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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书想要出面帮衬几句，不过还没等他走上前，庄青已经走到门口。
“你说我会后悔，就是这么些不入流的手段？”庄青冷着声音。
“大伙你们看看，这人都是什么态度！我也不求他们赔什么钱，但我妹妹好歹是一条人命，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不是？咱们家什么也不求，就希望你能同我妹妹说声对不住，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你还有良心吗？”钱铮可不管庄青怎么说，只把早就计划好的台词往外说。
大伙一听他不要赔钱，下意识的都会信了他几分。
闹事不为赔钱，那肯定是真事了，不然人闹这些为了什么？
一个摆着一副受害者模样，一个却是冷冰冰的模样，大部分都偏向了前者。
庄青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听着钱铮的指责，任由旁人指指点点。
庄青：“医生一年能赚多少钱？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工作，而放弃外公的遗产吗？因小失大，钱铮，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蠢了一点？”
钱铮一愣。
庄青的话，让旁人一时半会都有些懵了，这怎么又扯上外公，遗产了？
傅庭书是唯一一个明白过来的人。钱铮，不就是庄家老二家的？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些来龙去脉。
“钱先生，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傅庭书站在人群中，忽然开口。
傅庭书的出声，引来了不少注意，庄青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庄青微微挑眉，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兴味。
“什么诽谤？我说的是事实！你们别以为我读书少就能吓唬我。”钱铮并没有因此退缩，无畏无惧的模样，让他的话似乎又多了一些信服力。
傅庭书从人群中走出，走到庄青身边站定，语气平缓：“钱先生不认识我也不足为奇，当日宣读遗嘱的时候，钱先生未曾出席。容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傅，是庄老先生的律师委托人，老先生的遗嘱是由我亲自经手。”
傅庭书的出现，是在钱铮的计划之外。
“什么律师？你们俩分明是一伙的，我压根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遗产什么庄老先生，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这胆量，你们害死了我妹妹，我拼了老命也要讨回一个公道。”即便脱离计划，钱铮并不惊慌。
这边的吵闹，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傅庭书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钱铮根本没指望给庄青定罪，他想做的就是闹事，没有人会去真的关心事实真相，眼下无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管这些人信谁的话，之后在选择医生上，肯定会有一些避讳。
钱铮这算盘，打得可真精，毫无成本，几句话，就能把庄青推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界。
他就是个无赖，遇上无赖，即便对方什么理没占，可偏偏就能给他们造成一系列影响麻烦。
如果事情再这么闹下去，对庄青的影响十分不好，傅庭书正想再说些什么，就有保安挤了进来，拽着钱铮往外走。
“真像你所说的，我害死了你妹妹，请报警，只要警方找上门，我一定会很乐意配合调查，至于现在，离开医院，你已经打扰了我们正常工作。哦，对了，”庄青伸手指了指监控：“医院里都有监控，你刚才说的话都已经被录了下来，你不报警也没关系，我会向法院提起诉讼。”
钱铮慌了一瞬，但依旧挣扎着：“你去告啊，你害死我妹妹，你会有报应的，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怕了你吗？只要能给我妹妹讨回一个公道，我豁出命跟你拼了。”
钱铮最后被保安带走，走出好远，还能听到他的大吼大叫，等走远了，看不见庄青了，他就开始大骂“庄青是个黑心医生，害死我妹妹”，一路过去，一路喊，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不少，自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这法子，的确有些恶心人。
“刚才多谢了。”等人走远了，庄青望向傅庭书，道谢。
傅庭书笑了笑：“我也没做什么。对了，我姐前几天出差，买了些特产，我妈的手术你帮了不少忙，她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小心意，希望你收下。”
“傅律师客气了，我们有规定，阿姨的心意，我收下了，这些就不必了。”庄青说，眼眸中带着一丝打量。
她有些怪怪的。
傅庭书心里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但并未深想。见庄青拒绝，没多强求，笑了笑：“是我莽撞了。”
“劳烦傅律师白跑一趟了。”
“是我的不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不打扰庄医生工作。”傅庭书提出告辞。
庄青微微颔首：“回见。”
目送傅庭书离开，周围的人群也在护士和保安的疏导下散开，闹剧散去，庄青回了办公室。
走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庄青微微踉跄了一下，一手扶在桌角才稳住了身形。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面上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庄医生，叫下一个病人吗？”护士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询问。
“叫吧。”庄青回头冲着护士笑了笑，等护士走后，脸上的面色却沉重了下来，按在桌角上的手微微收紧，半晌后才吐出了一口浊气，恢复自然。
今天的事，虽然效果没有钱铮预料中的好，但也造成了不小的骚动，只要再接再厉，他不信，那个丫头能撑得住。
钱铮心情不错，拿出手机，约了几个朋友上麻将馆，过几把手瘾。
这一打，就打到了大半夜。
他今天的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从麻将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带着风。同几个朋友分开之后，钱铮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往公交站走。
从麻将馆到公交站，有一条小道。
临近凌晨，小道上没有其他人，钱铮一个人晃晃悠悠的，颇为自在。
迎面一辆汽车开了过来，车灯的灯光直接打在钱铮的脸上，他有些不适应地抬手挡住灯光，微微转过身，嘴里不饶人地骂了起来：“哪个小兔崽子，会不会开车，把老子的眼都要闪瞎了。”
对面的车突然停了下来，灯光却一直打在钱铮的脸上。
见对方停了车，钱铮直接冲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冲到人车前，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副要同人干架的模样。
车门打开，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转过身来，对上钱铮的视线。
所有的脏话，都一下子堵在了嗓子口，钱铮的眼眸中渐渐露出了一丝惊恐，他不自觉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车上的驾驶座和副驾驶上，同时下来了两个男人，手上提着一把刀，凶神恶煞的，与此同时，后座的车门被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地打开。
后车座只坐着一个女人。

看着车里的人慢慢下车，钱铮脸上的恐惧加深。

咚，咚，咚。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就好像敲打在他的心头上，让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我跟你说，你……你别乱来，杀人是犯法的。”
对方嗤笑了一声：“自己来，还是我来动手？”
钱铮忍不住又往后倒退了几步。
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嗤笑了一声：“我的耐心有限，懂？”
钱铮忙不迭地点头：“明……明白了。”
“记住，我喜欢懂事的人。今天，就先小惩大诫吧。”对方说的轻松随意。
第二十一章 何人胡闹，何人念头
钱铮被打了。
他到家的时候，庄琴已经睡了，等第二天，庄琴去喊人起床的时候，看着鼻青脸肿的儿子，当场就恼了：“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谁打你了？”
钱铮有些烦躁，又带着些心虚，将被子一拉，盖住脸：“妈，我再睡会，你别吵我。”
“你倒是先跟我说，是谁打的你，妈给你出气去。”庄琴伸手去拽他的被子，脸上带着怒火。
“没谁，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妈你别大惊小怪的。”钱铮背对着人，语气显得有些烦躁。
庄琴一个字都不信，她站在床前想了想，问：“是不是庄青那个死丫头？你昨天就跑去医院找她了，现在这个模样，肯定是她搞的鬼！这个死丫头，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不行，妈非得给你去出这口气。”说着，转身就走，钱铮压根来不及拦。
钱铮从床上坐起来。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睡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会稍稍动一下，他就觉得脸上钻心得疼。嘴上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等他抱怨的这会，庄琴已经出了门。
在儿子的事情上，庄琴素来都是这么风风火火。
钱铮低头想了想，他摊上麻烦了，得尽快解决才是，让他妈去庄青那边闹一闹，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么想着，他往床上一倒，准备继续睡。
庄琴先给庄青打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庄青按了静音，之后继续同身边的同事讨论病人的治疗方案。
医院接收了一名癌症初期的患者，在治疗过程中，主治医师发现病患求生意识十分薄弱，甚至有自残倾向，怀疑患者有心理方面的问题，所以喊了庄青过来帮忙。
庄青已经和患者聊过，这会正和患者的主治医师商量对方的治疗方案。
“患者有轻度抑郁症，问题不算严重，会有自杀倾向可能还是因为病情本身的关系，我了解过，病患家庭经济情况普通，医疗费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大头，应该是经济压力过大，导致对方想要弃医。还是要和家属聊聊才行，如果家属愿意花钱治疗，我这边可以配合你们，替他做一些心理疏导。”在工作上，庄青很负责，庄琴的来电，丝毫没有打扰到她的工作。
就患者的情况，几个医生聊了小半个小时。
从会议室出来，庄青才拿出手机。
有八个未接来电，七个是庄琴的，还有一个是傅庭书。
庄琴？
庄青嗤笑，不用多想，肯定是为了钱铮的事。她不想搭理，索性无视了过去，一边往回走，一边拨通了傅庭书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了，“傅律师？抱歉，方才在工作，没有接到电话，傅律师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今天工作还顺利吗？”傅庭书说，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场景，不免又想到了自己同庄青初次见面的情形。
庄青愣了一下，他是在关心她？
“他今天没有过来闹事。”庄青笑着解释了一句。
“钱铮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傅庭书说。
庄青：“钱铮对我来说，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傅律师如果真的想要帮我，希望能够告知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你很执着。”傅庭书说，同样的，他也依旧坚定自己的选择。
庄青笑了一声：“我很好，劳傅律师挂念，既然傅律师不愿多说，我也不多做打扰。”
两人之间的电话很简短，等结束了这通电话，傅庭书看向手里的手机，无奈地笑了一声。庄青毕竟帮过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庄青的事情上点心，可现在来看，她并不需要，倒像是他多管闲事了。
他的视线落向了远处。
身在高处，一览众山小。庄青的身上似乎藏了些什么东西，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倒是难得起了一些好奇心。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日后未必会有太多的来往。
“老板，这是赵先生一案的有关资料。”
傅庭书被助理拉回了思绪。他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接过资料。
“医院那边联系过了吗？”傅庭书一边翻资料，一边询问。
“确定了第三市医院，这周四早上十点，可以安排替被告做检查。”
第三市医院？
傅庭书挑了挑眉，以往不认识似乎就毫无关联，没想到现在却多出了这么多牵连来。
“老板，有什么不对吗？”见傅庭书表情不对，助理一下子就提心吊胆起来。
傅庭书笑了笑：“没有，你先出去吧。”
助理很快离开，傅庭书则是将心思放到了案子身上。这是他一个月前接收的一个案子，他的委托人姓赵，原告，因妻子患有精神疾病，提出离婚。
赵先生身家不低，不知道是钱还是其他原因，女方不愿和平离婚，不止闹上了法庭，关于夫妻之间的财产分割也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女方一直有精神病方面的就诊记录，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对方提供了一份私立医院给出的报告，表明女方的情况只是轻度，有很大可能治愈。
如果有可能治愈，赵先生想要以精神病来作为离婚原因就无法成立。对于这段婚姻，赵先生显然已经耐心告罄，生活中遭遇的种种麻烦，让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夫妻情分，他提出了对报告的质疑，怀疑对方作假，因此才会有了重新检查的这一出，而医院也是选择了第三市医院这样的公立医院。
还真是缘分。
傅庭书勾唇笑了笑，笑意有些莫名。
庄琴到了医院。
和事先做过打听的钱铮不同，她只知道庄青在这个医院，其他的一无所知，无奈，她只好去咨询处询问。
昨天医院刚闹过一出，护士一听有人打听庄青的名字，一丁点也不肯透露，庄琴无奈，思来想去，只好给庄江茂打了个电话。
“姑妈你找庄青做什么？”庄江茂没有透露，而是问起对方去意。
庄琴没有做隐瞒：“阿铮被这个死丫头打了，我要找她讨个公道。”
“庄青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钱铮，姑妈，她一个女孩子，走到现在不容易。”庄江茂不好说太多，只能委婉得提几句。
庄琴一听，仿佛被点了鞭炮似得，噼里啪啦地就开始骂了起来：“她不容易，我们就容易了？阿铮昨天就找了她，回来鼻青脸肿的，不是她打得到还有谁？她是打不过，谁知道这人在外面勾搭了些什么人。她能把爸的钱都骗走，能是个什么好鸟，庄江茂，我是你亲故妈，这么多年，对你也不算差，怎么一出事了，你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啊？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姑妈放眼里了？”
庄江茂有些烦躁得按了按眉心，克制着语气：“姑妈，庄青是我堂妹，她没有对不起我们。”
“那难道还是我们对不起她了？”庄琴气得一下子放大了声音，即便是在吵闹的医院中，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她就是个骗人的妖精，你看看你，这才多久，就心往她那边偏了，黄英那丫头也是，你们就是被猪油闷了心了，我做姑妈的，难道还能害你们不成？”
的确是他们庄家对不起庄青。
庄江茂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只能尽可能得安抚。庄江茂好话说尽，但对庄青的工作部门，却是闭口不提，被骂了几句之后，心里也升了火气，说要忙就将电话挂了。
挂掉庄琴的电话，转头又给庄青去了一个电话。
“有事？”庄青接了电话。
面对庄青，庄江茂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姑妈刚给我打电话，她好像去你医院了。钱铮昨天去找过你了？”
“嗯。”庄青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回去后好像被人打了，姑妈觉得是你做的，要找你麻烦，你自己稍微小心一点，姑妈她人不坏，但一遇到钱铮的事，就有些难以理喻，你要能避着就尽量避着些。”庄江茂觉得头疼，在他看来，老爷子的后事处理妥当，遗产一事也已经过继，这些事就应该到此结束，可偏偏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庄青不想多废话，结束和庄江茂的电话之后，转头就把那对糟心的母子俩抛到了脑后，庄琴在医院门诊部待了大半个小时，庄江茂不说，钱铮不接她电话，问了好几个人，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肯说，气得她大骂了几声，实在没有法子，只能灰溜溜得离开。
庄青并非完全不在意，等到下班之后，她才给沈舒发了一个微信。
“钱铮被打了？”庄青直接进入正题。
沈舒有些讶异，回了语音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居然就知道了？是被打了，昨天晚上的事，那边没有监控，当时我的人也没跟在身边，具体的情况不大清楚，但他被打的挺严重。我估摸着，是高利贷那边的人找上他了。”
“清楚了，麻烦你了。”庄青的语气平淡。
这份平静，在结束对话之后，却再难维持。
庄青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钱铮真的是被高利贷的人打的吗？她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很快在她脑海里生根。
Devil。她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这个名字。
她需要见见钱铮，以此来确定她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
第二十二章 一心试探，一心调查
庄青查了自己的工作表。
周三轮休，她决定周二下班后回庄家。单是下班后在庄家睡一晚，她没有过多的机会去接触庄家或者附近的人，想要寻找线索无异于痴人说梦，正好这几天她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加上钱铮一事，她当即就有了决定。
这次轮休，她要把时间花在庄家一事上。
周二下班后，庄青先在医院附近吃了晚饭，这才慢悠悠地开着车往庄家去。
接近是一回事，同样的，她又不想过多和庄家的人打交道。
等她到庄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出头。这个点，庄家的人还没睡，不过都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见楼下灯光暗着，庄青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进了屋之后，就直接上了三楼。
庄江茂刚从书房出来，迎面遇上了从楼梯口上来的庄青。
庄江茂愣了一下，很快露出一个笑：“回来了？”
自从庄老爷子的后事办妥之后，庄青就没有回过庄家，如果不是她的东西还留在客房，庄江茂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即便如此，庄青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只不过他掩饰的好，没有表露出来。
庄青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叫我。”庄江茂说。
庄青又应了一声，错过庄江茂，直接进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客房。
庄江茂站在走廊上，等看不见人了，才收回视线。联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很快就将庄青的回归同钱铮母子俩联系到了一块。
是因为钱铮母子吗？庄江茂不敢确定。
第二天一早，庄江茂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点起床，临出门之际，他迟疑了一下，转头同杨雪婷交代：“昨天庄青回来了，你今天多注意一点，她要是在家里头，你就跟我说一声。”
“庄青昨天回来了？”杨雪婷惊讶。
王淑娟刚好经过，听到杨雪婷的话，止了步，同样讶异地望了过来。
“昨晚回来的，我先去上班了。”庄江茂不欲多说，交代了一句后匆匆离开。
庄家一大家子，基本上都要上班，到了八点半之后，整个家里头就只剩下王淑娟和杨雪婷母子。王淑娟看了一眼时间，同杨雪婷交代了一句：“庄青的早饭我在厨房热着，等她起来了你和她说一声，我得去买菜了。”
杨雪婷忙笑着应了一声：“妈，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庄青很早就醒了，她不想面对庄家一堆人，尤其是那对糟心的夫妻，直到九点出头，才从楼上下来。这会，整个庄家上下，只剩下了杨雪婷母子俩。
杨雪婷正抱着庄思皓坐在客厅看电视。
听到脚步声，杨雪婷抬头望了过去，见了人，露出个笑来：“醒了？妈做了早饭，在厨房热着呢。”
庄青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她不想接受来自庄家任何一个人的好意，但如果一味拒绝，只会让她和这家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容易打听消息。
心里抱着其他念头，从厨房端了一碗粥，索性就在庄思皓身边坐了下来。
庄思皓转过头，偏了偏头，视线落在庄青身上，观察了好一会，才突然咧嘴一笑：“表姑。”
握着汤匙的手一顿，庄青好半晌才回了一个笑：“小皓早上好。”
杨雪婷同样愣了一下，虽然庄青很少回家，但就这几次两人的接触中，庄青很少有什么笑脸，她没想到，一个冷心冷情的人，面对她的儿子，居然会露出笑来。
庄青看了杨雪婷一眼，脸上的笑下意识地收敛了一些：“小皓很聪明。”
“聪明什么哟，就是个混世小魔王。”杨雪婷笑了起来，提起自己的儿子，她似乎一下子就降低了防备。
庄青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当即以庄思皓为突破口，从小孩子的生活一点点地同杨雪婷聊了起来，之后又不动声色得将话题往自己的目的上引。
“爷爷一定也很喜欢小皓。”庄青伸手，摸了摸庄思皓的头。
“是啊，老爷子最疼小皓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他就爱抱着小皓去外头转，老爷子在的时候，小皓就爱跟在老爷子身边，我这个做妈的都得往后退一步。”杨雪婷似乎有些感慨，视线触及庄青之后，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庄青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些排斥，还有一丝丝嫉妒。
排斥？这让她一时半会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淑娟很快就买了一堆菜回来，看到庄青和杨雪婷母子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上很快就带上了笑：“庄青？今天你不上班？”
“是，今天休息。”庄青接了话，整个人似乎拘束了很多。
王淑娟一听，笑得更开心了：“休息好，今天就好好待家里头，大娘今天买了不少菜，待会一定要尝尝大娘的手艺。”
王淑娟对她不算差，还散发过善意，这让庄青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麻烦大娘了。”
她不打算认庄家这家子，但大娘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称呼，她总不好直呼名字，庄青在心里这么劝说自己。
家里头的事情不少，王淑娟同庄青说不了几句话，就忙了起来，杨雪婷也有些不大想和庄青待着了，一想到对方继承了那么多遗产，那股落差感，让她说不出的嫉妒，见庄思皓同庄青关系还算不错，将孩子暂时拜托庄青照顾，帮王淑娟干活去了。
庄思皓还小，庄青自然没指望能够从小孩子口里得出什么消息。
她想了想，牵着庄思皓的手，往家门口的院子里去。
庄家在农村，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带着一个小院子。这个点，有不少大妈大爷拿着小板凳，放在院子口，就坐在院子前，一边干手上的活，一边同邻居话家常。
看到庄青牵着庄思皓出来，一个大妈当即喊了一声：“小皓。”
庄思皓看了过去，见了人，乖巧地喊人：“奶奶好。”
是庄家左边的人家，她家门口这会坐了四个大妈，脚下放着一些蔬菜，一个大妈脚下放了一个小脸盆，脸盆里是虾，大妈正在取虾线。
庄青主动带着庄思皓迎了上去。
“小皓真乖。”刚才打招呼的那个大妈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随后望向庄青，思索了一会，问：“你是庄叔支助的那个大学生吧？”
先前庄立明的说辞，显然已经在村子里传开。听到这个说辞，庄青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破，笑了笑，算是默认。
“你来看老庄的家人吧？”大妈笑着说了一句，不等庄青答复，就自顾自得往下说：“你这孩子也有心了，老庄这好心啊，没白费。”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四个老大娘，庄青在旁默默听着，几人见她模样乖巧，又夸了好几句。
“爷爷帮过我不少，可惜，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孝敬爷爷。”庄青开口。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庄叔知道了，肯定心里熨帖着。”一位大妈接了话。
庄青故作羞涩地笑了笑，随后问：“大娘，你们能同我说说爷爷吗？我这几年和爷爷接触得少，想多知道一些关于爷爷的事。”
大伙谁也没有往其他事上想，见庄青态度好，四个大妈都乐得同她说话，何况本来就是话家常打发时间，当即就庄老爷子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说庄老爷子平日里做什么，一些喜好，庄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老俩口的事。一开始都是一些平常的事，庄青也认真听着，这是爷爷的过去，她的确想要多知道一些关于爷爷的往事。
先前，几个大妈还有些顾忌，可等到后面聊开了，话题就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庄家看着是不错，但事也不少。”
“谁说不是，庄叔走之前，老三还跟庄叔吵了一架，把庄叔气得不轻，真是作孽哦。”
“爷爷一直和我说，他的儿女都很孝顺，怎么还气爷爷？”庄青当即抓住了话茬，却又不直接说庄立明几人的不好。
大妈一听，笑了一声：“诶呦闺女，这你就不懂了，孝顺孝顺，儿女都是债，哪能事事顺心的？老庄家的几个孩子的确孝顺，可你要说没点磕磕绊绊的那也不可能。”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瞧着吧，庄叔家的几个，老大和老四是孝顺，但你要说老二老三，我看不尽然。”
“大娘，你们能和我多说说吗？”庄青问，怕对方起疑，又多补充了些：“爷爷走了，但他对我的恩情，我肯定得记着，谁对爷爷好，我就对谁好，但我这也是一头雾水的……”
“要说孝顺啊，还是钱铮那小子最孝顺，人是浑了点，但孝顺也是真孝顺，其他几个，年轻几个倒是好的，至于几个大的，说好好，说不好也不好。就我刚才说的那事，老庄出事前还被老三气了一顿，我听说啊，是老三想要问老庄要钱，说要搞什么投资，你说，这都多大年纪了，还搞这些，跟老庄要钱，你说丢不丢脸。”
第二十三章 两者血缘，两者关系
庄青从邻居的几个大妈中，知道了不少事。
在她们眼里，钱铮是个不入流的，但为人孝顺，家里头几个年轻一辈的不是上学就是工作，平日老爷子去医院，都是钱铮在忙前忙后；庄老太太刚走那段时间，老爷子身体不好，钱铮收了心，天天往庄家跑，逗老爷子开心。
这只是其中一些事。
庄江茂是别人家的孩子，表现处处优秀，说不出他什么不好来，但似乎又少了点什么；庄江信年纪小，一直在外读书，待在家里的时候就窝在房间里，大妈们对他的了解不深，提起他也只说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庄兰在她们看来，是一个勤劳的姑娘，就是人沉默了一点，不大会说话。
庄兰对庄家感情不深，不是不会说话，而是被是伤透了心，不想过多牵绊，索性就一门心思过日子干活，钱铮人浑，但相对来说，也是最有时间同这些邻居接触的人，所以在大妈们的嘴里，钱铮的形象要更生动许多。至于庄江茂，无非是端着一个优秀人设，看得太明白了，理智高过情感，少了一些人情味。
至于老的那几个……
“庄琴以前也是个好的，但离了婚啊，就不行了，跟撞了邪似得，回趟娘家，准能把老庄叔气个半死。”
“可不是，十回里头要有一次能够安安稳稳的就不错了，有几回闹得大了，老庄可都是拿着扫帚将人赶出来的。”
“老三那家也不行啊，别看人模狗样的，家里头的事几乎不管。有一回庄叔不大舒服，刚好老三在家，想要老三带他去医院看看，老三答应的爽快，转头就说有事出去了。”
“可不，还有他那媳妇赵艾，也不是个好的，背后埋汰过老庄多少回。说什么老庄偏心，把钱都给老大家了。你说搞不搞笑，这么一大家子，就小皓这么一个小辈，老庄不对小皓好，难道还对别人家的曾孙好啊？”
“还不是眼红，觉得老庄给小皓买太多东西了，他们亏了。”
几个大妈说起劲了，压根忘了旁边还有个庄青在，没有了束缚，这让庄青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些大妈口中的事，未必就一定是事实，但空穴来风，总归有它的道理在。
几个大妈聊天，跳跃很大，庄青把这些事都暗暗记在心里，等人散了，又自己把事情琢磨了一遍，心里大概留了个心眼。
庄青和邻居大娘们聊天的这会，杨雪婷给庄江茂去了个电话，把庄青今天休息在家的事说了一遍。
庄江茂一挂掉电话，转头就给庄江信和黄英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黄英已经开始上班，这会不好过来，庄江信一听庄青在家，索性今天也没什么课，把电脑装上，就往家里赶。
庄江信到家的时候，刚好凑上了吃午饭。
王淑娟将饭菜往外端的时候，瞧见庄江信，讶异：“阿信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大娘也没买你爱吃的。”
庄江信将电脑放到一旁的沙发上，笑着说：“我随便吃一点就好，大娘做的菜我都爱吃。”说完，望向一旁的庄青，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姐。”
庄青看了庄江信一眼，没搭话，王淑娟在旁瞧了，忙打圆场：“你时间倒是掐的准，来来来，先吃饭。”
几人先后落座。
“庄青，大娘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随便吃点，要是不和胃口就和大娘说。”王淑娟笑着招呼，又特意拿了一个碗放在庄青面前，往碗里头夹了许多菜。
王淑娟的厨艺不错，都是家常菜。庄青以前在孤儿院，吃喝没有那么讲究，后来做出点成绩了，工作忙，只能吃外卖，总归是少了一点家的味道。
只是，她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碗上。
其他人都只有一个吃饭的碗，偏偏她就多了一个空碗放菜。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说到底，在王淑娟心里，她还只是一个需要格外地去照顾的外人，她没有坏心，但从这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谢谢大娘。”庄青笑着说，随后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味道：“很好吃。”
有什么关系呢？她本来也没打算把他们当做家人，这样不是更好吗？庄青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喜欢你就多吃点。”王淑娟忙笑着说。
一顿饭，吃的有些拘束。
这是必然的，庄青想。多了她这么一个身份尴尬的人在，总归是不自在，他们不舒服，她同样也放不开。
吃过午饭，王淑娟去洗碗，杨雪婷在客厅待了一会，就抱着庄思皓打着睡午觉的幌子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了庄青同庄江信。
“姐？”庄江信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庄青转头望向他，没有接话。
被人这么瞧着，庄江信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有些坐立难安，在沙发上动来动去的：“姐，你今天休息吗？”话一出口，庄江信就想骂自己一顿，这不是废话吗？
“嗯，今天轮休。”庄青回了一句，态度平淡。
庄青的回复，让他眼睛亮了起来，再接再厉：“那姐你下午打算做什么？我今天没事，很空的，姐你要有什么事，或者缺个伴，叫我啊。”
庄青面色顿了顿。
对于眼前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弟弟，她的情感很复杂。按说他没有对不起她，从一开始，他都不知情，可她不是圣人，迁怒这个词，在她身上，凸显得很明显。
“不了，我想休息一下。”庄青说。
早上已经从邻居口中得知了一些线索，这些都是可以研究的点，庄青不想再待在这里，起身准备上楼，庄江信见了，忙开口：“姐，你想不想去爷爷的房间看看？”
他深知，想要接近一个人，要从对方感兴趣的东西下手，对于庄青，似乎也只有和庄老爷子有关的事情才能吸引住她了。
果然，庄青止了步子。
庄青回头望向庄江信：“好。”
当时办后事的时候，用了其他的房间做灵堂，庄青大多时候都守在灵堂，的确还没有去过老爷子生前居住的卧室。
见庄青有了兴趣，庄江信当即带了人往老爷子的卧室走。
“这就是爷爷的房间。爷爷年纪大了，上下楼不方便，所以就住在一楼，一楼这块就只有爷爷一个人住。”庄江信一边解释一边打开了门。
原本兴致勃勃地想要介绍庄老爷子生前居住的地方，可当门打开后，庄江信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原本的卧室，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间杂物间，哪里还有什么生活的痕迹。
庄江信的脸上先是升起一股震惊，慢慢的，只剩下了尴尬。
庄青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过多惊讶。老人已经走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留一间老人的卧室，用来改做杂物间，也没什么奇怪的。
“姐……我，我不知道。”庄江信有些手足无措。
庄青扯了扯嘴角：“没事。”
庄江信有些泄气，脑子里快速地寻找着下一个话题。她在查老爷子的死，对，庄江信的眼睛很快又亮了起来：“姐，之前我和你说好的，要找杀害爷爷的凶手，最近这段时间，我有认真去查。”
庄青的确被他的话引来了兴趣，不过她依旧只是望着庄江信，没有开口。
“姐，我们去楼上书房慢慢说？”庄江信小心翼翼地提议，生怕她拒绝。
庄青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三楼的书房，上楼之前，庄江信不忘把沙发上的电脑带上
王淑娟从厨房出来，看到姐弟俩在一块，脸上露出了笑。
进了书房之后，庄江信忙拉了一把椅子在庄青面前放下，目光中带着期待，等到她坐下之后，这才转到书桌前，将自己的笔记本拿了出来，开机。
庄青没有催促，视线在书房四处打量了一下。
见此，庄江信忙介绍：“家里就这个书房，平时是我和哥在用，以前二姐还没嫁出去的时候，偶尔用一下书房。这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我和哥的。”
庄青“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对他们的生活是真的没有太大兴趣，反言之，她也不在意他们，不管是亲弟弟还是什么堂哥堂姐。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泄气，但是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来。
庄江信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个文件夹，点开一张图片，随后转了电脑，推到庄青面前：“这是我自己画的我们家里的结构图，这个红点，是爷爷被发现出事的地方，每个房间我也都标记了名字。”
庄青的视线落在了电脑上。
这些庄青的确不知道，庄江信误打误撞，刚好替她还原了当时案发现场的情况。
庄老爷子是从二楼摔下的，而二楼的楼梯口，左右两边的房间，左边第一间是王淑娟同庄立强的卧室，右边第一间是客房，当天晚上没有人居住。庄立明夫妻的房间，是在左边第二间，右边第二间是储藏间。
老爷子在二楼摔下来，楼梯口同庄立强夫妻的房间很近，那天晚上，他们难道一点动静都没有注意到吗？还是说，他们在撒谎。
还有，庄青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老爷子明明住在一楼，为什么会从二楼摔下来？他上二楼，是为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一个线索，一个发现
“爷爷平时会上楼吗？”庄青问。
庄江信听庄青主动发问，态度十分积极：“很少，爷爷没有什么上楼的必要，有时候为了小皓会走一走。”
老爷子出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这个时间点，庄思皓就算没有睡着，也不会成为老爷子上楼的原因，那么，老爷子出现在二楼，就显得奇怪了。
庄江信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下来。
这点古怪，是不是证明庄老爷子的死，他杀的可能大于意外，而能够让老爷子上二楼，凶手是不是也就是——庄家人。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庄青主动追问。
难得她主动，可庄江信此刻心里，一点都不好受。如果凶手真的是他身边的亲人……
庄江信勉强得扯了一抹笑容：“还有一个，我不知道和爷爷的死有没有关系。”
“什么？”
“爷爷房间里丢了东西，收拾遗物的时候，大娘发现少了奶奶留下来的一套金饰。爷爷房间里的东西，我们基本不动，大概只有爷爷一个人清楚，有没有丢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庄江信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知。
庄青微微蹙眉：“金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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