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聂凯换下衣服,洗了澡,随后带我出去吃了顿晚饭。
到晚上睡觉前,我忽然有些紧张。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发生什么……
然而推开卧室门,我才发现,原来只有一张单人床的房间,此刻又多出一张,宛如酒店标间。
只是这两张床,一张在墙西,一张在墙东,隔得老远。
聂凯见我发愣,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怎么,还想着跟哥哥同床共枕?」
我脸颊一红。
一只大手落下,揉了揉我的发顶:
「放心,哥哥早晚是你的人。」
我红着脸推开他,自顾自上床睡觉。
或许是太累了,没多久就沉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楼下有什么动静,整个人猛地惊醒。
小声叫「聂凯」,却无人回应。
借着月光,他的床上空无一人。
难道去厕所了?
我不知道走廊灯在哪里,黑暗中摸索着走向楼下声源。
楼下也是漆黑一片,只有靠近工作室的沙发上。有一个明明灭灭的红点。
我松了口气。
「聂凯。」
听到我的声音,他连忙摁灭烟,随手打开旁边的小灯。
昏暗灯光下,我看到他嘴角有干了的血痂。
以为是看花了眼,走近两步,发现不仅嘴角,还有眉骨、耳侧,全是伤痕。
「你去打架了?」
他低头碾着烟蒂,没作声。
「是不是去打了乔成华?」
他深吸一口气,仰坐到沙发上,抬头看我:「嗯。」
我有些生气,却极力忍着:「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不回答。
「乔成华身边整天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高中生,年轻人下手不知轻重,万一他们伤到你了怎么办?再说你一个人,就算打架再厉害,他们来了十个、二十个,你怎么脱身?」
聂凯又叼了根烟,伸手去摸火机,顿了下,停下动作:「对不起。」
「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我只是希望,你有事情不要瞒着我,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气氛安静了几秒。
聂凯突然开口:「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我猛地一愣。
他缓缓抬起头,深色瞳孔在暖黄灯光下更显幽深:「所以,你在学校碰到了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漂泊如浮萍般的灵魂像是突然找到了仰仗,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和归属感将我紧紧环绕。
鼻头猛地一酸,我忙低下头。
眼泪却根本不受控制。
重活一世,我再次被父母推向深渊时没有哭,被杨家涛贴裸照时没有哭,被学校老师指着鼻子骂时也没有哭。
唯独这时,我哭了。
聂凯像做错事儿的孩子,猛地从沙发上起来,嘴里叼着的烟也不知掉到了哪儿。
「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老婆这么委屈,能给我说说吗……」
乍一听到这声「老婆」,我眼泪都忘掉了,半是羞恼地推开他:「乱叫什么呀?」
谁知他又把我拉回来,歪着嘴坏笑:「怕什么,早晚都得叫。」
我缩在他怀里,心里渐渐暖了起来。
刚要告诉他实情,却又想,如果把那张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裸照拿给他看,他会不会心有芥蒂?会不会误以为我确实是不检点的女人?
可事到如今,我只能向前。
我带着聂凯回到卧室,缓缓拿出那张被我捏皱了的裸照,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整个过程,他都咬紧牙关,眼底血红。
我怕他做什么冲动的事,便拉住他的手:「杨家涛我一定会报复,但不是用拳头打一顿这么简单,我有自己的办法,你相信我。还有……」
我顿了顿:「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告诉我,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聂凯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就是……」
「乔舒悦。」他一字一顿叫我的名字,「这种照片的出现,除了说明你是受害者,其他的什么都说明不了。我聂凯认定的人,到死都不会改变。」
心一瞬间几乎被暖化。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哽咽得一句都说不出。
聂凯拉我坐在床头,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情绪。
「对这张照片,你现在有什么猜测吗?」
首先,我可以排除在自己清醒状态下拍的照片;其次,照片背景只露出了一些床单,灰暗光线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隐隐,好像是浅蓝色……
我忽然灵光一闪。
「应该是乔成华。」
聂凯看着我。
「这段时间我没在别的地方住过,而我正好有和背景一样的浅蓝色床单,照片应该是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趁我睡着时偷拍的,除了乔成华,没人能做到这件事。」
聂凯顿了几秒:「这件事情我来查明,你去安心做你想做的事,别担心,我不会冲动做傻事,只会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他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那么今晚,就先做个好梦。」
从那天起,我把裸照的事先放到一边。
平时只要有空,就会到朱莹莹工作的商场外转悠。
之前聂凯跟我说,他打听到,朱莹莹有个好赌的父亲,家境一直不好,所以生了孩子后,只能靠自己微薄的薪水和杨家涛给的钱。
而这天,我在商场门口,看到她父亲纠缠她的一幕。
「莹莹,你这月工资发了没?」
「发没发跟你有什么关系?都说了上班时间不要来找我,被领导看见又要扣我钱。」
「莹莹,爸欠人的钱拖了好久,他们说不还就要打断我的腿,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帮我这最后一次,行吗?」
老头又哭又叫,引来周围许多人侧目。
朱莹莹明显是不想再与他纠缠,整个人都泄了气:「你欠了多少?」
老头一听,立马不叫了,「不多,就两千。」
两千块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老头竟然还说不多,可见平时没少输钱。
「我现在还没发工资,等到月底发钱了再给你。」
「那你能不能跟老板商量商量提前……」
「再说一分钱都没有!」
老头赶紧闭嘴。
解决完糟心事儿,朱莹莹一脸疲倦回去上班,而老头却吹着曲儿离开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当即找到电话厅,给聂凯打了一个电话。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朱莹莹有个好赌成性的父亲?」
「对,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找人陪他玩玩,我的意思是……」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压低语气,「玩那种大的。」
聂凯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轻声笑了笑:「小丫头鬼点子不少啊,不过……
老子喜欢。」
我脸颊一红。
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打个电话都不忘调戏我。
挂断电话,我像往常一样回去上课。
我明白,这种事情只能等。
就像吹气球,等它慢慢变大,等它张力达到极限。
而后,彻底炸裂。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生活是平静的,包括杨家涛。
距离举报信事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似乎是想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狼狈模样,特意地挑了个时间,在教学楼门口堵住我。
「哟,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不退学?不知道那些同学背后怎么嚼你舌根的吗?还是说你压根儿不敢听,假装听不见?」
我静静看着他:「有事儿吗?」
「就是来看看前妻……不对,前未婚妻,顺便告诉她,我又要结婚了,新娘是局长千金,身材、样貌、家世,哪一样都比你优秀千倍。」
他语气羞辱,眼底满是不屑:「还有,乔舒悦,你不会真以为,从我杨家涛的身边逃走是没有代价的吧?我告诉你,早着呢,现在才刚刚开始,我会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是吗?」我没有丝毫慌张,「你不会觉得我真的很害怕吧?杨家涛,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吧?」
我慢慢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做事儿低调点,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婚礼上再出什么幺蛾子,身败名裂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你了。」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别碰老子!」
我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儿,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净。
「挺脏的。」
他脸色铁青,脸颊都在颤抖。
此刻,原本他意欲羞辱我才选择的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前,成了他想要动手的最大阻力。
我又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好戏,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