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月一愣,没料到孟轶云竟对自己有情。
可下一刻,心在凌长洲的话里化为齑粉。
“叶寻月一个军妓,不配进孟家的门!”
叶寻月脸色霎时苍白。
众目睽睽之下,凌长洲扯掉了她最后的遮羞布!
这一刻,叶寻月竟有些庆幸,还好如今的京中无人记得她!
孟轶云脸倏然一僵,沉声道:“她沦落这般境地,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
“你明知道她对你的情意,怎能这般欺她,辱她?!”
叶寻月眼眶发涩,连孟轶云都为她鸣不平。
可凌长洲,估计只会觉得她的感情是一种侮辱吧!
果然,凌长洲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戾气:“她是自作自受。”
孟轶云眼里满是愤懑:“我不管你怎么说,你不是已命她归京,待她回来,我便娶她过门!”
凌长洲眼神一凛:“你敢?!”
兄弟之间,剑拔弩张。
这时,宁思儿从门内走出来:“之尧……”
凌长洲立刻收敛了情绪:“怎么出来了?”
宁思儿瞄了一眼孟轶云:“之尧,既然轶云喜欢谢姑娘,我们何不如就成人之美?”
凌长洲猛地双手攥紧,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孟轶云目光凌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叫我的名字?”
宁思儿眼眶一红。
凌长洲皱眉怒斥:“孟轶云出言不逊!去军营里禁闭十日!”
孟轶云不以为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一旁,管家看着府门前的箱子,迟疑问:“将军,这些箱子……”
“送回库房。”
凌长洲吩咐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带着宁思儿往府内走去。
路上,宁思儿挽着凌长洲的手臂,有些担忧:“之尧,轶云这般脾性,若知道你我要重新大婚,再次来闹,该怎么办啊?”
“哪怕不是他?若是有别人……或者谢小姐她来破坏……”
听到叶寻月的名字,凌长洲眼神一凛:“她敢?!”
叶寻月跟在后面听着,苦涩溢满心间。
她不敢,也……永远不会了。
送宁思儿回房后,凌长洲一个人去了书房。
叶寻月被迫跟在凌长洲身边。
书房内。
凌长洲翻着兵书,良久后,他不舒服地按了按额头,招来外面的士兵。
他指着香炉:“这香何时换的?用原来那一个。”
士兵有点束手无措。
“怎么了?”凌长洲不虞地看过去。
士兵连忙解释:“将军,以前的香是谢军师私制的,如今存量已经用完了。”
凌长洲一愣,视线落在香炉之上,竟恍惚想起军营深夜里,叶寻月入帐换香的场景。
旋即,他漠然收回手:“撤下去,以后这东西不准出现在府里。”
“是。”士兵撤下香炉。
叶寻月目光随着香炉被移走,苦涩蔓延。
凌长洲看了一会儿兵书,不知何时目光又落回了放香炉的位置。
那里如今一片空旷。
凌长洲微微皱眉,他倒是不知道叶寻月居然还有这本领,不过香炉用了这么久,衣服上也必定沾了不少。
想到这儿,凌长洲顿时感觉身上被蚂蚁爬过。
他连忙站起身:“来人,把沾上薰香的衣服都给我烧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燃起了大火。
火光灼热,好似要将叶寻月彻底燃尽。
她没想到凌长洲居然这么厌恶她,连这些沾了点味道的衣服都不愿留下。
既如此,当初又为何一夜夜的要她?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慌张闯入院中:“孟将军!边关急报!”
叶寻月也看过去。
就听士兵说:“廷阳战事已平定,谢军师会随第一批士兵归京。”
这是半个月前的战报,那时候叶寻月还没有死。
凌长洲没有说话,叶寻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战事平定应该是好事才对。
他挥退了所有士兵,然后将衣服丢入火焰中。
火光猛地窜高,掩盖了凌长洲的神色。
没过一会儿,小厮传话,说陛下要见他。
凌长洲命人灭了地上的火,转身出了门。
叶寻月跟在他身后,回头看着一地灰烬,不由想起了两年前。
那时行军至玄武山附近,战友偷偷告诉她:“不远处有一眼温泉,有几个人偷偷去泡澡了。”
经过长时间跋涉,身为女子的叶寻月也有点脏兮兮的,于是她趁着深夜无人时去了温泉。
不料刚泡到一半,突然一段脚步声响起。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凌长洲震惊的看着她:“你……是女的?!”
叶寻月想要逃走,却凌长洲抓住了手腕:“女扮男装乃欺君之罪,当斩立决!”
那之后,不管叶寻月如何哀求,凌长洲还是无情的将她丢在了驻扎地的雪地里,定了她的罪。
从此叶寻月换回了女装,也成了他的囚中鸟。
风吹起,烟尘纷飞。
叶寻月悲哀的想,他们之间和这些燃尽的灰烬没区别,都……不复当初。
皇宫内。
大庆皇帝坐在龙椅上:“孟爱卿,此次功勋当赏你,你想要什么?”
凌长洲不敢邀功:“全凭陛下做主。”
庆皇沉吟一瞬,反问道:“那谢清阳呢?听说他作为军师,对此战也是功劳颇高啊!”
提到兄长的名字,叶寻月呼吸一颤。
从被母亲强迫进军营那刻开始,她便是兄长谢清阳。
为了谢家的声名,她苦练兵刃,细嫩的双手结了厚厚的茧,多少次生死之际挣扎,最后更是战死沙场!
如今,她只希望拿命换来的功勋能让母亲满意。
然而下一刻,凌长洲的话打碎了她所有希冀。
“谢清阳乃是其胞妹叶寻月冒充,待她回京,臣自会依法处置此人!”
叶寻月脸色骤然惨白。
凌长洲明知欺君罔上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为何还要说出来?!
他就这般恨自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
庆皇微微蹙眉:“虽是如此,但谢清阳胞妹多次建功,完全可以将功补过。”
“陛下!”凌长洲眼神幽深,“各论功过,建功该赏,过失该罚。谢清阳做逃兵,叶寻月欺君,还请陛下为谢家治罪!”
叶寻月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凌长洲那溢出言表的厌恶好似粘稠的黑泥将她困住。
她僵硬的走到凌长洲面前,声声质问:“为什么?你恨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
凌长洲无知无觉,继续开口:“陛下……”
叶寻月听不下去,她伸手去抓凌长洲的衣袖,却摸了个空。
叶寻月只能一遍遍哀求:“凌长洲,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哀鸣间,凌长洲的话倏然止住。
他眼眸定定看见前方——
穿着如同丧服般素衣的叶寻月,正绝望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