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上前,捡起刚刚那人的棍子,一步步逼近他们。
被红油漆侵染的上衣,衬得他宛如鬼魅。
他发起疯来什么样子,我不是没见过。
直觉告诉我可能要出事。
我连忙扯他的袖子:「聂凯……」
他像忽然回过神,低头看我,阴沉的面容软了两分:
「没事,别怕。」
乔成华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梗着脖子继续叫:「你有种别他妈抢人家媳妇,孬种!」
聂凯猛地看去,眼神中带着杀意。
乔成华一顿,也没再继续骂,叫上那群马仔,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走后,我才发现攥紧聂凯袖子的手心满是汗。
刚刚差一点,他就要冲上去了。
我慢慢松开手,却听到头顶一声:「对不起。」
我茫然看去:「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强行改变人生轨迹,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
「因为……」他抬起手,轻轻蹭掉我额角的油漆,「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我猛地愣住。
明明他满身都是油漆,却像无事发生,唯独对我额角的一点油漆在意至极。
我从未受到这种重视。
小时候,父母偏爱乔成华,长大后,我又识人不清,匆匆嫁给渣男,一辈子在原生家庭和婚姻中蹉跎,直至临终,才有人握住我的手,说出我对他的重要。
而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眨了眨眼,鼻头有些酸。
抬手慢慢抱住了他,鼻腔满是熟悉安心的味道。
我闭上眼:「对不起。」
对不起,我前世从未察觉你的爱意。
对不起,直到此刻我才发觉,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感激,也不是报恩,而是:
「我爱你。」
聂凯身形僵了一下。
而后回抱住我:
「我也爱你。」
回去后,聂凯换下衣服,洗了澡,随后带我出去吃了顿晚饭。
到晚上睡觉前,我忽然有些紧张。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发生什么……
然而推开卧室门,我才发现,原来只有一张单人床的房间,此刻又多出一张,宛如酒店标间。
只是这两张床,一张在墙西,一张在墙东,隔得老远。
聂凯见我发愣,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怎么,还想着跟哥哥同床共枕?」
我脸颊一红。
一只大手落下,揉了揉我的发顶:
「放心,哥哥早晚是你的人。」
我红着脸推开他,自顾自上床睡觉。
或许是太累了,没多久就沉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楼下有什么动静,整个人猛地惊醒。
小声叫「聂凯」,却无人回应。
借着月光,他的床上空无一人。
难道去厕所了?
我不知道走廊灯在哪里,黑暗中摸索着走向楼下声源。
楼下也是漆黑一片,只有靠近工作室的沙发上。有一个明明灭灭的红点。
我松了口气。
「聂凯。」
听到我的声音,他连忙摁灭烟,随手打开旁边的小灯。
昏暗灯光下,我看到他嘴角有干了的血痂。
以为是看花了眼,走近两步,发现不仅嘴角,还有眉骨、耳侧,全是伤痕。
「你去打架了?」
他低头碾着烟蒂,没作声。
「是不是去打了乔成华?」
他深吸一口气,仰坐到沙发上,抬头看我:「嗯。」
我有些生气,却极力忍着:「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不回答。
「乔成华身边整天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高中生,年轻人下手不知轻重,万一他们伤到你了怎么办?再说你一个人,就算打架再厉害,他们来了十个、二十个,你怎么脱身?」
聂凯又叼了根烟,伸手去摸火机,顿了下,停下动作:「对不起。」
「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我只是希望,你有事情不要瞒着我,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气氛安静了几秒。
聂凯突然开口:「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我猛地一愣。
他缓缓抬起头,深色瞳孔在暖黄灯光下更显幽深:「所以,你在学校碰到了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漂泊如浮萍般的灵魂像是突然找到了仰仗,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和归属感将我紧紧环绕。
鼻头猛地一酸,我忙低下头。
眼泪却根本不受控制。
重活一世,我再次被父母推向深渊时没有哭,被杨家涛贴裸照时没有哭,被学校老师指着鼻子骂时也没有哭。
唯独这时,我哭了。
聂凯像做错事儿的孩子,猛地从沙发上起来,嘴里叼着的烟也不知掉到了哪儿。
「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老婆这么委屈,能给我说说吗……」
乍一听到这声「老婆」,我眼泪都忘掉了,半是羞恼地推开他:「乱叫什么呀?」
谁知他又把我拉回来,歪着嘴坏笑:「怕什么,早晚都得叫。」
我缩在他怀里,心里渐渐暖了起来。
刚要告诉他实情,却又想,如果把那张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裸照拿给他看,他会不会心有芥蒂?会不会误以为我确实是不检点的女人?
可事到如今,我只能向前。
我带着聂凯回到卧室,缓缓拿出那张被我捏皱了的裸照,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整个过程,他都咬紧牙关,眼底血红。
我怕他做什么冲动的事,便拉住他的手:「杨家涛我一定会报复,但不是用拳头打一顿这么简单,我有自己的办法,你相信我。还有……」
我顿了顿:「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告诉我,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聂凯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就是……」
「乔舒悦。」他一字一顿叫我的名字,「这种照片的出现,除了说明你是受害者,其他的什么都说明不了。我聂凯认定的人,到死都不会改变。」
心一瞬间几乎被暖化。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哽咽得一句都说不出。
聂凯拉我坐在床头,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情绪。
「对这张照片,你现在有什么猜测吗?」
首先,我可以排除在自己清醒状态下拍的照片;其次,照片背景只露出了一些床单,灰暗光线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隐隐,好像是浅蓝色……
我忽然灵光一闪。
「应该是乔成华。」
聂凯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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