨：“12月24号……”
等等！
去年12月24号？
这一天好熟悉！
那晚厉宗擎忽发急性肠胃炎，她当天不是送他去医院了吗？
所以，只要厉宗擎出面证明，自己就没事了。
想到这儿，林晚晚松了口气，一直发颤的手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一到公司，林晚晚迫不及待奔向厉宗擎的办公室。
不料，却扑了个空。
“厉机长和慕乘务长约会去了，才走十来分钟。”
同事的告知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喜悦尽散。
林晚晚整个人宛如掉进黑沉沉的沼泽地，苦涩没入口鼻，难以呼吸。
她出的事，轰动全公司。
厉宗擎不可能不知道。
他却和慕依依约会去了……
究竟是有多不在意自己，他才会无视她到这个地步？
林晚晚失魂落魄离开。
又不知不觉走到了厉宗擎的休息套房，打开房门，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时间滴答而过。
每分每秒，都好像是落在林晚晚心上的刀。
她凝着沙发上的机长服，滚下的泪好像是心头的血。
此时此刻，他和慕依依在做什么？
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整点的钟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早上七点。
“滴答”一声，门被打开。
林晚晚回过神，忙从沙发上起身回头：“宗擎……”
刚一开口，对上他冷漠厌恶的眼，她生生打了个激灵。
厉宗擎的眼神，比深夜的寒风还要冷。
“你来这里做什么？”
厉宗擎走进来，擦肩而过的瞬间，酒味和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林晚晚心头一刺。
这香水味，她在慕依依身上闻到过。
他们该是如何亲密，他身上才会染上这样浓烈的气味？
林晚晚颤抖握拳，忍着难堪，说出请求：“我在群里被人传了不雅照，想请你帮我解释，那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厉宗擎骤然冷脸打断：“林副机师，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他……在和她划清界限？
他……也不信她？
“厉宗擎，我是被冤枉的！”林晚晚凝着他冷清的脸，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如果你不帮我，我的名声就毁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
厉宗擎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他不会帮他。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这一刻，林晚晚总算知道，心如死灰是什么滋味……
上午十点，召开处决大会。
公司高层和重要股东都出席。
偌大的会议室，坐满了人，看上去很拥挤，可林晚晚却只感觉到无边的孤寂。
她等待着最后的审判，而那个唯一的人证厉宗擎，不愿意帮她。
“林晚晚道德败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公司的声誉，经过我们商议，开除林晚晚，并且通报整个行业。”
“持反对意见的可举手，票数多可重新商议，决定时间五秒。”
林晚晚下意识看向厉宗擎。
他端坐着，以审判者的姿态。
自始至终，无动于衷。
林晚晚自嘲着，这些年的自欺欺人化作血泪，一点点落下。
瞧，她爱上的是怎样一个无情的男人？
“时间到，反对票数过少，现在我宣布，开除——”
这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苍老愤怒的声音传进来：“你们合伙欺负我孙女，当我老头子是死的吗！”
林晚晚抬头望去，却见到爷爷穿着一身病号服匆匆走了进来。
“爷爷！”
所有的失望和委屈在这一刻都化做担忧。
她飞快奔向门口，一把扶住人。
握着他的手，林晚晚才发现爷爷手背上正贴着输液的白胶布，此刻被殷红血迹渗透。
爷爷分明是从医院急忙赶过来的。
尽管林晚晚努力压制，可嗓音还是止不住颤：“爷爷，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爷爷没事，我这就为你主持公道，证明清白！”
林老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枯老的手为她擦泪：“我家的晚晚是最优秀，最高洁的飞行员，我还等着在元宵庆典上看你的飞行表演呢。”
林晚晚握紧他的手，喉间酸涩得说不出话。
接着，林老挡在她的面前，直视对面的一大群人，冷声道：“身为董事会的股东，为什么这次开会不通知我？”
很快有人答：“林老，我们也是按照制度办事，你孙女所为严重影响公司声誉。你作为亲属，不能参与投票。”
“当然，你若硬是觉得你孙女是清白的，就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当然有。董事会也别急着给我孙女定罪。”
话落，林老示意身后的律师上前，把12月24号的医院监控，以及厉宗擎的病例都发给众人看。
最后，林老目光定格在厉宗擎身上，失望透顶：“厉宗擎，12月24号那天你急性肠胃炎住院，晚晚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她对你用情至深，可你呢？”
“她被众人诬陷的时候，你明知道真相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妻子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林副机师和厉机长竟然是夫妻！”
厉宗擎年轻有为，是公司的风云人物。
他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他最近和慕依依订婚的事，公司高层也都听说过。
一时间，不少人都怜悯望向林晚晚。
那目光仿佛在说：“真是可怜。”
“丈夫为了情敌，竟然把她踢出了机组”
林晚晚难堪握紧手，却见厉宗擎正朝着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眼中没有半丝愧疚，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
林晚晚心头一跳，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刚想阻止厉宗擎说话。
他残忍的话终究是先一步吐出：“当初，是你们非要我娶。”
谁都听明白了。
这场婚姻，厉宗擎不情不愿，所以，他不会管林晚晚的死活。
其他人也不曾想到，当着林老的面，他也这样绝情。
林老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厉宗擎对他的宝贝孙女有多不屑。
他愤怒指着厉宗擎，手指都气的发颤：“你，你——”
林晚晚扶着呼吸都缓不过的爷爷，又慌又急。
小心为他顺背，待人缓过气来，才稍稍安定。
她凝着近在咫尺的厉宗擎，第一次对他冷脸。
“厉宗擎，纵然有诸多不愿，可爷爷是长辈，你明明见到爷爷生病了，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气他？”
林晚晚曾以为，自己对他的爱像是永远也不会被浇灭的火。
如今，她却能一字一句对他说出失望。
“请你记清楚，这段婚姻我纵然有错，但我决不欠你！”
话落，她便扶着人离开。
林老留下律师处理后续，爷孙两人离开会议室，在长长的走廊上走了半天，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进电梯后，林晚晚开口打破寂静：“爷爷，我送你回医院吧……好么？”
林老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轻拍了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哽咽的一个字：“好。”
两人都装作没看见对方红着的眼眶。
林晚晚暗暗咬住腮帮，想着把爷爷送到医院之后，她要好好梳理对厉宗擎的感情。
既然注定不能厮守，放手也许是另一种解脱。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正这样想着，电梯在三楼停下。
一对空姐挽着手走了进来，正低头看着手机兴奋讨论：“慕依依真幸福，听说今天又收到一车玫瑰花呢，好浪漫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追求者送的。”
“当然是厉机长送的了！全公司还有谁不都知道厉宗擎已经和慕依依订婚了，他们下个月就举行婚礼了。”
两人讨论的太快，林晚晚心中一个咯噔，立刻低头望向身边人。
却见老人满脸涨红，一手捂住心口，手上的青筋都已经鼓起。
“爷爷！呼吸，大口呼吸！”林晚晚慌乱喊着。
可林老却缓缓向栽倒。
“来人！快来人！送医院！”
去医院的车上。
林晚晚颤抖握着老人的手，不停在说话。
“爷爷，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林老手指微动，却已经抬不起来。
只低说：“晚晚啊……爷爷，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林晚晚拼命摇头，忍泪轻说：“您拖着病体为我周旋，是我对不起您才对。”
林老眼中闪过痛楚，似悔似遗憾：“爷爷不该把你教的这样体贴……所以，你才会这样吃亏，什么苦都自己扛……”
“不苦，有您陪着，我一点都不觉得苦。”
可林老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应上一句：“好，爷爷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弱到几乎没有呼吸。
“你一直是爷爷的骄傲……以后要多为自己考虑，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晚晚慌乱答着，泪水不停的落。
“……求求你不要睡。”林晚晚握着爷爷的手，紧紧贴在脸颊：“您不是还要去看我的飞行表演吗……”
“我还等着您给我喝彩……想听您说，我是您的骄傲，是爸爸的骄傲。”
“您不能食言……”
林晚晚在心里，把漫天神佛求了个遍。
可老人的手却还是缓缓垂落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