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下迟珩的头。
他似乎想发火,余光却瞥见爹娘欣慰的目光,只能咬牙切齿。
“迟如瑶,你别碰我。”
我失笑:“阿珩啊阿珩,阿姐错了!”
迟珩倏然一愣,不解地看向我。
我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考取功名?还是跟你老师一样潜心做学问?”
季清臣的名声在我没死之前便是响彻天下,秦渊曾想请他出任文官之首当朝右相,却被拒绝,现在看来,老先生颇有眼光。
迟珩沉默良久,看向前方,声音有些飘忽:“我不知道,或许是……”
顿了顿,他才道:“回来接手爹的生意,养你这个一辈子嫁不出去还花钱如流水的废物阿姐。”
我一怔,嘴上再怎么嫌弃,到底还是爱姐姐吧!
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挡,蓦地笑了:“你不愿意的对吧?”
迟珩偏过头,语气嘲讽:“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懂?”
我看向他,温声道:“做你想做的事吧,男儿志在四方,家里交给我,你阿姐要开始搞事业了!”6
迟珩不可思议地回望我:“你生个病,脑子彻底烧坏了?说话比之前还离谱。”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你等着看吧!”
迟珩欲言又止:“我们全家对你要求不高,就两条,活着,少作妖。”
这孩子嘴巴怎么如此恶毒。
我笑意僵住唇边:“迟珩你等着,迟早啪啪打你脸!”
迟珩学业紧张,在家待了两天又匆匆离去。
这两日我也搞清楚了他的性格,外人面前端方有礼,单独对着我这个阿姐就嘴毒心软。
但总之,比某个没心没肺只会说谎骗人的妖孽强多了,算是个还不错的孩子。
走之前他还语重心长嘱咐我:“现在这样挺好,莫要再故态复萌。”
迟珩离开后,我又休养了半月,期间还偷偷出去了几趟。
待手里信息足够后,我自信地走进了迟云海的书房。
“爹,女儿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或许是对迟如瑶之前做的混账事心有余悸,老迟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末了他还是温和道:“娇娇有何事?”
我慢条斯理地说:“爹既然将弟弟送去季先生门下,应该不只是为了让他学成后回来继承家业做个生意人吧?”
迟云海一滞,我继续道:“生意做的再大,除非做到天下第一,否则商人这名头终究不如功名。”
“这江南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我们家生意,可为何没人敢动,不还是因为母亲身后的沈家,可日后……这层关系断了呢?”
迟云海神色严肃起来,紧紧盯着我:“娇娇你想说什么?”
那眼中,似乎又有一丝莫名的期盼。
我轻声却又极认真地开口:“爹,女儿名声算是废了,这辈子估计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您可否教我经商,让弟弟安心考取功名,待你们百年之后,我们俩总能撑起迟家门楣。”
迟云海脸色一变,呵斥道:“胡闹,你是我迟云海的女儿,只要你想嫁,多的是人娶。”
我讽刺一笑:“那你猜,他们是因为父亲的钱财娶我,还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
迟云海被我问的一噎,不再说话。
我轻叹一声,循循善诱:“爹,经此一遭,重病之际回首往事,只觉从前行径荒唐可笑,女儿想走自己想走的路,谁说女子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
迟云海还没说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笑意:“说的好,不愧是我沈凝眉的女儿!”
我和迟云海抬眸望去,只见沈凝眉眼眶通红地踏入。
“老爷,你和娇娇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支持娇娇。”
我内心倏地有久违的酸涩和暖意涌起。
当年大学选择专业时,家里人想要我学习工商管理,学成后可以回家里的集团工作。
可我却一意孤行选报了一个我喜欢的冷门专业,那时,我母亲也是这般支持我的。
只是或许,我骨子里确实继承了他们经商的天赋,现代没用上的东西倒是来这边创建商会时全用上了。
我止住这些想法,看向沈凝眉展颜一笑。
迟云海仍是蹙着眉,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夫人!”
沈凝眉拍拍我的手,温柔道:“儿啊,你先出去,娘和你爹有话要说。”
我知道一切要循序渐进,十分乖巧地点头。
况且,迟云海跟我现代的老爸一样,还是个妻管严,只要沈凝眉发话,还怕成不了!
走出门口后,我脚步放缓,却听见沈凝眉语气沉下来:“老爷,京中那位这两年越发不可捉摸,恐有剪除世家之心,要是沈家……我们还得早做打算……”
我看了眼扬州城蓝得澄明的天,心中一跳。
醒来后我只打听了有关于迟家和这扬州城中的事,关于天高皇帝远的京中,从来都是刻意避开。0
京中那位……应该不可能是秦渊。
夏家便是渊朝最大的世家,他若是动手,第一个便是对夏家举刀。
他如此爱夏月清,又怎会舍得她伤心难过。
是哪位勇士这么大的胆子?
我思忖片刻后又抛开,管他是谁。
迟知柠早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父母宠爱,有钱有闲有弟弟的迟娇娇。
既来之,则安之。
这次我不想再当救世主,只想护好我的家人。
不知沈凝眉跟迟云海说了些什么,当天晚饭时,迟云海便对我道:“既然娇娇有心学,明日便开始跟我去巡视铺子吧!”
早有预料的我波澜不惊道:“多谢爹爹。”
翌日,我一大早便早早起来准备。
待用早膳时,迟家夫妇看见我出现便是一愣。
下一秒,沈凝眉捂嘴一笑:“这是哪家的俊俏少年郎,我家有一小女,不如来给我家当女婿。”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早已收回对沈凝眉的第一印象——看似柔弱不能自理。
我原本以为是个温柔似水,以夫为纲的传统大家闺秀,实则是个柔中带刚,十分有主意的性子。
简单来说,就是跟我妈一模一样。
有几次,我看着这两人都会晃神,是不是我爹妈也穿过来了。
一身男装的我打了声招呼坐下:“娘亲莫取笑我,我这也是为了方便。”
以往的迟娇娇惹下的笑话太多,我颇有些心虚。
沈凝眉若有所思看我几眼,而后忍笑道:“你放心,你现在这模样,就算穿女装出去,也没人知道你是谁。”
正喝粥的我抬头,一脸茫然:“为何?”
迟云海淡定接话:“以往你在脸上涂抹的胭脂,走夜路能吓得小儿夜啼。”
想到那些五颜六色的脂粉,我沉默半晌,又往迟云海和沈凝眉碗中一人夹了个包子。
我真心实意道:“辛苦爹和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