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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6-04 23:37:12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庄妃用力摇头:“若是算计臣妾,臣妾绝不敢来烦扰皇上,是容裳姑姑她……”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犹犹豫豫的不肯开口,直到秦樾不耐烦的看过来,她才再次开口:“是容裳姑姑来寻臣妾,说要助臣妾得宠,还将皇上的喜好一一告知……”

秦樾猛地一顿,刚才的好整以暇瞬间不见了影子。

“你说什么?容裳说要助你得宠?”

庄妃磕了个头:“臣妾不敢隐瞒皇上,容裳姑姑的确这么说的,臣妾当时也的确心动过,也知道这样的人对我有利,可王家世代忠良,臣妾不能因一己之私就纵容这样的人留在您身边,所以哪怕明知道皇上您会生气,臣妾也还是直言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可秦樾脸上却毫无动容,眼底甚至隐隐泛起杀气:“她当真这么说了?”

庄妃伏在地上:“臣妾绝无虚言,为了不得罪容裳姑姑,臣妾还赏了她一整套的生肖金裸子,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去看。”

秦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抓着椅子的大手青筋凸起,可即便他如此用力,身体却仍旧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好你个容裳,拿朕当筹码去讨好后妃……你还真干得出来。

你知不知道这是叛主?!

六年前悔婚,六年后出卖……

好,容裳,你很好,朕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他气的眼睛猩红,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庄妃在这份安静里也逐渐心慌起来,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一旦玩不好,极有可能再无翻身之地。

可皇帝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排斥,若是她和其他后宫女子走一样的争宠路子,那注定是不通的。

她要让皇上看见她身上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东西,她不仅有女人的温柔妩媚,还有男人的忠肝义胆。

可秦樾的反应也着实让她忐忑,他会吃这一套吗?

她等了又等,上首始终没有动静,她按捺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却是一仰头就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明明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可庄妃此刻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全然的危险和排斥。

她畏惧似的低下了头,浑身跟着一颤,这次不会失策了吧?

不可能啊,有着六年前的旧怨在,加上眼下的又一次背叛,再深的感情都不可能容忍的。

她实在拿不准秦樾的态度,心脏越跳越快,也越跳越乱。

“蔡添喜,传朕旨意。”

秦樾陡然开口,庄妃不受控制一哆嗦,一时间竟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可秦樾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情绪:“庄妃王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可堪内用,着令其暂掌宫务,为朕分忧。”

庄妃一愣,随即铺天盖地的惊喜涌了上来,她连忙磕头谢恩。

秦樾冷冷看着她:“庄妃,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这后宫一定要风平浪静。”

庄妃下意识答应,却不等再说点什么,秦樾就抬脚走了。

等他彻底不见了影子,藤萝才激动地爬过来:“主子,皇上竟然把掌宫的权利给您了,悦嫔惠嫔打破头都没抢到呢,咱们以后的好日子要来了。”

庄妃跌坐在地上,刚要笑一声,却陡然回过神来:“不对,皇上刚才的话……”

她脸色瞬间复杂起来,再不见刚才的喜悦。
藤萝有些茫然:“主子你说什么呢?什么不对?”

庄妃脸色沉郁下去:“我还是低估了她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藤萝听得云里雾里:“主子,您在说什么呀?”

庄妃苦笑出声:“还能是谁?容裳啊,失策了,本以为这次能一举拿下皇上的心,现在看来,适得其反了,皇上现在,只怕是厌恶我至极。”

“怎么会呢?主子你想多了吧?”

庄妃看向那盏狼狈歪倒在桌上的茶盏,苦笑一声:“怎么会是想多了呢?罢了,就算是讨厌,也比漠视的好,收服男人这种事,总得慢慢来。”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秦樾会怎么处置容裳。

第61章  朕不管你了

雪又下了起来。

秦樾却浑然不顾,走得大步流星,蔡添喜一路小跑着才追上,很想劝他一句雪天路滑,当心脚下,可看他脸色铁青,仿佛笼罩着乌云,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也没敢说出来。

新年刚到,宫里处处都张灯结彩,透着一股子热闹,可越是热闹,越衬的秦樾骇人。

蔡添喜摇头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责备了容裳一句,这秦姑娘怎么能作这种死呢?

这种事情能做吗?

这次只怕是没人保得住了。

容裳姑娘,你可自求多福吧。

他叹了口气,快步上前想撑伞给秦樾遮雪,可秦樾身高腿长,走得太快,他拼了老命追赶也没能遮住几下,等秦樾回到乾元宫的时候,大氅的双肩已经落满了雪。

容裳正候在门口等着,见秦樾回来,撑着伞迎了上来,瞧他身上有雪,十分自然地抬手拂去了。

“这雪越来越大,皇上怎么不撑伞?”

这话秦樾还没反应,却听得蔡添喜头皮发麻,生怕下一瞬秦樾就会发作,然而对方却十分冷静,甚至连脸色都诡异的平和了一些。

“关门,今日朕谁都不见。”

蔡添喜片刻都不敢迟疑,连忙让人关了门,还连宫人都遣了下去。

秦樾这才一抓容裳的手,拽着她进了内殿。

容裳方才就察觉到了秦樾的心情不大好,可她不知道对方刚才是去了一趟含章殿,更不知道庄妃会走那么一招险棋,将她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眼下见秦樾心情不虞,她十分顺从地没有闹,心里还琢磨着待会要软下性子来哄哄他。

毕竟他们还没用晚膳,她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可刚一进正殿,还不等她开口秦樾便将她抵在了门板上,目光狠厉地看了过来。

容裳这才意识到,秦樾的火气是冲着她来的。

“你怎么了?”

秦樾一扯嘴角,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容裳被吼得愣了一下:“我做什么了?”

“还在装傻?”

秦樾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你去含章殿干什么?”

容裳一滞,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十分不好的猜测,秦樾为什么会问这个?

她微微侧开头:“只是去送吉服……”

“朕说的是昨天!”

容裳一滞,昨天?昨天她何曾去过含章殿?

“我昨天没去……”

“还撒谎?”

秦樾声色俱厉:“容裳,你还真是撒谎成性,当年的事是这样,现在的事还这样……好,不说是吧?那朕来说。”

他嫌恶地松开了容裳的脖子,一连后退了几步才重新看过来:“你去含章殿,是要投靠庄妃,要助她得宠……”

他拳头狠狠攥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在拿朕当筹码!”

容裳本能地摇头:“我没有,我说了我没去,你为什么不信我?”

“你凭什么让朕信你?”

秦樾冷笑一声,“凭你六年前悔婚另嫁吗?”

容裳一时哑然,沉痛的回忆和秦樾的嘲讽羞辱交叠在一起,一时间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扶着门板慢慢跌坐在地上:“当年的事,我身不由己,我解释过很多次了……”

秦樾脸上的戾气逐渐褪了下去,却不是消了气,而是彻底的失望,他轻哂一声:“是啊,你是解释了很多次,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一次说的是实话……”

容裳再次哑然,秦樾又是一声轻笑:“罢了,朕就当你当年是身不由己,可这次呢?这次的背叛也是为人所迫不成?”

那两个字太过刺耳,容裳本能地摇头否认:“不是背叛……”

她从未和庄妃泄露过秦樾的丝毫,说助她的高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做个饵吊着她而已。

可这话说出来秦樾也是不信的吧。

她苦笑一声:“我只是要活命,我只是想要保护我身边……”

“朕会杀你了吗?!”

秦樾怒吼出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人失望透顶,却不想还是被她一句话再次激怒了,他气得浑身哆嗦,“朕说过,不会让你死,你说朕不信你,可你呢?你宁肯信一个宫外来的人,也不肯信朕是吗?”

容裳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反驳,可在开口的瞬间脑海里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忽而是秦樾站在萧宝宝身前,冷漠又嘲讽地说,主子想罚你就罚你,不需要理由;

忽而又是偏殿里他头都不会地往外走,声音无谓地说,下次别玩这种把戏了,朕的禁军很金贵;

忽而是他高高在上的拿着秦家人来威胁她,义正严词地指责她,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

画面纷纷乱乱,太多太杂,将容裳嘴边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浓郁的酸涩委屈涌上来,激得她眼睛发烫,她仰头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哑着嗓子开口:“皇上的话,奴婢倒是很想信,可我又拿什么去相信?”

秦樾仿佛戳中了痛脚一样,声音嘶吼得近乎破音:“你既然不信朕,又为什么进宫?!”

为什么进宫?

因为她想看看,那传言里几乎要了秦樾命的伤是不是好了;她想看看这个从小生活在萧家的人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她想……再陪陪他……

所以哪怕明知道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她也还是来了。

可这真心实意的关切在秦樾冷漠厌恶至极的神情面前,像极了一个笑话。

已经一无所有,难道要连这点自尊都丢出去给人践踏吗?

容裳仰头闭上了眼睛,声音轻不可闻:“我大约是……疯了吧……”

秦樾静默片刻,陡然笑了出来,笑声逐渐阴鸷,又变得嘶哑:“疯了吗?疯了的不是你,而是朕……容裳。”

他再次抬眼看过来,眼底已经是全然的冷漠了:“既然不信朕,朕也不必再护着你了……”

容裳垂下眼睛,她知道今天这件事不会善了,庄妃太懂人心,六年前的事,算上今天这遭,新仇旧恨,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蔡添喜!”

秦樾语调陡然拔高,蔡添喜不敢进来,隔着门板应了一声:“奴才在。”

秦樾扭开头,似是再不愿意看见容裳:“她以后再也不是贴身女侍了,换个人上来伺候。”

容裳脾性严厉,先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没了高位,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会多不好过。

然而容裳仍旧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站起身推开了门。

可在迈出去的前一刻,她还是再次开了口:“兴许你觉得没什么区别,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当初告诉庄妃的,是助她登高位,不是得宠。”

第62章  互不相见

容裳走了,因为刚才的发作,整个乾元宫都安静得针落可闻。

秦樾靠在罗汉床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她刚才的话,是登高位,不是得宠……

这有什么区别?!

他气得将矮桌上的东西砸了一地,可诡异的是,心里的火气竟然真的消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听得懂容裳的意思的。

后位不管是谁的,都不会落在容裳身上,所以谁坐都一样,可得宠这件事,是关乎圣心的。

容裳她……

秦樾踹了一下椅子,愤愤不平道:“这算什么?这个女人真是偷奸耍滑,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椅子翻倒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人,蔡添喜虽然不敢,却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秦樾理都没理他,蔡添喜叹了口气,喊了德春来收拾一地的狼藉,等收拾好了,见秦樾还是不说话,他试探着开了口:“皇上,既然秦姑娘现在不是管事了,这偏殿的住处……”

秦樾顿了顿,扭开了头,仿佛没听见。

德春正要开口再问一遍,就被蔡添喜拦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拉着德春出了门。

“干爹,皇上刚才没听见,你怎么不再问问?”

蔡添喜敲了敲他的头:“皇上是什么人?能听不见咱们的话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皇上既然没吩咐,那就不用动。”

他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人在才压低声音开口:“虽说她不管事了,但你见了她还得给我客客气气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听见没有?”

德春虽然不够聪明,却足够听话,闻言也没多问就答应了,蔡添喜却仍旧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说话间,容裳提着个小包袱从偏殿里走了出来,蔡添喜连忙上前拦住:“容裳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容裳微微屈膝:“我已经是个寻常宫婢,不好继续住在这里,烦请公公给安排个住处。”

蔡添喜心里发苦,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闹得他时常觉得自己会错了秦樾的意,以为他已经不在乎这位了。

可偶尔泄露出来的情绪又让他不敢真的放肆,这皇帝的心思难猜,一旦摸到了苗头,他就不敢乱怀疑。

他压低了声音:“容裳姑娘,咱家也不是指责你,可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你不对,日后总还得在这宫里生活,你不能这么犟着,逮空得去哄哄皇上。”

容裳苦笑一声:“我也知道,可皇上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我……想让他消气,我还是躲着得好。”

蔡添喜一听这话头就觉得不对劲,这两人相处自然地互相哄,皇帝拉不下脸来,要是容裳还犟着,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容裳姑娘,你这样可不行……”

容裳摇了摇头,她知道蔡添喜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可她没办法照做,蔡添喜没见过当时秦樾当时看她的眼神。

她也不是没心没肺,也会难受的。

“多谢公公提醒,我先回去了。”

她打断了蔡添喜的话,转身略有些仓皇地回了偏殿,等门板合上她才苦笑了一声。

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对,可她只是想多一道保护符而已,她总不能让秀秀一个无辜的人跟着自己受罪。

秦樾在理直气壮怨恨她指责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呢?哪怕只是一瞬也好,有过吗?

应该没有吧。

算了,她现在也不想见到秦樾,先这样吧。

她靠在床榻上发呆,冷不丁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即秀秀推门进来:“姑姑,我怎么听说你被皇上罚了……”

容裳收敛起所有情绪,平静无波地应了一声:“是这么回事,以后你就不必喊我姑姑了,也不必再来伺候。”

秀秀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不行,就算你不掌事了,你也是我姑姑。”

容裳揉了揉她的头,心里泛起一丝动容,又安抚了秀秀两句,才把她撵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她起身跟着一众乾元宫宫人身边列队等候蔡添喜吩咐。

察觉到她在,宫人们神色各异,时不时就会有目光瞥过来,带着探究和幸灾乐祸。

她只当没察觉,秀秀却十分不满:“这些人看什么啊,又不是不认识。”

可落魄的容裳应该是没见过吧。

她不至于和这样的人计较,太掉价。

蔡添喜很快来安排差事,他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了容裳:“你们两个去清理博古架,都是宝贝,要小心些。”

这算是最轻省的差事,容裳知道蔡添喜是在照顾她,可她不大想去正殿:“蔡公公……”

蔡添喜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容裳姑娘,听从安排吧。”

容裳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却都被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她如今一个寻常宫婢,确实应该听从安排。

她叹了口气,带着秀秀进了正殿。

秦樾一炷香后才起来,容裳听见动静就缩到了架子后头,等人走了才出来,可随后几天她竟再没见到秦樾,对方住在了长年殿。

大约也是不想看见她吧。

容裳垂下眼睛,重新擦拭起架子来。

日子简单枯燥又劳累,可时间一久,她也有些适应了,虽然感受到了很明显的排斥,例如吃饭的时候永远没有人会和她坐在一起,甚至是她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想去给人帮忙的时候,宫人们也避之不及。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她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她这些年最习惯的就是一个人。

第63章  不用伺候朕,你日子不错吧

初五开朝,秦樾便搬回了乾元宫,连带政务也尽量带回来处理。

有朝臣觐见,地点也从御书房改成了乾元宫。

春闱将至,他留了祁砚用午膳,两人边聊边进了乾元宫,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可秦樾一眼扫过去就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容裳。

祁砚提了句什么,他微微分了下神,等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打从上次贬斥之后,容裳就在躲他,搬回乾元宫之后,他竟一次正脸都没见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这副样子,开始能瞧见一眼,后来便躲起来了。

他心里窝着火,你做错事在先,你还不想见朕?你凭什么跟朕闹脾气?

他将拳头握得咔吧响,却仍旧面色如常的和祁砚商讨政事,等用完午膳,遣人下去,他的脸色才阴沉下来。

他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容裳正在擦洗梅瓶,神态平和,一副很喜欢现在生活的样子。

不用伺候朕,连干这种粗活都觉得不错是吧?

秦樾硬生生被气笑了,可笑着笑着,他脸色就阴郁了下去,蔡添喜送茶进来,一看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他不知道又是什么招惹了皇帝,也不敢多言语,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了他手边:“皇上,太平猴魁。”

明明是最喜欢的茶,秦樾此时却毫无兴趣,目光透过门缝继续看着外头的人。

蔡添喜跟着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容裳在躲皇帝,这件事他早就知道,现在看皇上这意思,他也察觉到了。

他不敢擅自提起容裳,怕又被皇帝阴阳怪气,只能岔开话题:“皇上尝尝吧,是之前收起来的雪水,兴许别有一番味道。”

秦樾这才收回目光,抬手端起了杯盏,可却先哼笑了一声:“蔡添喜,你说有些人,明明有错在先,还不知悔改,处处躲闪,她到底在想什么?”

蔡添喜心里叫苦,他实在是不愿意插嘴两人的事,可主子问了他又不能不说,他斟酌片刻:“兴许是心里有愧,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她会有愧疚?”

秦樾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嘲讽出声,“若她当真这么有良心,当初又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这指的还是六年前的事,蔡添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桩陈年往事给秦樾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他不敢为容裳开脱,只能沉默不语。

秦樾却自己笑开:“罢了,为她费神不值得。”

蔡添喜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秦樾的脸色却忽然阴鸷了下去,蔡添喜看得脱皮发麻,心里哀嚎了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他还当是容裳又做了什么,连忙也从缝隙里看了出去,却瞧见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太监,原本他是在做擦地的活儿的,可此时一盆脏水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撒了那梅瓶一身,连底座都弄脏污了。

“这个废物。”

蔡添喜起身就要出去,却被秦樾一抬手拦下了。

他脸色仍旧不好看,却也只是冷冷看着外头。

蔡添喜一瞬间福至心灵,皇上拉不下脸去和解,自然只能从容裳身上下手,让她趁机知道知道寻常宫人的辛苦也好,兴许她就知道皇上对她其实还算不错了。

门外小太监阴阳怪气地看着容裳:“你怎么不长眼啊?你要不撞我,我能把水洒了吗?这么多脏水,你自己擦吧。”

容裳打量了一眼脏兮兮的梅瓶,又看向叉着腰满脸都写着我故意的小太监,眼睛微微一眯:“我记得你。”

当时她在内殿收拾秦樾的衣裳,外头就有人在编排她的是非,只是她虽然让两人担惊受怕了几天,可最后也没做什么。

现在看来,有些人并不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恩。

小太监明显一慌:“你记得我又怎么样?现在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宫里多少人想收拾你吧?我要是你,就夹着尾巴做人。”

容裳蹲下身,慢慢用抹布将脏水收进木盆里。

小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明白了:“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原来一吓就软,好好擦啊,擦不干净就给我……啊!”

小太监尖叫一声,随即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竟是容裳将收起来的脏水兜头泼了过来,甚至还有几口灌进了他嘴里。

小太监恶心的浑身哆嗦,容裳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我这个人,最不会的事情,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不如你教教我?”

小太监说不出话来,半跪在地上一直干呕,听见动静的德春连忙跑进来,一看出了乱子,下意识想去找蔡添喜,可又想起来皇帝回来了,这时候蔡添喜肯定是在对方身边伺候的,这时候去找他,会惊动皇帝。

而对方还嘱咐过他,对容裳,能帮就要帮一把。

他只能硬着头皮凑了过去:“容裳姑姑,这是怎么了?”

容裳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让我把脏水擦干净,我擦给他看。”

德春也就猜出来了,八成是这小太监想落井下石,被容裳教训了,可眼见人满脸蜡黄,抽搐不停,他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能喊了人来把他拖了出去。

“快,把这里收拾收拾。”

他又吩咐旁人,却被容裳拦住了:“这是我的活,我自己来吧。”

德春也没多言,很快就退了出去,乾元宫再次安静下来。

蔡添喜偷偷瞄了一眼秦樾,见他脸色缓和了下来,心里微微一松,正要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秦樾就忽然开口:“她日子过得不错,还真是有劳你照料了,朕赏你点什么好?”

蔡添喜正要推辞顺带表忠心,一抬眼却瞧见秦樾脸色不对,虽然没了刚才的阴鸷,却透着股熟悉的阴阳怪气。

他心口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招了皇帝的眼,只能摆出了更谦卑的姿态来:“皇上明鉴,奴才绝对不敢徇私,都是寻常安排的活计。”

秦樾一声轻笑:“朕当然知道你不会徇私……毕竟你是朕的奴才,又不是她的。”

蔡添喜赔笑着应声,心里却一阵阵发苦,皇帝这话一说出来,他以后可不敢优待容裳了。

他的确是特意给容裳安排了轻松的差事,看得其实也还是皇上的面子,但显然,对方不满意。

唉,容裳姑娘,你以后自求多福吧,我是不敢帮你了,不然我就说不准是谁的奴才了。

秦樾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抿得死紧,他透过门缝,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外头的人身上。

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吗?那朕就让你看看,没了蔡添喜的照料,你还能不能这么舒坦。

第64章  找茬

第二天,容裳的差事就变了,蔡添喜喊了她去擦地,这是最苦最累的活,秀秀一听就急了:“蔡公公,是不是安排错了?”

蔡添喜看了她们一眼,摇着头走了,秀秀刚要追上去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

“蔡公公说了让你们去擦地,我们都听见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这么脏这么累的活,怎么能让姑姑去做?”

小宫女一撇嘴:“别人都做得了,她怎么做不了?”

“你!”

容裳拦住了还要开口的秀秀:“没事儿,什么差事不是做,走吧。”

秀秀有些着急:“不一样,这擦得得跪着擦,这一天下来膝盖都肿了,还得洗帕子,姑姑你手上还有伤……”

容裳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

蔡添喜优待了她那么多天,没理由忽然变卦,除非是有人授意。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来秦樾之前还问过她手上的伤,不过现在他大约已经忘了吧。

罢了。

她端了木盆从外殿开始擦,这活做起来果然很累,只清理完外殿,就累得她气喘吁吁了,膝盖也疼得厉害,她不得不歪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许是她太过生疏,等外殿清理完,已经到了晌午,午饭的时辰已经过去了。

寻常宫人挨饿是常事,厨房不是御膳房,不会给人留饭菜,这时候就算去了也估计什么都没有。

她没打算白跑一趟,只选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慢慢揉了揉膝盖,秀秀却在这时候偷偷摸摸提着食盒进来,然后拉着她去了后头背风的角落里:“姑姑快吃吧,我一路跑过来的,还热着呢。”

她们如今是最低等的宫人,饭食一般都是一道素菜,一盘咸菜,可秀秀提着的食盒里,却是两碗热腾腾的肉末打卤面。

显见她是花了银子的。

“姑姑快吃吧。”

容裳有些感动,只是有些话她素来不肯宣之于口,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却将碗里的肉末夹了拨了许多给秀秀。

“呀,姑姑,你别给我呀,这又不是以前,你给了我你自己就不够吃了。”

秀秀正在长身体,平日里按照宫人的定量,她根本吃不饱,回回都要容裳匀一些才能吃饱,以前她大约并不知道这件事,眼下容裳没有能力照顾她了,她才察觉到这一点。

容裳揉揉她的头:“我不饿,你快吃吧。”

秀秀似乎还要说什么,被容裳板着脸教训了一句,这才委委屈屈地闭了嘴,低头去吃面。

容裳这才去吃自己的,刚才给秀秀拨卤子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一夹面条,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擦地果然是很辛苦的活计。

她轻轻吸了口气,咬着牙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却不防备用力过猛,筷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秦樾甩袖就走,蔡添喜看了看远处的两人,又看了看越走越远的秦樾,还是抬脚追上了自家主子:“皇上,是奴才太马虎了,容裳姑娘以前没做过这种活,回头奴才就给她换个差事。”

秦樾脚步顿住:“换什么换?她若是真的受不了,还用等着你来发善心?”

蔡添喜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敢言语,只能讪讪应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御书房去,可半路上就被人不耐烦地撵走了:“朕不用伺候,别来碍眼。”

蔡添喜忖度着这应该是让自己趁机去劝劝容裳的意思,也没纠缠,转身就回了乾元宫,这短短一刻钟,容裳已经吃完了饭,端了木盆开始擦拭内殿。

他心虚的笑了一声:“容裳姑娘,干活呢?”

容裳仰头看他一眼,一颔首算是见礼:“蔡公公有吩咐吗?”

“不敢不敢,哪能有什么事劳动你啊,就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

他在容裳身边蹲下来:“你也看见了,这宫人的日子不好过,咱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是吧?那是皇上,你和他认个错服个软不丢人,这么犟着才会被人笑话呢。”

容裳抓紧了手里的抹布,擦地的动作陡然加重了力道:“公公的话我记住了,我还有很多活要做,请您让一让。”

蔡添喜有些无奈,先前人被关在偏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容裳的倔,很清楚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走了,可一出门却瞧见本该在御书房的秦樾竟然就站在门外。

“皇……”

“下去。”

蔡添喜一声都没敢吭,灰溜溜地走了。

容裳一无所觉,发了狠地擦了一小会儿,双手就有些撑不住了,乾元宫太大,刚才那短暂的休息并没能缓解她的疲惫,现在双手仍旧抖得厉害。

她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眼看着什么都不做,两只手都在抖,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嗤:“你就是这么干活的?”

这声音……

容裳抬眼看过去,果然是秦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乾元宫。

她下意识想躲,可后退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这里无处可藏,她只能起身行礼。

可秦樾还是看明白了她刚才的下意识反应,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冷硬,他也不喊起,由着容裳维持着那别扭的姿势,目光自她泡得发白的手上一扫而过,这才凉沁沁开口:“你若是连擦地都不会,朕就送你回内侍省,再好好学学规矩。”

容裳抿了下嘴唇,她不知道秦樾这话里有几分是威胁,几分是认真,可却清楚地知道,发回内侍省的奴才都没什么好下场。

“奴婢做得好。”

秦樾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容裳没再言语,跪在地上重新一点点擦拭起来,冷不丁一只手伸过来,摸了下地面,将一点灰尘拈起来递到她面前:“这就是你擦的的?重新擦。”

容裳身体一僵,再次紧紧攥住了抹布,污水透过指缝淌了出来。

秦樾眯起眼睛:“怎么?不服气?”

容裳死死咬着嘴唇,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延开来,她才强做镇定开口:“不敢。”

她低头重新擦拭起内殿,可木盆却忽然被踢翻了,秦樾身上的火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暴躁道:“滚出去,看见你就烦。”

第65章  有人在耀武扬威

容裳狼狈地退了出去,连木盆都没顾得上拿,时辰没到,她不能回偏殿,只好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好让自己清净一下。

秦樾会看她不顺眼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这些年都是这样,可那副态度不管经历多久,她都没办法习惯。

还有四年,好长啊……

她靠着墙慢慢蹲在了地上,一阵说笑声却飘了过来。

她一抬眼就看见庄妃带着藤萝大摇大摆进了乾元宫,她如今代掌宫务,可说是后宫第一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容裳不想理会她,站在拐角处没动弹,可庄妃却看见了她,笑吟吟走了过来:“容裳姑姑,许久不见啊。”

容裳压下心里的不待见,面无表情地行了礼,语气里毫无情绪:“娘娘贵人事多,自然没工夫见奴婢这样的垫脚石。”

藤萝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以前你是乾元宫的掌事女官也就算了,咱们多容忍你几分也没什么,可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寻常宫婢,还敢在庄妃娘娘面前这般嚣张,你活腻歪了?”

“藤萝,够了。”

等对方那些话说完,庄妃才慢吞吞开口阻止,看向容裳的目光里带着点惋惜:“本宫也不想和姑姑走到这一步的,只是实在是没办法,皇上不只是夫君,更是帝王,姑姑以后千万要记得这一点,谨言慎行,莫要再犯这样的错。”

容裳冷冷看着她,根本不屑于接这样的话。

庄妃没如何,藤萝却再次恼怒起来,起初她听说容裳被贬斥还对她有那么一丝愧疚,可现在眼见她这么不识好歹,那点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家娘娘好言好语劝告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这副态度,你信不信我……”

“罢了,”庄妃再次打断了藤萝的话,婉转绵长地叹了口气,“本宫虽是一片好意,不想容裳姑姑错上加错,可既然她不能领悟,本宫也不能强求,如今蒙皇上信任,将后宫事宜托付于我,我也忙碌得厉害,就言尽于此吧。”

她抬了抬手,藤萝连忙扶住了她,朝容裳示威似的翻了个白眼:“以后你就一辈子做被人踩在脚下的烂泥吧,活该!”

路上她仍旧不解气:“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娘娘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都纡尊降贵和她说话了,她竟然那副态度。”

庄妃柔柔叹了口气:“罢了,本宫的心又岂是旁人能懂的……”

说话间她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瞧见秦樾正开了窗往外头看,此时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心里微微一紧,皇上该不会听见她刚才刺激容裳的那些话了吧?

可随即她就反应过来,离得这么远,他不可能听见,就算真的听见了,她其实也没说什么。

秦樾总不能偏心到因为一个宫女就对她一个掌宫务的妃如何。

她稍微松了口气,快步进了正殿,人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人,可眉眼一沉就多了几分干练沉稳,如果不能做个小鸟依人的宠妃,那做个可堪大用的臣子也不错。

她屈膝行礼:“臣妾问皇上安。”

秦樾看都没看她一眼,态度不冷不热:“你来干什么?”

庄妃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不欢迎自己的,眼神一暗,却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是有件事臣妾拿不准主意,所以来和皇上请教的。”

她说完就期待地看着秦樾,等着他接茬,然而秦樾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低头去看手里的书。

庄妃十分尴尬,只能自己继续开口:“先皇生忌将至,该如何操办,还请皇上示下。”

秦樾仍旧不开口,显然是有意给她们难堪,庄妃还撑得住,藤萝脸上却火辣辣地烫了起来,眼见周遭宫人来来往往,脸上的血色就越发浓郁。

“皇上,庄妃娘娘问……”

庄妃拦住了她没说完的话,仍旧一副恭敬的姿态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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