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念顾煜)小说全文无删减版-小说池念念顾煜完整版阅读
时间：2023-06-06 13:02:2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顾煜愣住，他想起那天晚上，池母找他要一千万的样子。
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顾煜记得不太清楚，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天在院子里，池母微微佝偻的脊背。
他闭了闭眼，觉得懊恼。
他向来顺风顺水，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人心难辨又莫测，他凭什么自信？
就像池念念，如今从他生活消失无踪，甚至被查出死亡。
就像池母，从前他觉得那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女人，可现在，她却放弃了顾家这颗大树，不知所踪。
顾煜朝远处望去，从上往下看，海面风平浪静，却让人觉得又深又冷。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却又很快消失。
他摇了摇头，回到车上，发了个信息给唐北禅：给我查查池念念母亲的下落。
半个小时后，顾煜收到了唐北禅发来的一个定位信息。
他发动车子，朝着那个位置驶去。
曾经跟池念念有关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
如今她不在了，顾煜却迫切的要抓住跟她有关的分毫。
那个地方离洛城有些距离，顾煜经过了六个服务区才下了高速。
四周低矮的楼房从他眼前掠过，顾煜开着车七弯八拐的到了池母所在的住处。
“阿煜啊，你怎么来啦？快，进来坐。”
顾煜没有拒绝，走进了屋里。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透着一股霉气。
房子堪堪八十平的样子，客厅不大，墙面上摆着很多奖状。
上面写的都是池念念的名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
挨近天花板的墙壁那里被砸进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两个发黄的布袋。
池母去了厨房倒水。
见顾煜站在奖状前，有些局促：“让你看笑话了，这些都是池念念的爸爸弄的，什么大大小小的奖状，只要池念念往家里拿，他就粘在墙上，别人一来，他就要炫耀，要我说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顾煜指了指两个袋子：“那是放的什么？”
池母想了想，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拿下来给你看看。”
她说着就去四周找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
池母嘟哝：“当初我就说不要挂那么高，还说会挡住奖状，这下要我怎么拿。”
顾煜也愣了一下，他看着墙上的奖状，才发现是如此整齐，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舒服。
他看着池母在家里乱转，不由出声：“你给我拿个椅子，我站上去拿。”
顾煜高，池母拿了个小凳子让他踩上去，轻易就拿到了。
那发黄发霉的布袋里东西不少，一倒出来，都是一些奖牌，有的做工精湛，有的粗糙。
池母想起来了：“这是念念读大学之前参加的课外活动。”
顾煜眼尖，拿起一块奖章，上面还有池念念的照片。
那时应该是小学，依稀能看出成年后池念念的影子。
哪怕照片已经发白，也能看出小池念念笑得得意又明媚。
顾煜攥紧照片，突然问池母：“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池母自然答应。
顾煜就说：“以后池念念如果联系了你，请务必告诉我。”
池母正在收拾奖章的手猛然顿住。
天色有些暗，房间里也没开灯。
顾煜看到，池母的眼里迅速聚起泪意。
良久，池母抬手擦了擦眼角，她将奖章拢进袋子里，紧紧抱在胸前。
然后抬头看向顾煜：“念念她啊，不会再联系我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就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她。”
第22章
顾煜坐在那里，放在膝盖的手掌慢慢沁出冷汗。
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柔和：“池念念没死。”
池母这时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第一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顾煜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冲撞，心里的那份执拗一点点的破碎。
他突兀的站起身，将那块奖章紧紧捏在手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池母的回应，顾煜大步迈出了门。
刚到楼道里，迎面来了两个人，顾煜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交谈：
“听说池念念她妈回来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池念念还怎么跑！”
“爸，池念念她妈欠咱们两百万呢，这么多钱买下池念念给我做媳妇，真是太亏了。”
“听说她在洛城给人当小三，不知道被人玩了……啊！”
那个年轻一点的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你谁啊？发什么疯！”
顾煜上前一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你说，你要娶池念念？嗯？”
年轻人几乎瞬间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他捂着脸，不敢出声。
倒是旁边那个年长的出声了：“池念念算个什么东西！我儿子看上她是她老池家烧高香了，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孙家是什么人家，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你等着坐牢吧！”
池念念算个什么东西……
顾煜眼里划过涩然，这句话，他似乎也对池念念说过。
当时不觉得，可现在旁人也用这话说池念念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刺耳。
池念念忍下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情跟在他身边的？
顾煜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池母下楼，看到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后，赶紧上前打圆场。
池母对年长者摆出笑脸：“孙老板，您把卡号给我，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孙老板有些意外，随即板起了脸：“还钱？可以啊，周慧芳，你当初找我借了两百万，现在连本带利的可是要还四百三十万！”
池母脸色一变：“孙老板，你这……”
“我就一句话，要么你把这笔钱还了，要不你叫池念念出来，今天就跟孙博去扯证！”
顾煜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大放厥词，拳头攥了起来。
他接触的人都知情识趣，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
更别提被他们物化的那个人，还是池念念。
池母想了片刻，说：“好，我还。”
孙老板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瞪着顾煜，正要说什么，池母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孙老板，这位是洛城顾氏的总裁，您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孙老板脸色顿时像是一张调色板，变了又变，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煜看着他们，眼里只有不耐：“滚。”
孙老板如蒙大赦，拉着还捂着鼻子的儿子飞快离开。
池母朝顾煜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回去。
顾煜喊住她，问：“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他觉得，池母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至少在金钱和池念念面前，她选了池念念。
池母转头，声音有些苍凉：“不用了，上次那张支票我兑了，就算还了一半也还有钱。”
她犹豫片刻，慢慢开口：“当初我跟念念说，什么都没有钱重要，她还不信，还撕掉那张支票，你说她多傻，一个私生子而已，怎么比得上一千万。”
池母没说出口的话是，可是现在，她倒宁愿用这一千万换池念念回来。
现在可好，钱有了，但没人给她送终了。
池念念那死丫头，真是狠心呐。
池母扶着栏杆上了两级阶梯，突然顾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说，那一千万，不是池念念要的？”
第23章
十来分钟后，顾煜走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池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念念那孩子也有自尊，只是穷人的自尊在富人面前不值一提，你爸爸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亲自上门，将那张支票给了念念，让她出国。”
“我也让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倔的很。”
顾煜一颗心已经麻木。
所有的猜测怀疑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池念念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为哪怕螳臂当车，也想留住那个孩子。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对她的偏见和不信任。
不由分说将她带去医院，说尽了伤她的话，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池念念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顾煜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顾煜，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顾煜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顾父的电话。
顾煜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顾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顾煜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顾煜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顾煜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目送着他离开。
四个小时后，顾煜踏进顾氏，脸上的表情如常。
他走进办公室，助理连忙将资料给他：“顾总，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跟分公司的人沟通有误，这件事一开始是池特助负责的，如今我们找不到人……”
顾煜顿住脚步，助理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势震的不敢说话。
“将投资者的资料给我，我亲自负责这件事。”
助理应声而去。
顾煜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池念念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顾煜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顾总，投资方非说跟池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顾煜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顾煜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顾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顾煜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池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顾煜彻底愣住：“顾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第24章
顾煜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顾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顾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顾煜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顾煜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顾总，这次的合作池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池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顾煜神色不变：“池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顾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顾煜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顾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池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顾煜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池念念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顾煜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顾煜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顾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池念念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念念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池念念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池念念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池念念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池念念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顾煜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池念念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池念念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池念念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池念念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池念念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池念念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顾煜推开了池念念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池念念身上。
可细细回想，池念念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顾煜以为自己对池念念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顾煜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池念念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顾煜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池念念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顾煜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池念念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池念念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顾煜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顾煜毫不犹豫的输入了池念念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顾煜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顾煜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顾煜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顾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顾煜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池念念的事实。
他喜欢池念念，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池念念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顾煜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顾煜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顾煜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顾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顾煜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顾煜顺手接通。
唐北禅的声音传来：“顾总，我深造回来了，今晚赏脸吃个饭啊。”
顾煜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这一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酒肉朋友都散的差不多，留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唐北禅自然首当其冲的算上一个。
晚上六点，顾煜将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将钥匙给泊车小弟，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门，顾煜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林蓓。
林蓓笑得很公式化，但语气却满是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顾总么。”
顾煜神色如常的坐下。
池念念离开一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自从林蓓知道池念念得了抑郁症之后，对上顾煜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炮仗了。
这么多日子，零零碎碎的，顾煜也习惯了。
再者，他也想借此来证明，哪怕池念念不在身边，也有人持续的记着她。
谁都没有忘。
唐北禅见状，只能苦笑。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兄弟，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餐饭吃的沉默至极。
饭后，趁着林蓓去补妆，唐北禅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顾煜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提供的线索，真假参半。”
茫茫人海，相似的人不知凡几。
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的池念念。
无数次希望落空，顾煜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
唐北禅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听说你过两天要去云城的镇上，怎么样，带我发发财？”
顾煜放下筷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这块伸手，我不会让你亏。”
唐北禅笑了：“行，动身的时候，我借着考察的名义，带蓓蓓去散散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顾煜推开门，坐在电脑前，突然收到唐北禅发来的消息。
“这是林蓓很喜欢的一个美食博主，你看看，我想把她招揽到我公司来。”
顾氏总裁的眼光毒辣是公认的，唐北禅可不会放着不用。
顾煜有些无奈的点开了视频，视频很简单，绝大部分是炊具，只是偶尔出现一直素净的手。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虽然粉丝没有达到惊人的地步，但也不错，而且都是活粉，粘性很强。
顾煜正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眼神突然凝住。
视频里那只手收回去的一瞬间，有一道疤一闪而过。
他拖动进度条，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记得，池念念那次帮他拆文件，却划伤了手指，当时流了不少血。
池念念身体娇气的很，一点动静都能留上好久。
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难道会是巧合？
顾煜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这个博主的所有资料。”
第27章
唐北禅没犹豫，第二天就把资料发给了顾煜。
这个博主过于神秘，并没有过多能查到的东西，唐北禅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除了多了个地址之外，联系方式之类的一概没有。
因为这个博主的视频是无声的，他们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顾煜看着那个地址，心里一动。
水希镇，竟然是他要去考察的地点。
他按通内线：“给我定今天下午去水希镇的票。”
他一刻也不想等。
下午四点半，顾煜站在了水希镇的土地上。
这里透着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氛，跟喧闹的都市全然不同。
不一样的是，因为旅游发展为了拉投资，这里多了不少顾氏的广告。
顾煜走进镇上唯一一家酒店。
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他就走到了前台。
前台是个朴素的女孩子，很少见到顾煜这样的贵公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顾煜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们镇上有个美食博主？”
小姑娘眨眨眼：“啊？”
顾煜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是他太心急了，他扯了扯嘴角，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小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赵大哥，今天有人问池念念的事情了。”
“嗯，我没说，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叫什么？我看看，哦，顾煜。”
赵向南挂了电话，藏在镜片后面的眼，闪过异色。
他看着正在接受催眠治疗的池念念，神色陡然柔和下来。
这一年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查到湾湾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她之前的经历。
但湾湾就是湾湾，不是那个经历万般磨难的池念念。
正想着，池念念睁开了眼，目光从茫然到清明，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向南，我们走吧，店里今天有不少货要来，得快点回去。”
赵向南扶了扶眼镜，带着她坐上了车。
回到店，送货的车正好停下，池念念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半小时后，车上的货都卸了下来。
徐婆婆一边点着钱一边朝池念念说：“湾湾，今天社区来人了，说是要给我们门上贴上广告，他们拿来的海报放在桌上呢，你到时候记得贴上。”
池念念笑着应：“好。”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卷成直筒的海报摊开，下一刻，她心里猛然一震。
海报上，是当下火热的明星团体，而在正中央，印着顾氏的logo。
池念念呆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算过去一年，她还是没办法将顾煜完全忘记。
哪怕看到一个简单的logo，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池念念表面上也还是温柔如常。
她不想让赵向南和婆婆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拿着海报往外走：“婆婆，这个要挂在哪里？”
徐婆婆还未回话，池念念便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她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你……”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失了定身术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
那张曾出现在过梦里的脸，就这样生生映入她的眼帘。
只是，他向来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像是发狂的喜悦，又像是忐忑的绝望。
她看着顾煜朝自己伸手，熟悉的嗓音在池念念耳边响起：
“池念念，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徐婆婆一把将愣住的池念念拉到身后，像是护住崽子的老鹰，浑浊的眼犀利的看着顾煜。
“你干什么！”
赵向南站在一边，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顾煜满心的狂喜被徐婆婆这一声怒喝打散了不少，他急忙开口：“老人家，我是池念念的……”
他突然顿住，顾煜突然意识到，他和池念念的关系如此脆弱，真要介绍的时候，竟连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他是池念念的老板吧。
顾煜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池念念，却心里一惊。
池念念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男人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再不松开。
顾煜心里一刺，曾几何时，池念念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袖。
可他却将她的手甩开，让她面临绝望。
池念念微微颤抖，顾煜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他下意识上前：“池念念？”
却被赵向南抬手挡住了去路：“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顾煜到底是经过了一年的打磨，曾经骨子里的暴戾和随性被他很好控制在体内，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了。”
下一刻，顾煜感觉到手臂上多了股力量，他顺着看去，开始的那个老人家正拽着他朝外拖。
顾煜再冷漠，也不可能对老人动手，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要捍卫自己宝藏的决心。
徐婆婆把他拖出店外之后，就抄起了门前的扫帚。
顾煜真是有苦难言，只能抬手挡着，他看得出眼前的老人是真心为池念念好，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他也咬牙忍下了。
等快要退出街道的时候，顾煜才找到机会开口：“老人家，我跟池念念是认识的，我找了她一年，您让我看看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是了，他只想看看她。
一年来的思念一年的寻找，日日夜夜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顾煜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看看她。
徐婆婆喘着气怒骂：“看什么！她顺着海水飘到我身边，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她身体亏空，治病的时候一天有大半时间睡着，半生不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
“现在人养的好好的了，脸上有肉有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看她了？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跟自家湾湾不是一类人。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也隐约猜得出来，无非是情字伤人。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就没资格再沾染她的湾湾。
顾煜此时此刻才知道池念念这一年来经历过什么，哪怕眼前老人没说的很明白，他也能从那几个形容词里听出来。
什么钻心之痛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顾煜终究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抱歉，是我鲁莽了。”
店里，池念念也没从这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沉默至极，耳边的嗡鸣再度响起，抓着赵向南的手越来越紧。
赵向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将人揽在怀里：“湾湾，别怕，我在这里。”
可池念念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
赵向南没多想，抱起池念念朝外冲去。
一出门便撞上回来的徐婆婆。
见这阵仗，老人吓得都要坐在地上：“怎么了，湾湾又发病了？”
赵向南点点头，朝自己的诊所跑去。
顾煜刚要走，就看到他抱着池念念快步走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上前拦住人，冷声道：“把人给我。”
赵向南分毫不让，他看着顾煜，一字一顿：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现在给我让开！”
第29章
顾煜眼里划过一丝惊惶，牙关紧咬，再次退开一步。
看着赵向南抱着池念念大步离开，顾煜看着他们的背影，拔腿就跟了上去。
诊所里，池念念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哪怕在睡眠中也不安稳。
徐婆婆站在一边，眼里露出心疼和焦急：“这可怎么办，向南，你快给湾湾看看。”
赵向南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以为池念念已经好转，可现在看来，这一年的治疗，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又或许，池念念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心里千回百转的，赵向南还是稳住了自己，安抚徐婆婆：“没事的，婆婆，她现在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我们陪着她，等她醒来就好。”
徐婆婆对赵向南很信任，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池念念的手，拿出怀里干干净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顾煜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徐婆婆喊出赵向南的名字时，顾煜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人拿出来对号入座。
他眼里浮起疑惑。
不一会，池念念渐渐平静下去，只是还没醒来。
赵向南开口：“婆婆，您在这里陪着湾湾，我出去有点事。”
等到徐婆婆的肯定之后，赵向南就出了诊所。
他看着门边的顾煜，眼里倏然聚集冷意，这一刻，他不再是池念念面前那个温和灿烂的医生。
几乎生生的换了个芯子一样。
赵向南毫不客气：“顾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诊所外一颗参天大树下。
赵向南在思索着什么，顾煜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顾煜开口：“外人都说赵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三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小镇上遇到。”
赵向南看向他，言语间透着疏离：“顾总消息灵通。”
不等顾煜开口，他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湾湾远一点。”
顾煜顿时眯起了眼睛：“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做她的主？”
赵向南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突然笑了：“顾煜，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以所有者的姿态质疑她，质疑我？”
赵向南目露不屑：“哪怕现在，你担心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想她有没有背叛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顾煜，你配不上湾湾。”
顾煜被他说的一时失语。
赵向南说的没错，他只要想到池念念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就避免不了的升起怒意。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徐婆婆从诊所的窗户探出头来：“向南，快来，湾湾醒了。”
赵向南看了一眼顾煜，转身大步离开。
诊所里，池念念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徐婆婆在她身前说：“湾湾，晚上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池念念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眼里带着深切愧疚：“对不起，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池念念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困住。
来来去去的都是，她又成了别人的拖累。
池念念眼里落下泪来：“婆婆，您别要我了，我不值得。”
徐婆婆伸手紧紧抓住她：“呸呸呸，说什么呢？你是最好的湾湾，镇上谁见了我不说一声我有福气！”
有福气吗？池念念想起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反驳徐婆婆，反而将自己抱紧。
赵向南从外走进来，对徐婆婆说道：“婆婆，您先回去吧，我来。”
徐婆婆点点头：“好，我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湾湾回家。”
徐婆婆临走前，看着床上的池念念，心里颤着：“湾湾，婆婆等你回家啊。”
这一年来，她见惯了池念念的发病，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但心里并不觉得的厌弃，而是充满了怜惜。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赵向南站在床边，静静的等着，直到池念念愿意将头从被子里探出。
她露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对不起。”
赵向南声音不复往日柔和：“你没有对不起我，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对不起的就是徐婆婆。”
他对池念念难得严肃认真：“湾湾，你根本没有照我说的做。”
第30章
池念念又想把被子往上拉了，但赵向南沉默的看着她。
不由让她想起刚开始跟赵向南相处的时候。
那时，她被徐婆婆照顾着，镇上的风言风语不断。
某天，她听到赵向南跟徐婆婆的对话。
“这个人来历不明，婆婆您再有善心，也该留点神。”
“没事的，湾湾很好，也很孝顺的。”
“婆婆，她不是阿猫阿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您不能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把她交给社区，他们会有办法的。”
那一刻，池念念躲在门后，手脚都是冰凉的。
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徐婆婆说话了：“向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婆婆我啊，活了这么久懂得看人的，我都知道的。”
池念念看不到赵向南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叹息，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那之后，赵向南似乎也随了徐婆婆，对她关怀备至，尽心尽力的为她医治。
池念念花了很久时间，才慢慢放下了那天听到的话。
只是现在，赵向南一板起脸，她就像又回到了那天，想逃。
赵向南似是无奈，在床边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滑动着。
池念念见他如此，倒是放下心来。
她最怕的就是赵向南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她恶毒难赦。
但赵向南只是这么陪着她，就像她做的这些事无伤大雅。
其实本来也无伤大雅，只是池念念太过敏感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出她心里的恶兽。
更何况，今天措不及防的看到了那个人。
几乎瞬间将她拉回了一年前那个黑暗不见天日的深渊。
池念念等身体每一寸都舒展开来，才慢慢坐起来，忐忑的看着赵向南。
赵向南收起手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调节过来了？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少花了四十五分钟。”
池念念回避着他的视线，心里觉得默默觉得有些暖。
在这镇上，她接触的最多的人就是徐婆婆和赵向南。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把她当成小孩。
一点点恢复，都能让他们雀跃。
池念念想着想着，神色突然怔住。
所以，她为什么要一见顾煜就变成这样？她明明已经拥有了爱她的人啊。
池念念心头的阴霾被拨开了一点，她转头刚要开口，就听赵向南问：“你最近有没有登录你那个美食博主的账号？”
池念念顿住，小声开口：“登了。”
“你最新一条视频的评论是多少？”
池念念支支吾吾：“一千多…两千吧好像是。”
赵向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是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五条。”
池念念一惊：“怎么会这么多？”
“你的作品质量很好，粉丝又多，一万多条评论是很正常的事，而你口中的一两千，是七个多月前的数据。”
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顾煜记得不太清楚，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天在院子里，池母微微佝偻的脊背。
他闭了闭眼，觉得懊恼。
他向来顺风顺水，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人心难辨又莫测，他凭什么自信？
就像池念念，如今从他生活消失无踪，甚至被查出死亡。
就像池母，从前他觉得那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女人，可现在，她却放弃了顾家这颗大树，不知所踪。
顾煜朝远处望去，从上往下看，海面风平浪静，却让人觉得又深又冷。
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却又很快消失。
他摇了摇头，回到车上，发了个信息给唐北禅：给我查查池念念母亲的下落。
半个小时后，顾煜收到了唐北禅发来的一个定位信息。
他发动车子，朝着那个位置驶去。
曾经跟池念念有关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
如今她不在了，顾煜却迫切的要抓住跟她有关的分毫。
那个地方离洛城有些距离，顾煜经过了六个服务区才下了高速。
四周低矮的楼房从他眼前掠过，顾煜开着车七弯八拐的到了池母所在的住处。
他看着猫眼里亮着灯，伸出手指叩响了门。
不一会，门就从里打开，池母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露出让他熟悉的谄媚的笑。
“阿煜啊，你怎么来啦？快，进来坐。”
顾煜没有拒绝，走进了屋里。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透着一股霉气。
房子堪堪八十平的样子，客厅不大，墙面上摆着很多奖状。
上面写的都是池念念的名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
挨近天花板的墙壁那里被砸进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两个发黄的布袋。
池母去了厨房倒水。
见顾煜站在奖状前，有些局促：“让你看笑话了，这些都是池念念的爸爸弄的，什么大大小小的奖状，只要池念念往家里拿，他就粘在墙上，别人一来，他就要炫耀，要我说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顾煜指了指两个袋子：“那是放的什么？”
池母想了想，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拿下来给你看看。”
她说着就去四周找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
池母嘟哝：“当初我就说不要挂那么高，还说会挡住奖状，这下要我怎么拿。”
顾煜也愣了一下，他看着墙上的奖状，才发现是如此整齐，让人看上去就觉得舒服。
他看着池母在家里乱转，不由出声：“你给我拿个椅子，我站上去拿。”
顾煜高，池母拿了个小凳子让他踩上去，轻易就拿到了。
那发黄发霉的布袋里东西不少，一倒出来，都是一些奖牌，有的做工精湛，有的粗糙。
池母想起来了：“这是念念读大学之前参加的课外活动。”
顾煜眼尖，拿起一块奖章，上面还有池念念的照片。
那时应该是小学，依稀能看出成年后池念念的影子。
哪怕照片已经发白，也能看出小池念念笑得得意又明媚。
顾煜攥紧照片，突然问池母：“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池母自然答应。
顾煜就说：“以后池念念如果联系了你，请务必告诉我。”
池母正在收拾奖章的手猛然顿住。
天色有些暗，房间里也没开灯。
顾煜看到，池母的眼里迅速聚起泪意。
良久，池母抬手擦了擦眼角，她将奖章拢进袋子里，紧紧抱在胸前。
然后抬头看向顾煜：“念念她啊，不会再联系我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就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她。”
第22章
顾煜坐在那里，放在膝盖的手掌慢慢沁出冷汗。
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柔和：“池念念没死。”
池母这时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第一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顾煜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冲撞，心里的那份执拗一点点的破碎。
他突兀的站起身，将那块奖章紧紧捏在手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池母的回应，顾煜大步迈出了门。
刚到楼道里，迎面来了两个人，顾煜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交谈：
“听说池念念她妈回来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池念念还怎么跑！”
“爸，池念念她妈欠咱们两百万呢，这么多钱买下池念念给我做媳妇，真是太亏了。”
“听说她在洛城给人当小三，不知道被人玩了……啊！”
那个年轻一点的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你谁啊？发什么疯！”
顾煜上前一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你说，你要娶池念念？嗯？”
年轻人几乎瞬间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他捂着脸，不敢出声。
倒是旁边那个年长的出声了：“池念念算个什么东西！我儿子看上她是她老池家烧高香了，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孙家是什么人家，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你等着坐牢吧！”
池念念算个什么东西……
顾煜眼里划过涩然，这句话，他似乎也对池念念说过。
当时不觉得，可现在旁人也用这话说池念念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刺耳。
池念念忍下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情跟在他身边的？
顾煜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池母下楼，看到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后，赶紧上前打圆场。
池母对年长者摆出笑脸：“孙老板，您把卡号给我，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孙老板有些意外，随即板起了脸：“还钱？可以啊，周慧芳，你当初找我借了两百万，现在连本带利的可是要还四百三十万！”
池母脸色一变：“孙老板，你这……”
“我就一句话，要么你把这笔钱还了，要不你叫池念念出来，今天就跟孙博去扯证！”
顾煜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大放厥词，拳头攥了起来。
他接触的人都知情识趣，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
更别提被他们物化的那个人，还是池念念。
池母想了片刻，说：“好，我还。”
孙老板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瞪着顾煜，正要说什么，池母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孙老板，这位是洛城顾氏的总裁，您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孙老板脸色顿时像是一张调色板，变了又变，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煜看着他们，眼里只有不耐：“滚。”
孙老板如蒙大赦，拉着还捂着鼻子的儿子飞快离开。
池母朝顾煜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回去。
顾煜喊住她，问：“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他觉得，池母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至少在金钱和池念念面前，她选了池念念。
池母转头，声音有些苍凉：“不用了，上次那张支票我兑了，就算还了一半也还有钱。”
她犹豫片刻，慢慢开口：“当初我跟念念说，什么都没有钱重要，她还不信，还撕掉那张支票，你说她多傻，一个私生子而已，怎么比得上一千万。”
池母没说出口的话是，可是现在，她倒宁愿用这一千万换池念念回来。
现在可好，钱有了，但没人给她送终了。
池念念那死丫头，真是狠心呐。
池母扶着栏杆上了两级阶梯，突然顾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说，那一千万，不是池念念要的？”
第23章
十来分钟后，顾煜走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池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念念那孩子也有自尊，只是穷人的自尊在富人面前不值一提，你爸爸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亲自上门，将那张支票给了念念，让她出国。”
“我也让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倔的很。”
顾煜一颗心已经麻木。
所有的猜测怀疑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池念念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为哪怕螳臂当车，也想留住那个孩子。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对她的偏见和不信任。
不由分说将她带去医院，说尽了伤她的话，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池念念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顾煜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顾煜，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顾煜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顾父的电话。
顾煜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顾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顾煜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顾煜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顾煜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目送着他离开。
四个小时后，顾煜踏进顾氏，脸上的表情如常。
他走进办公室，助理连忙将资料给他：“顾总，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跟分公司的人沟通有误，这件事一开始是池特助负责的，如今我们找不到人……”
顾煜顿住脚步，助理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势震的不敢说话。
“将投资者的资料给我，我亲自负责这件事。”
助理应声而去。
顾煜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池念念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顾煜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顾总，投资方非说跟池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顾煜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顾煜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顾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顾煜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池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顾煜彻底愣住：“顾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第24章
顾煜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顾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顾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顾煜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顾煜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顾总，这次的合作池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池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顾煜神色不变：“池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顾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顾煜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顾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池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顾煜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池念念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顾煜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顾煜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顾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池念念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念念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池念念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池念念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池念念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池念念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顾煜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池念念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池念念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池念念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池念念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池念念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池念念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顾煜推开了池念念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池念念身上。
可细细回想，池念念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顾煜以为自己对池念念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顾煜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池念念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顾煜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池念念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顾煜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池念念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池念念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顾煜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顾煜毫不犹豫的输入了池念念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顾煜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顾煜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顾煜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顾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顾煜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池念念的事实。
他喜欢池念念，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池念念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顾煜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顾煜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顾煜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顾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顾煜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顾煜顺手接通。
唐北禅的声音传来：“顾总，我深造回来了，今晚赏脸吃个饭啊。”
顾煜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这一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酒肉朋友都散的差不多，留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唐北禅自然首当其冲的算上一个。
晚上六点，顾煜将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将钥匙给泊车小弟，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门，顾煜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林蓓。
林蓓笑得很公式化，但语气却满是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顾总么。”
顾煜神色如常的坐下。
池念念离开一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自从林蓓知道池念念得了抑郁症之后，对上顾煜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炮仗了。
这么多日子，零零碎碎的，顾煜也习惯了。
再者，他也想借此来证明，哪怕池念念不在身边，也有人持续的记着她。
谁都没有忘。
唐北禅见状，只能苦笑。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兄弟，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餐饭吃的沉默至极。
饭后，趁着林蓓去补妆，唐北禅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顾煜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提供的线索，真假参半。”
茫茫人海，相似的人不知凡几。
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的池念念。
无数次希望落空，顾煜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
唐北禅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听说你过两天要去云城的镇上，怎么样，带我发发财？”
顾煜放下筷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这块伸手，我不会让你亏。”
唐北禅笑了：“行，动身的时候，我借着考察的名义，带蓓蓓去散散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顾煜推开门，坐在电脑前，突然收到唐北禅发来的消息。
“这是林蓓很喜欢的一个美食博主，你看看，我想把她招揽到我公司来。”
顾氏总裁的眼光毒辣是公认的，唐北禅可不会放着不用。
顾煜有些无奈的点开了视频，视频很简单，绝大部分是炊具，只是偶尔出现一直素净的手。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虽然粉丝没有达到惊人的地步，但也不错，而且都是活粉，粘性很强。
顾煜正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眼神突然凝住。
视频里那只手收回去的一瞬间，有一道疤一闪而过。
他拖动进度条，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记得，池念念那次帮他拆文件，却划伤了手指，当时流了不少血。
池念念身体娇气的很，一点动静都能留上好久。
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难道会是巧合？
顾煜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这个博主的所有资料。”
第27章
唐北禅没犹豫，第二天就把资料发给了顾煜。
这个博主过于神秘，并没有过多能查到的东西，唐北禅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除了多了个地址之外，联系方式之类的一概没有。
因为这个博主的视频是无声的，他们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顾煜看着那个地址，心里一动。
水希镇，竟然是他要去考察的地点。
他按通内线：“给我定今天下午去水希镇的票。”
他一刻也不想等。
下午四点半，顾煜站在了水希镇的土地上。
这里透着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氛，跟喧闹的都市全然不同。
不一样的是，因为旅游发展为了拉投资，这里多了不少顾氏的广告。
顾煜走进镇上唯一一家酒店。
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他就走到了前台。
前台是个朴素的女孩子，很少见到顾煜这样的贵公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顾煜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们镇上有个美食博主？”
小姑娘眨眨眼：“啊？”
顾煜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是他太心急了，他扯了扯嘴角，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小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赵大哥，今天有人问池念念的事情了。”
“嗯，我没说，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叫什么？我看看，哦，顾煜。”
赵向南挂了电话，藏在镜片后面的眼，闪过异色。
他看着正在接受催眠治疗的池念念，神色陡然柔和下来。
这一年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查到湾湾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她之前的经历。
但湾湾就是湾湾，不是那个经历万般磨难的池念念。
正想着，池念念睁开了眼，目光从茫然到清明，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向南，我们走吧，店里今天有不少货要来，得快点回去。”
赵向南扶了扶眼镜，带着她坐上了车。
回到店，送货的车正好停下，池念念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半小时后，车上的货都卸了下来。
徐婆婆一边点着钱一边朝池念念说：“湾湾，今天社区来人了，说是要给我们门上贴上广告，他们拿来的海报放在桌上呢，你到时候记得贴上。”
池念念笑着应：“好。”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卷成直筒的海报摊开，下一刻，她心里猛然一震。
海报上，是当下火热的明星团体，而在正中央，印着顾氏的logo。
池念念呆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算过去一年，她还是没办法将顾煜完全忘记。
哪怕看到一个简单的logo，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池念念表面上也还是温柔如常。
她不想让赵向南和婆婆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拿着海报往外走：“婆婆，这个要挂在哪里？”
徐婆婆还未回话，池念念便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她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你……”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失了定身术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
那张曾出现在过梦里的脸，就这样生生映入她的眼帘。
只是，他向来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像是发狂的喜悦，又像是忐忑的绝望。
她看着顾煜朝自己伸手，熟悉的嗓音在池念念耳边响起：
“池念念，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徐婆婆一把将愣住的池念念拉到身后，像是护住崽子的老鹰，浑浊的眼犀利的看着顾煜。
“你干什么！”
赵向南站在一边，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顾煜满心的狂喜被徐婆婆这一声怒喝打散了不少，他急忙开口：“老人家，我是池念念的……”
他突然顿住，顾煜突然意识到，他和池念念的关系如此脆弱，真要介绍的时候，竟连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他是池念念的老板吧。
顾煜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池念念，却心里一惊。
池念念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男人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再不松开。
顾煜心里一刺，曾几何时，池念念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袖。
可他却将她的手甩开，让她面临绝望。
池念念微微颤抖，顾煜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他下意识上前：“池念念？”
却被赵向南抬手挡住了去路：“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顾煜到底是经过了一年的打磨，曾经骨子里的暴戾和随性被他很好控制在体内，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了。”
下一刻，顾煜感觉到手臂上多了股力量，他顺着看去，开始的那个老人家正拽着他朝外拖。
顾煜再冷漠，也不可能对老人动手，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要捍卫自己宝藏的决心。
徐婆婆把他拖出店外之后，就抄起了门前的扫帚。
顾煜真是有苦难言，只能抬手挡着，他看得出眼前的老人是真心为池念念好，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他也咬牙忍下了。
等快要退出街道的时候，顾煜才找到机会开口：“老人家，我跟池念念是认识的，我找了她一年，您让我看看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是了，他只想看看她。
一年来的思念一年的寻找，日日夜夜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顾煜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看看她。
徐婆婆喘着气怒骂：“看什么！她顺着海水飘到我身边，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她身体亏空，治病的时候一天有大半时间睡着，半生不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
“现在人养的好好的了，脸上有肉有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看她了？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跟自家湾湾不是一类人。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也隐约猜得出来，无非是情字伤人。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就没资格再沾染她的湾湾。
顾煜此时此刻才知道池念念这一年来经历过什么，哪怕眼前老人没说的很明白，他也能从那几个形容词里听出来。
什么钻心之痛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顾煜终究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抱歉，是我鲁莽了。”
店里，池念念也没从这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沉默至极，耳边的嗡鸣再度响起，抓着赵向南的手越来越紧。
赵向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将人揽在怀里：“湾湾，别怕，我在这里。”
可池念念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
赵向南没多想，抱起池念念朝外冲去。
一出门便撞上回来的徐婆婆。
见这阵仗，老人吓得都要坐在地上：“怎么了，湾湾又发病了？”
赵向南点点头，朝自己的诊所跑去。
顾煜刚要走，就看到他抱着池念念快步走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上前拦住人，冷声道：“把人给我。”
赵向南分毫不让，他看着顾煜，一字一顿：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现在给我让开！”
第29章
顾煜眼里划过一丝惊惶，牙关紧咬，再次退开一步。
看着赵向南抱着池念念大步离开，顾煜看着他们的背影，拔腿就跟了上去。
诊所里，池念念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哪怕在睡眠中也不安稳。
徐婆婆站在一边，眼里露出心疼和焦急：“这可怎么办，向南，你快给湾湾看看。”
赵向南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以为池念念已经好转，可现在看来，这一年的治疗，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又或许，池念念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心里千回百转的，赵向南还是稳住了自己，安抚徐婆婆：“没事的，婆婆，她现在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我们陪着她，等她醒来就好。”
徐婆婆对赵向南很信任，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池念念的手，拿出怀里干干净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顾煜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徐婆婆喊出赵向南的名字时，顾煜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人拿出来对号入座。
他眼里浮起疑惑。
不一会，池念念渐渐平静下去，只是还没醒来。
赵向南开口：“婆婆，您在这里陪着湾湾，我出去有点事。”
等到徐婆婆的肯定之后，赵向南就出了诊所。
他看着门边的顾煜，眼里倏然聚集冷意，这一刻，他不再是池念念面前那个温和灿烂的医生。
几乎生生的换了个芯子一样。
赵向南毫不客气：“顾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诊所外一颗参天大树下。
赵向南在思索着什么，顾煜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顾煜开口：“外人都说赵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三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小镇上遇到。”
赵向南看向他，言语间透着疏离：“顾总消息灵通。”
不等顾煜开口，他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湾湾远一点。”
顾煜顿时眯起了眼睛：“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做她的主？”
赵向南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突然笑了：“顾煜，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以所有者的姿态质疑她，质疑我？”
赵向南目露不屑：“哪怕现在，你担心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想她有没有背叛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顾煜，你配不上湾湾。”
顾煜被他说的一时失语。
赵向南说的没错，他只要想到池念念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就避免不了的升起怒意。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徐婆婆从诊所的窗户探出头来：“向南，快来，湾湾醒了。”
赵向南看了一眼顾煜，转身大步离开。
诊所里，池念念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徐婆婆在她身前说：“湾湾，晚上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池念念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眼里带着深切愧疚：“对不起，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池念念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困住。
来来去去的都是，她又成了别人的拖累。
池念念眼里落下泪来：“婆婆，您别要我了，我不值得。”
徐婆婆伸手紧紧抓住她：“呸呸呸，说什么呢？你是最好的湾湾，镇上谁见了我不说一声我有福气！”
有福气吗？池念念想起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反驳徐婆婆，反而将自己抱紧。
赵向南从外走进来，对徐婆婆说道：“婆婆，您先回去吧，我来。”
徐婆婆点点头：“好，我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湾湾回家。”
徐婆婆临走前，看着床上的池念念，心里颤着：“湾湾，婆婆等你回家啊。”
这一年来，她见惯了池念念的发病，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但心里并不觉得的厌弃，而是充满了怜惜。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赵向南站在床边，静静的等着，直到池念念愿意将头从被子里探出。
她露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对不起。”
赵向南声音不复往日柔和：“你没有对不起我，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对不起的就是徐婆婆。”
他对池念念难得严肃认真：“湾湾，你根本没有照我说的做。”
第30章
池念念又想把被子往上拉了，但赵向南沉默的看着她。
不由让她想起刚开始跟赵向南相处的时候。
那时，她被徐婆婆照顾着，镇上的风言风语不断。
某天，她听到赵向南跟徐婆婆的对话。
“这个人来历不明，婆婆您再有善心，也该留点神。”
“没事的，湾湾很好，也很孝顺的。”
“婆婆，她不是阿猫阿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您不能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把她交给社区，他们会有办法的。”
那一刻，池念念躲在门后，手脚都是冰凉的。
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徐婆婆说话了：“向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婆婆我啊，活了这么久懂得看人的，我都知道的。”
池念念看不到赵向南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叹息，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那之后，赵向南似乎也随了徐婆婆，对她关怀备至，尽心尽力的为她医治。
池念念花了很久时间，才慢慢放下了那天听到的话。
只是现在，赵向南一板起脸，她就像又回到了那天，想逃。
赵向南似是无奈，在床边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滑动着。
池念念见他如此，倒是放下心来。
她最怕的就是赵向南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她恶毒难赦。
但赵向南只是这么陪着她，就像她做的这些事无伤大雅。
其实本来也无伤大雅，只是池念念太过敏感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出她心里的恶兽。
更何况，今天措不及防的看到了那个人。
几乎瞬间将她拉回了一年前那个黑暗不见天日的深渊。
池念念等身体每一寸都舒展开来，才慢慢坐起来，忐忑的看着赵向南。
赵向南收起手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调节过来了？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少花了四十五分钟。”
池念念回避着他的视线，心里觉得默默觉得有些暖。
在这镇上，她接触的最多的人就是徐婆婆和赵向南。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把她当成小孩。
一点点恢复，都能让他们雀跃。
池念念想着想着，神色突然怔住。
所以，她为什么要一见顾煜就变成这样？她明明已经拥有了爱她的人啊。
池念念心头的阴霾被拨开了一点，她转头刚要开口，就听赵向南问：“你最近有没有登录你那个美食博主的账号？”
池念念顿住，小声开口：“登了。”
“你最新一条视频的评论是多少？”
池念念支支吾吾：“一千多…两千吧好像是。”
赵向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是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五条。”
池念念一惊：“怎么会这么多？”
“你的作品质量很好，粉丝又多，一万多条评论是很正常的事，而你口中的一两千，是七个多月前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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