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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煜一眼就看出池母的言不由衷，他皱眉：“这件事改天再说。”
他大步朝外走去，心里却不平静。
池念念没要那一千万？为什么？
上了车，他直接开车来到池念念的公寓。
敲了很久的门，无人应答。
顾煜站在门口，烦闷至极。
他再顾不得什么，拿出手机就播出了号码。
电话一片嘟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竟被池念念拉黑了！
顾煜怒上心头，一把锤在门上。
“躲我？”
“可惜你躲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他拨通林蓓的电话：“你在哪？我去找你商量订婚的事。”
他决定提前订婚时间，不信这样不能逼出池念念！
她不是最在乎他结婚这件事了吗？甚至还为此不惜离职，行，那就看看谁逼得过谁。
那头，林蓓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城南殡仪馆。”
顾煜依稀知道那个叫赵瑜的就葬在那儿。
他不爱林蓓，自然不在乎她的过去，也不在意她莫名又跑到那种晦气的地方做什么。
顾煜只是不耐的啧了一声。
半小时后，城南殡仪馆。

顾煜缓缓走向站在一扇白色大门前的林蓓，冷声道：“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

林蓓背对他：“你有多久没见过池念念了？”
顾煜神色一变，不悦极了：“提那个卑劣无耻的女人做什么？！”
“卑劣无耻？”林蓓缓缓转身，双眼通红，“对，在我们口中，她的确卑劣无耻……”
“可你知道吗？等我真正调查完一切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误会了她！她没有背叛我，更从来没有欺骗你！”
顾煜气势生冷，扯住越来越来激动的林蓓：“够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林蓓含泪挣扎，扭扯下直接挥开了她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大门打开，里面赧然是一间灵堂。
正对着顾煜视线的黑白照片上，池念念笑容腼腆。
林蓓直直看着他：“我最好的朋友死了，被我们活生生逼死了。”
顾煜心头大怒，夹杂地恐慌让他气势极为恐怖：“你胡说八道什么！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去掉！”
他根本不信，大步上前就要去毁掉灵堂。
说什么死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
顾煜大手一挥，直接取下了那张黑白照。
却见那照片后面，漆黑如墨的棺材里竟躺着一个人。
顾煜脚步一顿，视线慢慢往里看去。
下一秒，他呼吸都仿佛停滞！
棺椁里躺着的，那张苍白冰冷的脸，就是池念念！
第12章
不过三秒，顾煜移开了目光，他说：“这次竟然弄出了这样的把戏，池念念还真行。”
林蓓怔怔的看着他。
顾煜表情漫不经心：“我已经将订婚仪式挪后了两个小时，我们回去。”
他不需要联姻，但今天来了那么多人，林蓓要是不到场，后续的流言会很难办。
他不再看那座坟内的人，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
林蓓终于反应过来，他竟是一句话也不相信。
“顾煜，你看清楚，她是池念念，她死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还有心思跟我说订婚！”
林蓓吼的撕心裂肺。
可是却唤不醒顾煜那颗冰冷的心。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冷静的不似真人。
他只说：“要是你不想订婚，也可以……”
林蓓忍无可忍：“够了！顾煜，你现在立刻走，别在这里打扰池念念的安宁！”
本想池念念入土为安的最后一刻，能见见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现在看来，她错的离谱。5
林蓓现在有些明白池念念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她明明就是对世间再无留恋。
林蓓也恨自己，她眼泪再度涌了出来：“是我不好，我不该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你身上，我明知道你那么敏感，却还是丢下你一个人。”
“池念念，对不起。”
林蓓已经不敢回想自己找到池念念时的场景了。
那么冷的海水，池念念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那么瘦弱，那么苍白。
林蓓不愿信，却在她手腕上看到了那个纹身。
那个池念念没有洗掉的，她们曾用来镌刻永恒的纹身。
那一刻，再多的厌恶憎恨都烟消云散。
她终于相信了池念念，却是在她死后！
顾煜站在那里看着林蓓，表情终于有了波动：“林蓓，我该说你跟池念念不愧是闺蜜吗？两个人的演技都如此精湛。”
他身上散发着冷厉：“池念念不可能死。”
林蓓站起身来：“顾煜，你不信我也不强求，她的身后事有我处理。”
顾煜目光落在坟内的女人身上，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只是被他强行忍住。
“随你。”顾煜背过身去，又说：“但这个人的墓碑上不能刻池念念的名字。”
林蓓瞪大了眼：“顾煜，你疯了！”
“她不是池念念，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给池念念立碑。”
顾煜抬腿往外走，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
林蓓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
“念念，你看啊，强大如顾煜，也会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顾煜回到酒店，表面平静一如从前，但心里却乱的很。
顾父走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你不是出去找林蓓了吗。”
顾煜不答反问：“那一千万，到底是你自己给的，还是池念念开口要的？”
顾父怒了：“订婚宴准新娘落跑，你还有心思跟我讨论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
是啊，池念念从来在所有人眼里，都不是值得被认真的那个。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顾煜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将那股痛楚隐藏下去。
顾父不由分说的开口：“准备好东西去林家道歉，林蓓你必须娶！”
第13章
顾煜突然抬眸，眼里透着刺骨寒意：“我就算不娶林蓓，又能如何？”
顾父都被他气笑了：“现在整个洛城都知道你们俩好事将近，你现在说不联姻？”
顾煜也摸不清自己心里此刻纷杂的思绪。
但莫名的，墓园内那张冰冷的脸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心脏猛然收紧，顾煜的语气冰冷：“我的婚姻还不需要您来插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出了酒店，顾煜坐进车里，神色难得放空。
良久，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池念念不见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找到她，要活的。”
唐北禅也参加了今天的订婚宴，现在还在会场里跟几个合作伙伴打太极。
他走到一边：“好，你现在在哪？会场里都在议论你和林蓓面都没露，你快点回来。”
顾煜闭了闭眼：“订婚宴取消了，你来夜色，我在那里等你。”
夜色是他们几个伙伴一起创立的酒吧，平时放松消遣都在那里。
唐北禅还想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忙音。
他抬眼，正好看到顾父从休息厅出来，脸色极其难看。
事已至此，唐北禅也不再留，脚步不停的走出了酒店朝着夜色赶去。9
当他到时，顾煜面前已经放着一个空瓶了。
唐北禅过去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顾煜眼神清明，话语间却有酒气倾吐：“林蓓说池念念死了。”
唐北禅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转为严肃：“你见着人了？”
顾煜摇头：“没有，她还弄了个墓地，让人躺在里面，我没有被骗到。”
唐北禅慢慢皱起眉，他说：“顾煜，你真的觉得林蓓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吗？”
顾煜紧紧盯着他：“池念念诡计多端，说不得用了什么手段哄着林蓓跟她一起骗我，她以为这样我就会信，怎么可能！”
唐北禅见他这样，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说：“好，池念念骗了你，你先好好休息吧。”
他们这群人，自幼就什么都有，最缺的就是真心。
他看的出池念念对顾煜的真心，但顾煜不信，就像现在一样怀疑她是别有目的。
顾煜酒劲上涌，靠着沙发慢慢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似乎喊了声：“池念念……”
唐北禅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蹑手蹑脚的出了包厢。
他拨通自己助理的电话：“查查顾总身边池特助的行踪。”
他挂了电话不久，又发信息给林蓓：“池念念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人的生和死，皆充斥着繁琐，他怕林蓓忙不过来。
过去了将近十分钟，林蓓的回复才过来：“不用，你看好顾煜那个疯子，他不准我给池念念立碑。”
唐北禅思索片刻，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给林蓓发了过去。
这次林蓓回的很快：“好，我知道了，谢谢。”
唐北禅收起手机，走回包厢，看着熟睡的顾煜，叹息道：“算了，兄弟再帮你一把。”
另一边，林蓓走进了一家颇有名誉的石材店。
她说：“麻烦你，我要给亡者立碑。”
店员面色肃穆：“小姐，节哀，请您在这边选择样式，以及写上你要在墓碑上刻的字。”
林蓓跟着她在接待室坐下，她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图案，低声道：“就这个吧。”
她想，池念念生前最喜欢简约风，以后长眠的门头，也不需要太复杂。
店员递过来纸笔：“您这边写下碑上的刻字，我给师傅看看。”
林蓓想了想，在纸上慢慢写下几个字：挚友池念念之墓。
第14章
顾煜醒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空荡的包厢里。
他觉得头疼欲裂，从前他并不怎么喝酒，哪怕要喝，池念念也会细致的把他照顾好。
从来不会有宿醉的后遗症。
顾煜在昏暗中坐了许久，才起身走出夜色。
顾家。
顾父正在和池母说话：“你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要是跟林家联姻的事情黄了，你也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池母脸色一白，上前抓着他的手：“怎么这么生气，上次家庭医生还说了你不能动气，我会尽快把池念念送出国的。”
顾父胸膛起伏了几下：“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挥了挥手，让池母离开。
池母一回到房间，就拨通了池念念的电话，听着电话里冰冷的机械声，她咬牙切齿：“死丫头，关键时刻掉链子！”
说着，又想到那真金白银的一千万，心里顿时更埋怨池念念了。
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却永远是关机。
池母不安稳的睡下，决心明天去池念念的住处看看。
第二天，池母早早的就出了门，去了池念念的公寓。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蓓。1
“林小姐，您怎么在这？”池母连忙迎上前去。
她心里清楚，林家可是能跟顾家联姻的大户，她再怎么讨好也不为过。
林蓓抬起头来看她，脑子里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这人，好像是池念念的妈妈？
想起从前池念念跟自己说过的家里事，她心里对池母有些反感。
她想了想，说：“阿姨，你知道池念念已经去世了吗？”
池母脸上的笑猛然僵在了那里，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林小姐，这……这可不能开玩笑的啊。”
林蓓忍住心里的怒气：“阿姨，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需要我带你去看看池念念的长眠之地吗？”
池母此刻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池母声音有些嘶哑：“那麻烦林小姐，带我去看看吧。”
林蓓自然不相信她有什么真心，但毕竟是池念念的亲生母亲，不管如何，总该去看看的。
林蓓进来时，房间里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床边还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跟地板颜色不一样的痕迹，她叫来家政帮忙清理了一下。
池母没来之前，林蓓站在这里，心里只觉得悲伤。
这里整整齐齐的，除了换洗的衣物之外，再也找不到丝毫有人在此生存过的痕迹。
就好像，池念念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林蓓再次看了一眼池念念的小公寓，而后关上了门。
城南墓园。
前几天下过雨之后，空气清新了不少，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池母穿梭在坟墓之间，身上寒意顿生。
几分钟后，林蓓停下了脚步。
池母也跟着顿住，她下意识看去，眼神顿时变了。
崭新的石材上，池念念的黑白照静静的镌刻其上，那时她记忆中已经有些褪色的笑容。
池母怔怔站在墓碑前。
林蓓开口：“阿姨，你跟池念念说会话吧。”
池母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我知道了，麻烦你回避一下。”
林蓓突然觉得生气，身为母亲，池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常。
她转身往远处走，心里为池念念感觉愤愤不平。
就在林蓓走到墓园尽头时，她突然愣住。
墓园空空荡荡，女人凄厉嚎啕，陡然响起。
第15章
林蓓站在那里，先前的反感不见，反而有种悲哀涌上心头。
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失去才懂得后悔。
她，池母，都是一样的人。
她闭上眼，两行泪从脸颊留下。
中午，林蓓回到家，林父看到她，眼神便冷了下来。
林蓓从小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但今天，林父有种对这个女儿动手的冲动。
“订婚宴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林父盯着林蓓，想要一个解释。
林蓓身心俱疲：“爸，对不起，我不想跟顾煜结婚了。”
当时答应，一方面是为了报复池念念，一方面也是为了家族。
可现在知晓了一切真相，她怎么能跟池念念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成婚？
于心何安？
林父再也忍不住，高高扬起了巴掌。
可门外走进一个佣人，急匆匆的开口：“林董事，顾总来了。”
林父放下手，忍住怒气：“让他进来。”
顾煜从外面走进来，对客厅内怪异的气氛恍若未觉。
他坐下，第一句话就让林家人脸色大变：“伯父，抱歉，两家的联姻要终止了。”
林父皱眉，以为顾煜是在意订婚宴上自家女儿没到场的事情。
“阿煜，订婚宴那天……”
顾煜打断他：“林伯父，此事错不在林蓓，是我个人原因，我愿意以顾氏集团今年纯利的百分之三十作为补偿。”
这话说出来，不止林父，就连林蓓都愣住了。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林蓓总觉得他不是为了退婚一事付出这么多。
可她从顾煜无波无澜的眼神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父沉吟片刻便点了头。
左右自己女儿也是要退婚的，顾煜愿意承担下这个责任，就再好不过了。
不说无商不奸，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将这份送上门来的利益拒之门外。
顾煜谈妥事情之后，没坐太久便离开了。
回到公司，他就看到唐北禅老神在在的坐在接待室。
顾煜看他一眼：“放心，婚我退了，以后我跟林蓓不会有任何关系。”
唐北禅老脸一红，觉得自己在顾煜面前像是无所遁形。
“现在，你可以帮我安心找池念念了，钱不够尽管开口，国内国外，我都会把她带回来。”
唐北禅看着顾煜志在必得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他说：“好。”
离开顾氏，唐北禅就发了信息给林蓓，约她在夜色相见。
林蓓来的不满，只是神色间的疲惫怎么都遮掩不住。
唐北禅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问道：“怎么，这些天很累吗？”
林蓓随意点了点头。
唐北禅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是在哪里发现池念念的？”
林蓓神色一紧：“顾煜跟你说的？”
唐北禅点头：“嗯，他说你让他去墓园，不过他也说，他不信，让我给他满世界的找个活的池念念。”
林蓓冷笑：“疯子一个。”
唐北禅倾身：“我查证过了，池念念是投海自尽，而你是在五天后收到的消息。”
“你什么意思？”
林蓓神色愣住。
唐北禅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开口：“既然如此，你怎么确定，躺在墓园的人一定是池念念呢？”
第16章
林蓓看向他：“那可是池念念，我怎么会认错？她手上的纹身，分明就对得上！”
唐北禅显得脾气很好，安抚着炸毛的女孩：“你对她那么在意，一定不会错，可有时候恰恰就是太过在意，才不会注意到那么多。”
他拿出杀招：“如果真的鉴定不是，岂不是证明池念念还活在人世。”
他跟林蓓一起长大，太了解她的弱点是什么。
果然，这句话像是一道雷，劈在了林蓓心上，她呆愣半晌，说：“好，听你的。”
既然林蓓答应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唐北禅自然会安排好。
如果池念念真的死了，他也好安排之后的事情。
对他来说，顾煜和池念念的轻重程度不能相提并论，他在意的，只是顾煜的情绪。
只是池念念活着，对所有人都好。
唐北禅不动神色的说起了其他事：“对了，你哥哥那边，已经在好转了吗？”
林蓓顺着他思路在走：“嗯，听医生说，这两天就会醒了。”
“那就好，先前我手头有些事，没有去看他……”
包厢里，宁静的气氛缓缓流淌，只听得见唐北禅和缓的嗓音。
顾家。
顾父怒视着顾煜：“听说你将今年的利润分出三成给了林家？”
顾煜神色淡淡：“嗯。”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说你蠢吗？林家算什么，就算你退婚，也不必要这么伤筋动骨！”
顾煜看他一眼，很好将眼里的失望隐没。
“退婚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到底不好，林家吃了亏，我补偿，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且，一年利润的三成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很多，但在顾煜眼里，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顾父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那么看重林家那丫头，为什么不结婚？”
“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池念念吗！”
顾煜神色骤然冰冷。
他这些天总是时不时的想起池念念，焦躁不安的心态持续缠绕在心头。
但绝不能容许旁人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她，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如今我才是顾氏的掌舵者，我也希望你不要将怒气宣泄在旁人身上。”
他语气虽然恭敬，但周身气势却分明不是言语中这样。
顾父意识到，眼前的顾煜如今高高在上，在商场上堪称不败神话。
他，再不是那个在母亲灵堂前，哭的几欲昏厥的孩子了。
顾父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怒气也慢慢平息下去。
顾煜站起身，平淡道：“您保重身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应该会很忙，不能常回来。”
他抬腿走出书房，在即将要离开别墅时，被人拦住了脚步。
顾煜看着眼前的池母，眼里划过一丝意外。
池母站在顾煜面前，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衣服，却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风霜。
半个月前还美艳的妇人，突然就苍老了不少。
顾煜看着她，只听她说：“阿煜，那张支票，麻烦你给阿姨重写一张。”
第17章
顾煜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好，明天我会让人把支票送到你手上。”
如今再看池母这幅贪得无厌的模样，顾煜还是忍不住想到池念念。
那个狡诈多变的池念念。
顾煜突然问：“这些天，你跟池念念有没有联系？”
池母倏然抬头，她看着顾煜，神色很是复杂。
半晌后，她垂下头去：“没有。”
顾煜忽略掉心里的失落，朝别墅外走去。
黑暗中，池母望着他的背影，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月后。
顾煜神色不善的看着唐北禅：“还没消息？”
唐北禅苦笑：“顾煜，全世界人口都快突破八十亿了，你以为找一个人那么简单？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好吗？”
顾煜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强人所难，他紧抿双唇，不再言语。
唐北禅今天来找他，是有正事。
“林朝今天已经正式接手林家，他今晚开了个局，邀请我们去。”
“不去。”
唐北禅无奈：“在洛城这块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非要把关系搞的这么僵？”
他知道，顾煜心里还有个结，就是林朝对池念念的觊觎。
但这事也不能说都是林朝的错。
从前顾煜对池念念那个样子，是个人都不会觉得他把人放在心上。
包括现在，让他大张旗鼓的寻找池念念，顾煜也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唐北禅只觉得他这种拧巴的性格，太不招人喜欢。
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了顾煜，唐北禅这才满意的离开。
刚出顾氏，就看到林蓓在街对面的咖啡厅朝他招手。
唐北禅心里苦笑，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接手寻找池念念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刚一坐下，林蓓就开口：“怎么样？有念念的消息吗？”
唐北禅找人鉴定过了，墓园内那具尸体确实不是池念念。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林蓓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找到池念念。
几乎是一天三遍的问。
唐北禅真真是痛并快乐着，但眼下，他也只能摇头，搬出对顾煜一样的说法。
林蓓失落了一会，又打起了精神：“没事，你继续找，念念一定没事。”
唐北禅应了一声。
林蓓扯着他说起了别的，两人并肩走出了咖啡厅。
晚上，林朝包下了一个宴会厅。
厅内，筹光交错，恭贺声不绝于耳。
林朝走到顾煜面前，朝他举起酒杯：“顾总，之前池念念的事情，算我的不是。”
顾煜笑了笑，跟他碰了一杯。
当林朝接手林家生意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跟池念念没有可能。
每个家族的当家人，娶妻自然要清清白白。
而池念念跟顾煜的事情，整个洛城的上流都心照不宣。
顾煜开口：“只要今后林总不行差踏错，我们当然可以合作愉快。”
一语双关。
林朝立刻懂了，他将杯中酒饮下，心头发苦。
要不是林父近年来身体不好，他也不必早早的接手林家。
林朝唯一庆幸的是，还好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他将方向盘打偏，让池念念免于受他这样的苦。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但现在回想，却只觉得心里坦然。
他确实真心，哪怕得不到，也了无遗憾。
此时，在远离洛城的一个小城里。
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8章
池念念睁开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觉得身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池念念不再徒劳，只能转头观察一番。
入目所及，老旧的家具，斑驳的墙壁，这些却意外的让池念念觉得心安。
父亲还在时，家里情况不好，跟这里的摆设差不多。
但那段时光里却藏着池念念永不忘怀的快乐。
池念念意识一点点回笼。
她记得，在冰冷中窒息的感受，也记得她分明沉入海底。
可她还活着？难道上天也会嫌弃她这样的人吗？
池念念又想起，闭上双眼前怀里的抱着的盒子，她有些着急。
床发出吱呀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自然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
门边的帘子被撩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走了进来，一下就对上了池念念的双眼。
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孩子，你醒啦？”
一句话，就抚平了池念念内心的不安，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池念念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惶恐。
老人走过来，吃力的将她扶了起来：“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你身体太差了。”
老人的手枯瘦干瘪，可池念念却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她攥着老人的手不肯放开。
老人脸上露出慈爱，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床边：“你有没有家人？我在海边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什么都没有。”
池念念不由想起顾煜，想起池母，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老人拍着她的背：“没事，老婆子我也是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里当家吧。”
池念念窝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槐花味，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从父亲亡故之后，她像一个无根的浮萍飘荡在这人世间，而现在，她重新拥有了一个家。
她想起盒子，连忙擦了擦眼泪，对着老人比划了一通。
可这注定是不会被人理解的，老人看着她歉意的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等你可以说话了再跟我说，好不好？”
池念念听话的点点头，她身上的力气逐渐恢复过来，除了暂时不能说话之外，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接下来几天，池念念在老人的精心照料下，终于可以慢慢下床走动了。
她看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才知道离自己跳海那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池念念走出房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时，她面前站了一个小不点：“姐姐，我想买一个棒棒糖。”
池念念愣了一下，看着他举着一张纸币的样子，不由心里一软，她转身去柜台，拿了一个棒棒糖给他。
“谢谢姐姐。”小不点蹦蹦跶跶的不一会就跑远了。
池念念看着，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些天，她也知道老人姓徐，寡居多年，开着这个街道唯一一家小卖部维持生计。
她也从邻里口中听到，徐婆婆为了治她，都差点拿出了棺材本了。
池念念醒来却不会说话的事，大家都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有些人才会哪怕当着她的面也肆无忌惮。
池念念有一天坐在门口，听到两个妇女扯闲谈。
“徐婆子怕是疯了，还指望着这女人给她养老不成？”
“是啊，看那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到时候人财两空。”
池念念坐在门边，认认真真的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
那两人瞪她一眼：“看什么看！”
“湾湾，来帮我看看，这个是怎么用的啊？”
屋内传来徐婆婆的声音。
池念念起身走了进去。
最近镇上开展旅游计划，来了许多年轻人。
小卖部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徐婆婆老是听客人说要咖啡，店里又没有。
她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了一台咖啡机。
最近正在捣鼓着。
池念念想，徐婆婆有时候的心态，甚至比她还要年轻。
她进门时，电视里开着，正在放一些新闻之类的东西。
池念念无意识瞥了一眼，顿时停住了。
新闻的右下角，滚动着一则寻人启事：
池念念，二十六念，于2021年11月17日走失，提供线索者，酬劳五万元。
第19章
池念念突然拿起了遥控器关掉电视。
徐婆婆从说明书里抬起头来，扶了扶老花镜：“湾湾，怎么了？”
池念念没有回答，额上慢慢渗出冷汗，好像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恍惚间，她听到徐婆婆的声音：“湾湾，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来人啊，快来帮忙啊！”
池念念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却是躺在了镇上的诊所，她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心里一阵犯恶心。
她隐约听到了徐婆婆的声音，但隔得有些远，她听不清在说什么。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进来，见她醒了，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走到她床前，将药瓶扶了扶。
“徐婆婆在外面跟医生说话，你吊完这瓶水就可以回去了。”
池念念点头：“谢谢你。”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徐婆婆捡了个长得漂亮但不会说话的女娃这件事，几乎在全镇人的嘴里都轮了一遍。
但现在，池念念不会说话这件事被当事人不攻自破。
下一刻，小护士冲出门去，不一会，徐婆婆就被她拉了过来。
“婆婆，你家姑娘会说话了！”
徐婆婆有些不信：“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池念念张嘴：“婆婆。”
徐婆婆张大了嘴，随即脸上笑出了褶子：“哎呀，我们家湾湾会说话啦。”
池念念有些难为情，她这么大了，却被徐婆婆当成孩子一样哄着。
实在是有些受用不能，但同时，心底仿佛流过一道暖流，进了她四肢百骸。
徐婆婆想到什么，凑到她跟前，问：“湾湾，你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你……”
要不要回去？
池念念看着徐婆婆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酸，她拉住徐婆婆的手。
“我没有名字，也不记得家在哪里了，您收留我，我给您养老，好吗？”
很久没说话，池念念的声音不算好听，但徐婆婆听着她慢吞吞的声音，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好，怎么不好。”
池念念坐起来，靠在床头：“婆婆，我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家吧。”
徐婆婆有些不赞同的哄着她：“有病咱就治，婆婆我啊，有钱的呢。”
她明明和徐婆婆相处才不到半个月，可是池念念觉得自己的心思就是被看的明明白白。
被看破小心思，池念念觉得不好意思，拉着徐婆婆的手不说话了。
没多久，屋里又进来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意外的年轻。
他说：“婆婆，湾湾身体确实没什么事。”
徐婆婆放了心，嚷嚷着要跟小护士去交钱。
池念念看着徐婆婆离开，再看向医生，直觉他有话要说。
“你好，我叫赵向南，读书的时候我学过一点心理学，以后不舒服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池念念心里猛地一震。
赵向南笑出一口白牙：“我不给你治，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的同学，徐婆婆对这些事情不懂，我就没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池念念垂下眼眸，对这种陌生人的善意还是有些畏惧。
赵向南也不多说，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放在被单上，就走了出去。
池念念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一串数字，慢慢的拿起来，将其攥在了手里。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不是被莫名的情绪裹挟着过一辈子，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
她是真的想给徐婆婆养老送终。
也是真的想跟过去告别，曾经的一切都应该烟消云散。
洛城，顾氏。
唐北禅站在顾煜面前，将一份文件慢慢放在他面前。
他表情沉重，声音也不复往常玩味：“抱歉，这就是我的调查结果。”
唐北禅攥紧了手，说出结果：“池念念，确实不在人世了。”
第20章
轰隆！
窗外突然响起令人心惊的雷鸣，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在这片嘈杂的声音中，顾煜的声音又轻又沉：“你说什么？”
雨滴敲打在办公室里那面落地窗上，又点点滴落，不一会就蒙蔽了屋内人的视线。
天空阴沉，气压骤然低沉，压得顾煜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眼球上逐渐爬上血丝：“你查错了，我要的是活的池念念，懂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冽。
唐北禅也怕，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终于看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顾煜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倾，浑身散发着压迫感。
唐北禅不由想起原来在非洲草原见过的一只正在狩猎的雄狮。
可顾煜坐在冰冷的桌椅里，像是被什么束缚，又跟雄狮不沾边，反而像困兽。
唐北禅将目光落在文件上：“顾煜，你要学会接受死亡。”
当年顾煜母亲死去的时候，在灵堂里，他也是这样，恨不得对所有人亮出爪牙。
顾煜不说话，只是双唇紧紧抿起，固执将那份文件从桌面扫落。
“唐北禅，你不愿意找，我自己去找！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池念念！”
顾煜的怒意如此明显，可唐北禅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色厉内荏。
他在害怕，害怕接受池念念死亡的事实。
唐北禅将那份文件捡起来，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煜激烈的心跳终于慢慢平缓，通红的眼眶也恢复了本色。
他狼狈又疲惫的靠在办公桌上，脊椎弯下去，双手捂住脸。
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顾煜。
他脑子里不断闪过一张张记忆的碎片，池念念的笑，池念念的顺从，池念念的哀……
池念念了解他，更甚过自己、只要他想要的，池念念都会为他办到。
她说过，愿意给他当一辈子特助，愿意陪他一辈子的。
她从不食言，更不会对他食言。
所以，池念念绝不可能死。
顾煜慢慢直起身子，低声自语：“池念念，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拿起车钥匙出了门，新来的特助身姿摇曳：“顾总，我陪您吧。”
顾煜看着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眉头一皱：“你今天去财务部领薪水，我会给你赔偿。”
新特助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煜就从她身边掠过。
他那时招新特助，是想让池念念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可如今，顾煜心里有种感觉，没人可以替代，他只想要池念念一个特助。
顾煜将车开到了环海公路上。
冬天冷风刺骨，顾煜开着车窗，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他想了想，将车停在一边，拨通了顾父的电话。
自从上次过后，他确实没有回过家，顾父也不曾打电话给他。
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
知子莫若父，顾父开口就说：“找我什么事？”
顾煜没兜圈子：“我想要池念念母亲的联系方式。”
顾父沉默片刻，才回他：“你找她干什么，她半个月前就离开了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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