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夜,书生气色恢复了些,更加俊俏了。
看到我来,他忙起身来迎。
我扬起笑,温和问他:「想好了吗?」
书生反问道:「小姐想好了吗?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
我挑眉:「当然。」
只要我招婿,便能继承侯府家业。往后生的孩子能姓赵不说,还能袭爵。
前十七年,我每日都在算计如何傍稳大山。
招婿之后,我便能成为一座山。
见我十分坚定,书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婚书与礼单,三书六聘日后补上。」
我不禁失笑:「我是招婿,按理来说三书六聘该我给你才对。」
书生脸上飘过一抹红霞:「那礼单上的便算作是嫁妆。」
我瞥了眼礼单,第一行便是黄金万两。
……还挺会画饼。
我草草收起礼单,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领着书生上了马车,直奔京兆府。
前几日我便差人打点好了管户籍的官员,他早早就准备好了入赘文书,让书生签字画押。
半刻钟后,书生的户籍已入了我赵家。
出京兆府的路上,我把手里的入赘文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事儿算是成了。
书生跟在我后边儿走,却始终隔着我一段距离,我停下看他,他也停下看我。
我又展开入赘文书,看了眼签字画押处的字迹,昂头扬起笑容:「顾昀,跟我回家吧。」
顾昀定定看着我,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藏了万千星光。
5
回侯府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顾昀去见了我爹。
爹躺在榻上,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两只眼空洞洞地盯着天花板,听见我来无动于衷。
我拉着顾昀走到榻前,道:「爹,这是顾昀,是个读书人,女儿跟他成婚了。」
听得我这话,爹才扭过头,一双浑浊的眼瞪得眼眶都要裂开,张嘴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
看他气得马上就要背过气去的模样,我心中生出异样的舒爽愉悦来。
突然就不想告知他我已招婿一事了。
让他怀着不甘死去多好,就像当年他对我母亲一样。
我恶意地咧了咧嘴:「爹啊,我不喜欢秦译了,我喜欢顾昀。」
「待旁支那几房叔伯瓜分了侯府,我便带着我娘的嫁妆回金陵去找外祖父,让外祖父替我操办婚礼。」
每多说一句话,爹的呼吸就会急促一分,他胸腔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有今天啊。
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会不会想起我那活生生被他气死的母亲。
好半晌,他使出浑身解数发出几个音节:
「孽……孽……障!」
这就成「孽障」了?
那待会儿又该用什么词骂我呢?
我心平气和地请顾昀先出去等着,待房里只剩我与爹两人后,我换上了幸灾乐祸的语气,凉凉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件大事。」
爹扭过头去,不愿再理会我。
「您还记得我母亲的陪嫁丫鬟玉晴吗?十来年前被您发卖的那个?
「五日前我找着她了,晴姨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爹蓦地又扭过头来,浑浊的眼里充满警惕。
我勾起唇对上他的目光:「晴姨说,我三岁那年母亲被您打小产后,就给你下了绝子药。我就说嘛,爹十余年求子无果,怎的老来还得了个儿子。」
这话一出,爹彻底变了脸色。
我加深了笑意:「爹啊,这是老天开眼呀。叔伯继承起码往后赵家的家业还能姓赵,而不是姓什么王李孙刘。」
爹听完两眼一翻,直接背过气去。
我伸手探了探,尚存微弱鼻息,便出门吩咐丫鬟去找长公主,从宫里请御医过来。
顾昀站在树下等我,颀长的身型如树干般笔直。
也不知是不是他长得太好看的缘故,我从他身上看不出穷人家的拘谨与怯懦。
我深吸口气收好情绪,正想编个理由忽悠他时,他突然迎上前几步,正色道:
「科考在即,我需要一间书房。」
我怔了瞬,旋即舒了口气:「好,我让人腾座安静的院落出来给你住。」
原本我就是打算单独找间院子让他自己住的。
顾昀嘴角微微下撇,神色莫名。
总感觉他那张俊俏温和的脸垮了垮,有几分不高兴似的。
6
我带了个男人回府的消息,很快便在府内传开了。
五姨娘来我院里闹时,我刚起床洗漱完。
她在我院里摔东西,发出震天声响。
我让丫鬟们别上前搭理,任她闹着。
没一会儿她就没了力气,坐在地上大喘气。
看来是养尊处优惯了,比起她几年前她刚从勾栏院出来时,功力减了不少。
我一只脚刚迈出门,五姨娘立马又从地上腾地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赵清漪你个没娘教的杂种,黑了心肠的东西,连你亲弟弟都敢害!」
「五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慢条斯理答,「赵环是在你自己院里落的水,和我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