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觉寺。
红叶纷飞的树下,一个穿着玄衣的俊美和尚同身穿华服的女子对坐着。
红叶落在石桌上。
和尚缓缓开口:“长公主,你若是再给霍云骁渡毒,只怕一年都活不了了。”
元姝宁神色平静的端起桌上酒盅一饮而尽:“玄清,喝掉这坛,这五十年的醉春风就只剩两坛了,你不能喝,实在可惜。”
玄清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捏紧了手中念珠。
倒尽最后一滴酒液,元姝宁带着一身酒气悠悠起身:“云骁该回府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玄清凝视她清瘦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情之一字诛人心,纵然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也逃不开。
长公主府。
元姝宁进门没多久,霍云骁便回来了。
他眉眼清远,气质如冰玉。
元姝宁走上前,想给他脱去外袍。
霍云骁退后一步,神色淡淡:“一身风尘,别脏了公主的手。”
话语恭敬让人不能指摘半分,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亲三年的夫妻。
元姝宁停顿一瞬,却依旧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霍云骁于是定定站住,任由她动作,只那黑沉如星的眼里,浮出冰冷的厌恶。
这眼神如同利刃刺向元姝宁。
她心中一痛,转身将外袍挂在一边,轻声开口:“我做了道甜羹,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霍云骁不为所动:“公主千金之躯,竟为我洗手作羹汤,臣不敢当。”
元姝宁默然片刻,语气平静却坚定。
“驸马,本宫很想你尝尝,行吗?”
霍云骁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紧。
“臣,遵命。”
他面无表情的从元姝宁身旁走过。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的香囊掠入元姝宁鼻息。
她的眼神骤然一暗。
她知道这股香气,这是霍云骁曾经的未婚妻云筝亲手制的熏香,名为‘望君归’。
而霍云骁今日身上这香味,又重了几分。
元姝宁回身看着霍云骁,蓦然开口问。
“你今日又去了云府?”
霍云骁平淡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嗓音冰冷到了极致:“你派人跟踪我?”
看着他那凌厉目光,元姝宁心中莫名悲哀,到唇间的话突然难以再说。
她抬眸定定看向霍云骁,深吸口气:“今日是十五,你该来我房里了。”
霍云骁一怔,随即嘴角勾出讥讽弧度:“堂堂公主,用这样的手段求欢?”
元姝宁眸色冷静,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身后的手,却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霍云骁冷哼一声,起身上前一把拉住元姝宁的手,将其抱了起来。
……
红烛帐暖,元姝宁承受着霍云骁的暴戾,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随时要被浪潮淹没。
她咬紧牙关,抬眼看向身后男人,控制不住唤着他的名字:“云骁……云骁”
就在这时,她却从霍云骁口中听见了另一个名字:“云筝……”
元姝宁顿时呼吸一窒,如被人从天上拉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云雨骤歇,霍云骁穿上衣服,看也未看元姝宁一眼便径直离开。
他向来不会同她在在一间房过夜。
元姝宁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爆发。
一线鲜血从她嘴边溢出。
元姝宁披上霍云骁落下的黑色外袍,踉跄着下床,走到窗边。
矮桌上,总是放着一壶清酒,两盏酒盅。
烈酒入喉,将血腥味压了下去,痛入肺腑,元姝宁心里却觉好受了元多。
她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续上杯中酒,素手轻抬:“霍云骁,等走完这最后一程,你就自由了。”
第二日,皇帝元明稷忽然召两人入宫。
元姝宁行礼后,皇帝立即叫人看座。
他笑容温和看着元姝宁,温声询问:“皇姐近来可好?”
元姝宁微微笑道:“本宫能有什么不好。”
元明稷却幽深目光看向霍云骁:“可朕听闻,驸马最近往云府跑的很勤快,可有此事?”
霍云骁脸色倏然一变。第2章
殿中气氛一时冷肃。
霍云骁垂下眼,正要请罪,却听元姝宁笑着开口:“是我让他去的。”
霍云骁顿住,目光诧异地落在她身上。
元姝宁神色淡然:“太傅府中嫡女善制香,我很喜欢,便让驸马替我多跑了几趟。”
元明稷心中暗叹,只得放下此事:“如此就好。”
之后,元姝宁进了御书房,霍云骁独自离宫。
直到深夜,元姝宁才出宫。
朱雀大道上却灯火通明,行人鳞次栉比。
侍女忙道:“公主日理万机,元是忘了,今日乃是重阳节。”
元姝宁回神,缓缓开口:“本宫自己走走,不用跟着。”
话落,她戴上帷帽,信步朝人群中走去。
街上四处都是灯和花,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元姝宁看着,本来沉重的心舒缓了些元。
她停在一架伞墙前,正看着伞上花纹,一个熟悉的称呼忽然灌入她耳中。
“玄哥哥,你被迫与公主成婚三年,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元姝宁浑身一僵,她转头,看见了隔壁摊子背对着她的一对璧人。
她看着霍云骁抬手,将一束丹桂递给云筝,低沉声音随之响起。
“我可立誓,若我对她有半分情意,就让我不得好死。”
元姝宁一瞬面无血色。
但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是啊……她不是一直知道,若不是她,如今那两人应该琴瑟和鸣。
元姝宁垂眸不想再看,脚步有些凌乱的转身离开。
她没看见,霍云骁在她走后便转身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对云筝道:“请师妹替我将丹桂转交给老师,我今日还有要事,还需先行一步。”
……
元姝宁回到府上便开了酒,菊花酒清冽,正应景。
不过她就没想的是,霍云骁竟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着元姝宁眼前的酒杯,霍云骁淡淡开口:“公主何时有了偷听的习惯?”
元姝宁一怔,没理会这番嘲讽,只说:“你何苦发下那样的重誓?”
霍云骁一脸漠然。
“只有违背誓言,才会遭受天谴,而臣,至死都不会爱上公主。”
元姝宁心口似被狠狠扎下一刀,连带着喉咙都涌起一股血腥气。
半响,她才说:“如此便好。”
这样日后她死了,霍云骁也不会伤心。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霍云骁陡然眸光一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压下情绪,说起了另一件事:“敢问公主,圣上今晚可提及北疆战事?”
霍云骁的父兄都死在与北疆的战场上,他对北疆的恨意比谁都深。
元姝宁顿住,下一刻,却见向来矜傲的霍云骁竟直直跪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北疆屡犯边境,臣斗胆,请公主准我上战场,扬我国威!”
元姝宁眼前浮起三年前霍云骁从战场被送回都城,毒发濒死,霍老将军痛心哀求她的画面。
“公主,老臣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安稳一生!”
“老将军,本宫答应你,有生之年,护他周全。”
思绪回笼,元姝宁硬起声音:“此事无须驸马操心,去北疆战场的将领,本宫已选定陈将军。”
她又冷冷开口:“今日不是十五,驸马不必来我房中。”
说罢,元姝宁拿起酒壶起身便走。
霍云骁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冷声道:“公主真要为一己之私将我困在这牢笼里,哪怕大敌当前也不愿放手?”
元姝宁呼吸一窒,她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霍云骁看着元姝宁的背影,眼里全是不甘。
灵觉寺。
玄清打开寺门,视线落在元姝宁毫无血色的唇上。
他脸色一变,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元姝宁随他号脉,声音轻缓:“我又来找你喝酒了。”
玄清佛子般的面容浮现一抹焦急:“元姝宁,你再这般折磨自己,最多三月,我就该给你刻长生牌了!”
话音刚落,元姝宁就直直倒在了他怀中。
直至第二日傍晚,元姝宁才回了公主府。
推开房门,却见夕阳残影中,霍云骁等在案前。
他抬眼看清元姝宁,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贵为公主,却跟山野和尚苟合,臣真是大开眼界!”第3章
苟合两个字,让元姝宁猛然攥紧了手。
她看向霍云骁,眼神澄澈:“本宫与玄清,清清白白。”
霍云骁冷冷的看着她,神情讥讽又不屑。
苦涩溢满元姝宁的胸腔,她闭了闭眼,难掩疲累:“本宫要休息了,驸马退下吧。”
说罢,她缓缓走向室内。
从霍云骁身边走过时,却被他陡然拉住手腕带入怀中!
衣袖浮动间,案上的两只酒杯被扫在地上,其中一只,‘啪’一声碎成两半。
霍云骁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弧度:“臣既是驸马,自然要伺候公主休息。”
元姝宁脸色陡然一变。
玄清的话在脑海中响起:“除开每月十五渡毒之日,其他时候不可与他同房,否则毒性未消,恐有性命之忧。”
“不行!”
元姝宁想要挣扎,可下一刻,她就被霍云骁狠狠甩在床上。
衣衫破碎,霍云骁欺身而上,让元姝宁脸色瞬间苍白。
感受身上人不管不顾的动作,元姝宁胸口揪痛,终是闭上眼,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床帐间旖旎陡生,可很快,元姝宁胸口便骤然绞痛起来,一股血腥味直冲喉间,她双唇紧闭,放在霍云骁肩上的手骤然掐进了肉里。
霍云骁动作一顿,却只当她是抗拒,动作也愈加粗暴起来。
当房间里恢复寂静,已是一个时辰后。
霍云骁看着蜷缩在床上无比狼狈地元姝宁,神色一瞬晦暗,随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元姝宁才松了劲,剧烈的咳嗽起来。
鲜血从她嘴里争先恐后的涌出,片刻就染湿了枕巾。
她用力将玉枕推翻在地,引来门外的婢女。
“去灵觉寺……请玄清大师来。”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