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艳转头,就见一个身穿土黄工装的男人坐在病床旁,被太阳晒得墨黑的脸上满是担忧。
陈微艳又惊又喜:“哥,你怎么在这儿?”
陈东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冬天地里没事,俺来城里找工,顺便给你送鸡蛋,一到你工作的地儿听他们说你在医院,我就赶紧过来了。”
陈家一直是农村人,前几年父母意外去世后,是大哥陈东一个人当爹当妈的把家里三个个弟妹拉扯大。
陈微艳看着桌上放着满满一篮的鸡蛋,鼻尖蓦然一酸。
自从她嫁到城里以后,大哥每个月都会来给她送土鸡蛋。
前世,她不要脸般的追逐江望轩,所有人都鄙视她,只有大哥一如既往的对她好,甚至为了她操白了头发,也不知道在她死后,他有没有好好的生活。
陈微艳忍着情绪,瓮声道:“谢谢哥。”
陈东揉了揉陈微艳的头:“跟哥还客气啥。”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天,见陈微艳总是下意识往门口看,陈东便道:“俺打电话到妹夫单位通知人告诉他了,你放心,他肯定会来的。”
陈微艳睫毛微微一颤,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其实,她觉得江望轩不会来医院了。
等到天色渐暗,陈微艳便道:“哥,我没事了,我们出院吧。”
问过医生,陈东才同意出院。
两人刚从医院走出,就见江望轩的车缓缓开进,正好停在他们面前。
江望轩走到两人眼前,语带歉意:“抱歉,公司临时召开紧急会议,来迟了,孩子没事吧?”
陈微艳有些惊讶他竟然真的来了,心里隐隐浮出一丝酸楚,摇了摇头:“没事。”
江望轩先给陈微艳打开了车门,再接过陈东手里的鸡蛋,放进后备箱里。
陈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三人回到家中,见江望轩似乎有话要说,陈微艳打开了电视,调到中央台现在最火的《东方时空》:“哥,你看看电视。”
虽然是黑白电视,但是陈东还是被吸引得目不转睛。
两人随之走进卧室,陈微艳关上门:“有什么事吗?”
江望轩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婉婉已经被警察送去教育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依照郑家和江家的关系,江望轩知道追究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陈微艳心中顿时一冷。
半响,才哑声道:“你觉得我没有事?还是说孩子没了才符合你的心意。”
江望轩微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陈微艳这样尖锐地对他说话。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想追究的话,那随你。”
话必,江望轩走出卧室。
陈微艳看着被干脆关上的门,心里忍不住刺痛。
但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从里面走出来:“哥,我跟饭店的李大厨学了几个好菜,现在就给你露一手。”
陈东笑呵呵的说:“好。”
陈微艳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
饭桌上,她和陈东说着话,江望轩却冷冷淡淡,一句话也未主动说。
甚至桌上的菜,被陈东动过的,江望轩都不会再碰,陈东也察觉到了,这下只敢扒着光饭。
陈微艳看着江望轩的举措,脸色顿时苍白。
前世,陈微艳就知道江望轩一直看不起他们,但是她以前的心思全在江望轩身上,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伤人。
陈微艳紧握着双手,强忍心里的愤怒给陈东夹菜:“哥,他晚上吃得不多,你多吃点。”
江望轩看了眼陈微艳,也缓缓开口:“我晚上一向吃得少。”
接着,陈东虽然动了筷子,但动作还是小心翼翼。
第二天一大早,陈东就提出告辞,说是自己已经找到了活,该去上工了。
陈微艳勉强笑着送他上了车后,回到家中,江望轩还没去上班。
陈微艳走到他面前,哑声问:“你昨天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江望轩系着领带,声音冷淡:“我怎么了?”
他的冷漠由内而外,从前世到今生,从未改变。
陈微艳久久看着他,最终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开口道:“江望轩,我们分开吧。”
江望轩有些错愕的打量了一下陈微艳,才开口问:“你说什么?”
陈微艳攥紧拳,语气平静而坚定:“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就离婚。”
闻言,江望轩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离婚?”
他神色极其冷漠:“当初你们一家带着一堆人到我家逼婚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陈微艳瞬间脸色苍白,那几天她放假回家,只要吃东西就吐,陈东见状带着她去看村里的赤脚医生,才知道怀孕了。
但她也没有想到,平时温柔老实的哥哥竟然会带着全村人上门去闹。
几秒后,江望轩神色又恢复平静:“无论什么时候,你想离,我一定奉陪。”
他是几年前在国营饭店遇到的陈微艳,虽然她一直纠缠自己,但那时江望轩并不讨厌她。
可他没想到陈微艳实际上如此有心计,下药、逼婚、手段可憎,所以江望轩根本不相信她真会离婚。
话必,江望轩拿起公文包就走。
略大的关门声响起,陈微艳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
又过了几天,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时间。
江望轩好似忘了这件事,陈微艳也没提醒他,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婚,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医院。
医生拿着孕检报告,表情凝重:“陈小姐,报告显示孩子的胎心已经恢复正常,但是表现出了唇腭裂症状。”
闻言,陈微艳整个人愣住了。
医生叹一口气:“唇腭裂是一种先天性口腔颌面部的发育畸形,你还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不要这个孩子吧。”
前世,明明孩子在产检时一直很健康的,而这一世,为什么连这么罕见的症状都发生在了孩子身上?
陈微艳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
回到家,她藏好孕检报告,强打精神。
只是唇腭裂而已,现在的医疗技术虽然不能治好,但她知道,在几年后这个病就会有治疗办法了。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放弃这个孩子。
过了几天,陈微艳下班回到家。
却看到江望轩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
“妈,您怎么来了?”陈微艳很吃惊。
江母是76年成功通过高考返回城里的知青,大学毕业后就和海归博士江父结了婚,如今是文印厂厂长。
江母一见陈微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来看看望轩,顺便跟你说点事。”
陈微艳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望轩,心中升起不安:“你要说什么?”
江母斜着眼道:“我听婉婉说,她去照顾你饭店生意,你反而和她起了争执,你过两天找个机会去跟婉婉认错。”
“还有,那个服务员的工作也赶紧辞了,不嫌丢人的!”
陈微艳一愣,攥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