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秦烆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陆熹的手:“朕去上朝了。”
陆熹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秦烆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陆熹啊陆熹,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秦烆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陆熹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秦烆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陆熹到底会做出什么来,秦烆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陆熹,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陆熹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陆熹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秦烆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陆熹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秦烆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陆熹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陆熹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秦烆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秦烆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陆熹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陆熹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秦烆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陆熹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秦烆:“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秦烆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陆熹,“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陆熹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陆熹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秦烆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陆熹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陆熹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秦烆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陆熹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陆熹忽然开口,秦烆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陆熹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秦烆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陆熹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秦烆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陆熹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陆熹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秦烆不自觉放松下来,陆熹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陆熹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秦烆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秦烆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陆熹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陆熹,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陆熹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陆熹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秦烆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陆熹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陆熹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陆熹,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