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雨,路面湿滑,掉落的梧桐叶表面像被抹了一层胶水,黏糊糊粘附在柏油路上。
适逢十月黄金周最后一天,大批学生返校,游客归家,还有一群想在假期尾巴享受最后狂欢的年轻人倾巢出动。
几拨人狭路相逢,将宽阔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商务车后座,沈星陌身体陷在深红色皮质座椅里,漠然地瞥了眼街角奶茶店门口手挽手的热恋小情侣。
她今天穿着正式,甚至有点过于隆重。
不规则过膝百褶裙配西装外套,长发盘成松松垮垮的发髻,露出一段优越流畅的颈线。百褶裙下,藏着一双笔直纤细的腿。
沈星陌耳垂上那颗银质纽扣耳钉和它的主人气质如出一辙。
高冷尖锐,却惹眼夺目。
手机摆在沈星陌腿边,正面朝上,屏幕还亮着。
界面停在她和季泽的微信对话框。
季泽:【我临时有事,今晚不见了。】
这条两个小时前收到的信息她看了不止一遍,还没回复。
因为这是一句简短到敷衍,口吻冷漠的信息。
偏偏来自她的男友。
和沈星陌这样的本地生不同,季泽家在省最北边那座城市,三十号晚上他就搭高铁回家了。
两个人一周没见面,她想约他一起吃个晚饭,再看场电影,像别的普通情侣那样约会。
但是明明说好的事情,他临时又变卦。
没有解释,也没有歉意,她等来的只有一条不咸不淡的告知短信。
这种态度,好像她不是季泽的女朋友,而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沈星陌心中憋着股火。
每看一次手机,心中的不快又要添上几分,毫无改善的路况更像是火上浇的一桶油。
她泄气地将手机往外一甩。
由于力道过大,手机滚了几下,“砰”一声落在地上。
座前排的父母正有一搭没一搭在聊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
沈宏彬回头,见沈星陌沉着一张脸:“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家宝贝女儿了?”
沈星陌隔了几秒才凉凉道:“没什么,就是假期症候群。”
沈宏彬对女儿口中的假期症候群一知半解。
他凭字面意思猜测道:“那个假期症候群,就是不想上班的意思是吧?”
沈星陌含糊道:“差不多吧。”
沈宏彬笑着摇了摇头:“唉,你说说你啊,就是自讨苦吃。当初去齐叔叔的公司实习不就好了?非要自己找,找个那么累的。”
沈星陌大四上学期没课,从八月开始在学校附近一家私募公司实习。
沈宏彬原想让她去朋友的金融公司挂个职实习,离家近,又轻松。
但是沈星陌不愿意,她自己找了家离学校近的公司,选择住在寝室。
对此沈宏彬颇有微词。
陶千慧对丈夫的埋怨不甚赞同:“女儿知道自力更生不是好事吗?”
沈宏彬长叹一口气:“我这不是心疼女儿嘛。她呀,跟你一模一样,太有自己的想法。这么有性格,以后找起对象来麻烦。”
身为职场女高管,陶千慧立刻轻蔑地冷笑一声:“那就不找对象,我女儿难道需要依附男人才能活?”
“也是,再说我们家女儿这么漂亮优秀,一般的小男生哪配得上。”
……
父亲口中“因太有性格恐难找对象”的沈星陌此时此刻恰好正为对象而烦恼。
她今天是为了见季泽,才精心打扮,连配饰都试过好几遍。
结果被人家毫不留情地放了鸽子,才被父母拖来饭局。
思及此,沈星陌拧着眉,忍不住又拿起手机。
指尖触碰的绿色APP右上角始终没有多出一个醒目的小红点。
果然。
她还在期待什么。
沈星陌轻咬口腔内壁的软肉,把微信关了之后,索性闭上眼睛养神。
-
一路堵车,由沈宏彬做东的饭局,他们家反而最后一个到。
沈宏彬一进包厢,屁股还没沾椅子,就倒满酒,为迟到跟人连赔不是。
其实大家都到刚没多久,这会儿才刚喝上。
饭局上的这些长辈沈星陌都熟,都是当年同个小区的街坊邻居。
沈星陌上幼儿园大班那年,沈宏彬做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
志得意满的父亲当机立断,全款在当时霖越全市平方均价最贵的小区——悦景花园买了套独栋别墅。
当年能在悦景花园置产的业主,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沈宏彬也因此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又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哥们儿。
随着沈宏彬生意越做越大,与其称兄道弟的塑料朋友遍地皆是。
但真正情谊深厚的还是这批当年的老朋友。
这群叔叔阿姨们见到沈星陌,不约而同露出同款和蔼笑容。
小区到沈星陌这一辈人里,阳盛阴衰。
不知多少人都羡慕沈宏彬生了个漂亮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