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平地惊雷不过如此。
今天之前,厉之沛从未想过,语言这东西,能在一瞬间将人的理智打的支离破碎。
宋汾说:厉之沛,她本可以拥有全新生活。
他厉之沛比谁都明白,三年的牢狱之灾后,司慕本可以与过去一刀两断。
是他,是他故意放任司映雪的计划继续,他算定了她会乖乖的,不管是因为舟烊,还是因为他。
总之,她做到了,一切如他所料,半分不差。
他将她放入早就摆好的棋盘,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将她重新扣在身边,究竟是想报复,还是不愿意她彻底脱离他的生活。
他从头到尾都是个自私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一步步将她推上绝路。
宋汾说的对,他不配。
厉之沛不配为司慕的丈夫。
第十六章 司慕真是个小害人精
究竟是怎样离开医院的,厉之沛记不清了。
他恍恍惚惚的走到路上,耳边全是蝉鸣声,陡然间,他就想起了在司家见到被领回家的司慕。
那是厉之沛第一次见她,听说是司家走丢的大小姐。
那时,司慕还不是个聋子小姐。
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水灵灵的,甚是讨人喜欢,看他时,目光也不像之后的那般小心翼翼。
她像是要同他说话,却被司夫人叫走。
后来,她再见他,视线便开始闪躲。
而厉之沛也听闻了一些她的杰作。
捉弄司映雪是家常便饭,丢人现眼也不足为奇,司家上下被一个司慕搅得乌烟瘴气。
当时的司家已经不是那个在乡下开农家乐的司家,在厉家的扶持下,司家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在业界,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野惯了的司慕突然成了这个家里最格格不入的存在,司夫人说,司慕那个孩子,小孩子心性,总想着用一些小手段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司慕不再闹腾,是在耳朵被戳聋之后。
那是一场意外,司慕和司映雪打闹,司慕挠花了司映雪的脸,司映雪戳聋了司慕的耳朵。
那晚,所有人围着司映雪嘘寒问暖,而耳朵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的司慕则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厉之沛盯了她整整一晚,也没见她掉一滴泪。
司慕真是个小害人精,所有人都这么说。
厉之沛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心眼坏点的小姑娘,长相与心肠成反比,但出奇的,他并没有怎样厌恶。
2013年之前,厉之沛对司慕的了解,仍旧停留在此。
直到那一晚,那个改变了他后半生的一晚。
厉家少爷被未婚妻的妹妹下药,司家的聋子小姐找人强暴了自己的妹妹,又借着一纸怀孕报告单,成功上位。
一时间,娱乐新闻满天飞。
当时的厉之沛整个人被气炸,他第一想法便是,这个小害人精又来搅乱他的生活了。
天之骄子厉之沛的人生怎么能被人抹上污点,于是他毫不犹豫将她送进监狱。
三年间,他偶尔会想到这个女人。
但当她出现在门铃显示屏上的那一刻,他心中隐隐的,竟觉得很正常。
他将废弃的仓库给她住,以让她怀孕的脐带血救舟烊的正当理由,夜夜要她。
他从来不觉得她的分量有多重,直到英国出差时,他竟想她想的失眠时,才恍然,这个女人,已经踏入他的生命。
细细想来,在她冒冒失失将整个司家闹得鸡犬不宁时,她的讯息,便已经悄然在他的世界铺张开来。
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整整十年,足够她在心底扎根发芽。
待他发现时,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厉之沛。
彼时,孱弱幼苗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何助理找到厉之沛时,他已经在司慕曾住过的仓库前站了整整一下午。
这让他想起之前,厉总也曾几次在夫人门前徘徊,厉总应当早就对夫人生情,只是不自知。
他叹了口气道:“厉总,宋医生辞职了,医院关于夫人的一切医疗记录也都被抹了,我怀疑……”
夫人没死。
第十七章 我就知道,她没死
这句话,何助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在一切未下定论之前,任何的希望,都可能给厉总带来绝望。
更何况,只是医疗记录被抹,太平间的尸体可还在呢。
尸体,总做不了假吧……
何助理犹豫着,却没注意到身旁厉之沛的眼底一瞬间涌上的光芒。
“我就知道,她没死!”
他说着,大步向前,推开仓库的门踏入,留下面色复杂的何助理。
人们提到厉之沛,总会说他行事雷厉风行,谨言慎行,所说所做都像尺子量过一样,有分有寸。
可这一刻的厉之沛却丢了考量,他抓住最后的浮萍,固执的笃定司慕没死。
所以他疯狂的在仓库里翻找着,企图找到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仓库内装的是两块钱一只的200w灯泡,光线强的刺眼。
连施舍路边乞丐都丢一张一百的厉之沛,对待自家夫人,却小气到人神共愤。
厉之沛被灯光刺着眼睛时,连带着心脏也跟着一疼。
他混蛋到连一个像样的住处都不曾给过她。
就这样狭小简陋的仓库,寒冬腊月,炎炎夏署,她到底是怎样一点一点捱过去的?
心脏被回忆一刀一刀凌迟着,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他翻遍了整个仓库,最后在抽屉的最里处,找到一枚戒指,和一个笔记本。
厉之沛拿起戒指,记忆快速聚拢,紧的他浑身一颤。
廉价的婚戒,她始终保存的很好。
他将婚戒紧握在手心,视线落到一旁的笔记本上。
墨绿色的书皮磨损的厉害,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是司慕的世界。
笔记本前几页,是空白的,第十三页开始有了字迹。
2000年7月13日,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三岁啦。
原来,我不叫沈小岁,我叫司慕。
司慕很好听,可我还是喜欢沈小岁。
——
2000年7月14日,晴。
今天,我见到了那个溺水的男孩子。
原来他叫厉之沛,我想跟他说话,但阿姨不让。
——
2003年11月3日,大雪。
我今天和司映雪打架了,她骗爸爸说我考试抄了她的,可是明明是她抄我的。
我挠花了她的脸,她戳聋了我的耳朵。
我听不见了。
我再也听不见厉之沛说话的声音了。
——
2004年,2005年……2013年6月,日记到此中断。
厉之沛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将司慕的前半生刻入自己的记忆。
他从字里行间感受她的委屈,他从只言片语间领会她的情深。
这个世界从来不曾善待过她,她却报以温柔。
这样的人,怎么能说走就走。
不对……
厉之沛眼睛骤然一亮,他将日记本翻到2003年11月3日那篇,惊喜再也藏不住。
司慕是被司映雪戳聋的,就连现在,耳朵里圈的伤疤还留着,可是那天,他在太平间里看到的‘司慕’的耳朵,是完好无损的!
“何助理,马上去查宋汾的去向,再将虑舟夫人抹去的医疗记录给我找回来!”
厉之沛抓着笔记本,眼底是汹涌的希翼。
他一定要找到司慕,他一定要亲自弥补这十三年来所错过的遗憾!
第十八章 你别忘了舟烊是我养大的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任凭厉之沛将整个D市翻了个底朝天,任凭他将消息网散布到全国乃至境外,时至今日,始终没得到一星半点的回音。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若不是这个念头在支撑着他,恐怕厉之沛早已崩溃,但也并未好到哪儿去。
司慕失踪的一个半月后,厉之沛染上烟瘾,曾抽烟抽到住院。
外人很难想象,曾经被百十个集团联合竞争,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厉之沛,怎么就因为一个女人,轰然倒下了?
最后厉之沛还是重新回归神坛,他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商业巨子。
可活下来的他,却完全没了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