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瑶心瞬间提起。
她看着堂弟戚明修躬身行礼：“见过永安王！”
顾彦辞定定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边疆的主将是谁？”
他只知晓戚明修这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戚明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敛去，他垂眸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名叫戚捷，字敏休，边疆那位是末将堂兄，音相同写法却不同。”
听了戚明修的解释，顾彦辞皱紧眉，眼眸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幽深难测。
就在戚明修鬓边已经有细汗沁出时，顾彦辞淡淡道：“赶紧出发吧！莫要贻误军情！”
戚明修颔首应是。
一旁的苏瑶瑶亦是松了口气。
她只怕顾彦辞知晓她替名从军的真相后为难戚家。
只是……等她战死之事传来，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的。
苏瑶瑶沉默地跟着顾彦辞回到王府，管家就送上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制作好的喜服。
苏瑶瑶这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顾彦辞和苏清荷的婚期竟然已临近。
顾彦辞瞥过喜服，不知怎的突然问了一句。
“苏瑶瑶还未从镇国寺回来？”7
管家一愣，摇头道：“回王爷，没有。”
听见自己名字的苏瑶瑶不解地低声道：“顾彦辞，你不是最厌恶我，怎么会想在你的大喜之日看见我这张脸。”
却见顾彦辞沉默良久，冷嗤一声转身离去。
管家小心翼翼问卢风：“清荷姑娘马上入府，王爷为何还如此不高兴？”
卢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越临近婚期，王爷的情绪便越发焦躁，他也看不懂。
新婚前一日。
顾彦辞再上镇国寺，却在寺庙门口的巨大银杏树下见到了住持。
住持那双苍老却通明透亮的眼看着他，淡淡道：“王爷，回去吧。凡事莫强求，一切因果终有定数。”
苏瑶瑶却脑中灵光一闪，但终究似懂非懂，只好朝住持行了一礼。
住持双手合十向她回礼。
“阿弥陀佛，执念散尽，方能涅槃。”
顾彦辞看着住持奇怪的行为，却不知这话是对谁而说。
定定站了半响，他转身高声对寺中道：“苏瑶瑶，如若此时不回，永安王府永无你立足之地！”
隔日，大婚至。
顾彦辞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比之当年她入府，不知热闹几凡。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感慨这盛大场面。
一身喜服的顾彦辞骑于高大白马之上，修眉凤目，芝兰玉树。
苏瑶瑶抬眸看着身着喜服的顾彦辞，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花轿行到一半，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音遥遥传来。
“戚家军凯旋归来！”
“戚家军凯旋归来了！”
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盖住顾彦辞迎亲的唢呐声。
“戚家军凯旋归来，快去城门口迎接！”
苏瑶瑶一震，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
“梅落南山畔，亲人远望，千里风霜，星月伴我还乡……”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一滴眼泪划过她颊边。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苏瑶瑶的魂体逐渐消散，蓦然化为一片虚无……
百姓们纷纷往城门口涌去，堵住了迎亲队伍的路。
卢风忙看向顾彦辞：“王爷，我们要不要……”
顾彦辞面容冷漠地吩咐：“继续往前。”
迎亲队伍继续往前，但还未前行多远，两队御林军疾步而来拦住顾彦辞。
随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站成两排，明黄的龙辇从街道出现。
顾彦辞眉目紧皱，下马行礼。
皇帝陶玄从轿辇上走下，神情严肃而冷厉。
顾彦辞唤道：“参见皇兄！”
陶玄看了眼顾彦辞身后喜气洋洋的队伍，脸色越发难看，他没应顾彦辞的话，而是对着一旁的侍卫下令：
“来人，给我将他这身衣服扒了！”
几个御林军随之上前，顾彦辞一退，冷声道：“皇兄这是作何？”
陶玄见他还想反抗，勃然震怒：“顾彦辞，你敢抗旨？”
顾彦辞动作一顿，红色喜服被脱下，又被套上一件白色外衫。
待换好后，顾彦辞定睛一看。
——竟是丧服。
这是要他为戚家军守丧？4
顾彦辞眉眼染上怒意，然而陶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带走！”
顾彦辞被强行带往城门。
大军得胜归来的号角已经响起，远处烟尘漫天，那绵延的军队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城门前。
全军倏地跪下，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顾彦辞这才发现，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戚靖，他身旁，站着自称戚捷的那年轻小将。
蓦地，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顾彦辞心中不安涌起，他抿紧了唇，心跳越来越快。
看见陶玄，神色悲哀的戚靖从轮椅上撑起，强撑着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戚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十年之内，羌族不敢再犯！”
“戚卿快起……”陶玄不顾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神情沉痛。
戚靖却再次深深一拜，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嗓音嘶哑。
“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主将苏瑶瑶斩首拓拔炎后，中箭而亡。”
“我戚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不负百姓！不负天下！”
话落，陶玄身后的顾彦辞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
“什么主将苏瑶瑶中箭而亡……戚靖，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陶玄怒喝：“混账，你给我闭嘴！”
顾彦辞血气翻涌，呼吸粗重。
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豹子，煞气四溢，瞳仁红得吓人。
“苏瑶瑶明明在镇国寺，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突然，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铜铃声响起。
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渐次散开，露出一条道路。
接着，就见八个将士抬着一副纯黑的棺木，缓缓走上前。
而那铜铃声，正是由挂在棺材四角的招魂铃传来。
他们庄严而肃戚，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缓慢，似乎怕惊扰了棺中之人。
随着清脆铜铃声渐逼近，顾彦辞连呼吸都屏住！
难以言喻的惊惧如潮水般涌进身体，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弦一圈圈缠紧。
这时，走到最前方，抬棺将士们扑通一声跪下。
众多粗豪的汉子们脸上却溢满泪水，声带哭腔。
“陛下！元帅！我们带之筠将军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