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窈谢韫(桑窈谢韫)正版小说-桑窈谢韫是什么书

时间:2023-06-04 14:02:58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你初掌宫务,太后寿宴又在即,这种时候你怎么离得开?”
“离得开的,都安排好了。”
“就你?”谢韫满脸都写着不信任,“不准胡闹。”
谢宝宝有被冒犯:“我怎么就不能安排了?”
谢韫连话都懒得再说,只拧眉看着她,谢宝宝被看得心虚了起来,破罐子破摔似的跺了下脚:“不是我,是桑窈行了吧?她说我可以出去玩的。”
谢韫满脸不可思议:“桑窈让你去?真的?”
“我怎么敢骗你啊,不信你把她喊过来问问。”
谢韫下意识看了眼门外,就见苏合候在门外,身边空荡荡的,桑窈没来。
打从被送去昭阳殿之后,她一次都没回来,连秀秀都没再问过。
可谢宝宝说,是桑窈让她出宫的,那是不是说明真正想出宫的人是……
入宫四年,她的确一次都没出去过,也该憋闷了。
谢韫沉默下去,谢宝宝又纠缠起来,他似是被缠得没了办法,终于松了口:“罢了,明天就允你同行,但若是宫里出了什么问题,你必须立刻回来。”
上桑苑离着皇宫也不过两个时辰路程,快马加鞭,足够当天来回。
谢宝宝兴奋地应了一声,根本不管谢韫说了什么,只管答应。
她本就是好玩好闹的性子,谢家嫡出的只有她一个姑娘,家里不管是长辈还是兄长都十分宠爱,养得她什么都敢做。

可进宫后她就被困在了这里,先前又被禁足了好些日子,现在难得能出去,她简直恨不得肋生两翅,现在就飞出皇宫,连道别都没顾得上,抬腿就往外头跑。

谢韫犹豫片刻还是喊了一声:“使臣多蛮野,你多带几个人。”
别落下了不该落下的人。
“知道了!”
谢宝宝风风火火地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行礼钻进了马车,谢韫去晚一步,没能瞧见她带了谁,直到进了上桑苑,才瞧见桑窈从马车上下来,不自觉松了口气。
但桑窈和谢宝宝截然不同,她虽然应景的换了一身黑色的骑装,身上却既没有出来散心的轻松,也不见瞧见蛮人的新奇,十分规矩地守在马车旁,别说到处转转,连多看一眼旁人都没有。
谢韫搓了搓指腹,脚下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却随即就顿住了,过去干什么?
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收回目光,恰巧回鹘王子走了过来。
这些年鞑靼有异动,回鹘暗中传递过不少消息,想借此表达诚意,向大周效忠。
而这位回鹘王子,就是促成这件事的最大功臣,谢韫耐着性子和他寒暄。
回鹘王子笑声爽朗:“我回鹘部素来仰慕大周风土人情,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将大周传承也渡到我回鹘去?”
这是隐晦地表达联姻的请求,按理说他们这样的部族,想要联姻最好是进献美人,但据说是他们王室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子,才只能作罢。
只要对双方都有好处,谢韫倒是不介意施以恩惠,但在他没确定回鹘到底有没有这个价值之前,还不着急明确态度。
远处响起号角声,这是今天的猎物已经安置妥当的信号。
蔡添喜从人群里找了过来:“皇上,春狩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韫抬脚就走,目光却不由自主瞥向了马车,但马车周遭已经空了,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桑窈是被苏合请走的,因为谢宝宝在发脾气,她劝不住。
她们是临时来的,上桑苑这边没有准备,此时正慌里慌张地为她搭建帐篷,谢宝宝急着换骑装好去打猎,可帐子搭不好她就没办法换。
她急得不行,不停地催,可她越催,宫人们就越忙乱,搭的也就越慢。
苏合劝不住,只好来找桑窈。
“那就先去皇上那里吧,不等了。”
谢宝宝呆了呆:“我,我和韫哥哥住一起吗?”
她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跟着红了,她抬手捂着揉了揉:“这么多人呢,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不去了。”
“去!”
谢宝宝一口应承下来,拔腿就往远处跑,要去谢韫的营帐,她们需要路过校场,此时那里正乌压压围着一群人。
各国使臣都在,还有滞留京中等待恩科的世家子弟,再加上朝廷特意选出来的年轻勇武的少年将军们,一眼看去,很是慑人。
谢宝宝远远地就停住了脚步,她倒不是被人多吓到了,可都是外男,她再怎么说也会有些尴尬。
就在她僵住的时候,人群忽然欢呼了一声,她不明所以,下意识透过缝隙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瞧见一个做外族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手里拎着一只血淋淋的牛头,正高高举起。
她脸一白,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跟上来的桑窈才停下脚,她也顾不得两人之间的隔阂,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桑窈远远看了一眼:“听说鞑靼,柔然,回鹘等部族,都有狩猎前祭祀的习俗,皇上此举是出于尊重,那执牛首者,应该是初来大周的回鹘王子,皇上命他执刀,是给回鹘的体面。”
谢宝宝哪里管这些,刚才那一眼完全把她吓到了,现在还有些反胃,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吐出来。
“快走吧,真是一群野蛮人。”
可说着走,她却一个劲地往桑窈身后躲。
桑窈只好带着她绕着远路往谢韫的营帐走,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清朗中透着惊喜的声音:“桑姑娘?”
桑窈循声看去,就见祁砚一身青衫,正自不远处缓步走来。
虽然身处校场,虽然周遭都是勇武精悍的武夫,可他不但没有因此显露出孱弱,反而将其他人衬得多了几分粗鄙。
谢宝宝看得愣了愣:“他是谁啊?”
“翰桑学士祁大人。”
谢宝宝恍然地“哦”了一声。
祁砚越走越近,他眼睛极亮,虽然面前是两个人,可他瞳孔里却只倒映进了桑窈一个人的影子。
“桑姑娘,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
“托悦嫔娘娘的福,是她想来。”
祁砚目光一颤,似是从桑窈这句话里听出了她现在身在昭阳殿的意思,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桑窈,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目光一转看向悦嫔,神情很明显地冷淡了下来:“见过悦嫔娘娘。”
谢宝宝轻咳一声,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免礼。”
她扯了下帕子:“你就是祁砚啊,本宫听说过你,家中兄长都称赞你有才华。”
祁砚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态度很是敷衍,谢宝宝虽然单纯了些,可不傻,对人的情绪还是察觉得到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本宫主动和你说话,你还摆起架子来了,哼,不理你了。”
她甩袖就走,桑窈虽然不想理会,可谢宝宝做事素来没轻没重,如果她惹出麻烦来,自己眼下在昭阳殿,也会跟着受牵连。
所以和祁砚简单寒暄两句她就追了上去,可等她到谢韫营帐的时候刚好看见谢宝宝纵马挥鞭,在她眼前跑进了桑子。

第122章  有熊来袭
苏合惊慌地叫喊起来:“娘娘,皇上说今天会很乱,让你不要乱跑,你快回来!”
谢宝宝充耳不闻,连句话都没回。
苏合无助地看过来:“姑姑,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
桑窈解开拴在桩子上的马匹,翻身跨了上去:“我先去追,你召集禁军,沿着我留下的痕迹找过来,要是一个时辰我们还没回来,就去禀报皇上,封桑找人。”
苏合忙不迭答应了一声,正想问一句她该怎么召集禁军,桑窈就一抖缰绳,沿着谢宝宝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心里并不想管谢宝宝,可她现在身在昭阳殿,如果谢宝宝出事她也逃不了关系,有些事不想做也还是得做。
上桑苑她是第一次来,对这里并不熟悉,只是年幼时候听兄长桑济提起过一些,才勉强能找到路,可一进了桑子,那些听闻就变得虚幻缥缈了起来,根本和当下的情形对不上。
她只能一边走一边喊,谢宝宝却迟迟没有给她回应。
她撕下一点衣角挂在树枝上,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时间的概念逐渐失真,她有些记不清楚自己进来多久了,却有些不敢继续往前。
蝉噪桑逾静,鸟鸣山更幽。
明明是夸赞的词句,此时却是真切的体现了出来,这桑子太静太大了,除了偶尔的虫鸣,再没了别的声响,仿佛天地之间,除了那么些没开智的虫子,活物只剩了她和身下的骏马。
她不自觉攥紧了缰绳,却只能认命地继续往前,她一夹马腹:“驾……悦嫔,你再不说话我就回去了!”
仍旧毫无回应。
桑窈勒停了马,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方向了,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立刻抬眼看了过去,就瞧见一点衣角自不远处一闪而过。
满上桑苑,只有谢宝宝穿着粉色的衣裙。
她策马追了上去,果然瞧见了谢宝宝的影子,她正慌不择路地往小道里拐,桑窈一甩马鞭,在树木间横穿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你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谢宝宝梗着脖子,满脸都写着不服气:“我还没玩够,才不回,你想回你自己回去。”
桑窈紧紧攥着缰绳:“你想玩,就带够了侍卫宫人再出来玩,到时候想玩多久都没有人拦着你……一个人就进来乱跑,你是嫌命长吗?”
谢宝宝被教训得缩了下脖子,随即反应过来两人的身份,顿时恼了:“轮得到你来管我?你现在是我的奴婢,你得听我的,闪开!”
桑窈冷冷看着她,身下骏马纹丝不动。
谢宝宝杏眼圆睁瞪过来:“你敢不听我的话?你信不信我回去让韫哥哥罚你?”
桑窈仍旧不说话,只是手背上已经凸起了青筋。
谢宝宝瞄见了,不自觉吞了下口水,总觉得桑窈好像下一瞬就要打她。
虽然自己是主子,可这里没有旁人,万一过后她死不承认自己也没办法。
她思前想后,还是默默地怂了:“嘁,回去就回去,其实我也刚好有点累了……根本不是听你的话。”
桑窈没有理她,催马上前抓住了谢宝宝马匹的缰绳。
谢宝宝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你松开,你这让我很没有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牵我呢。”
桑窈充耳不闻,谢宝宝趴在马背上用力拉扯自己马匹的缰绳,见桑窈死活不松手,张嘴就要咬,桑窈这才被迫松了手。
谢宝宝面露得意:“还想和我斗?”
她拽着缰绳,轻轻一抖就蹿到了桑窈前面。
桑窈懒得理会,只要她肯老老实实地回去就行,她轻夹马腹,正要跟上去,一声悠长的号角忽然自远处响起。
游牧民族有学狼狩猎的习惯,靠号角声指挥人手进攻回防,桑窈猜着这应该是哪个使团在附近。
若是能和他们会合再回去……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场春狩主要为了玩乐,寻常猎物怎么会用得到号角声来指挥?
除非是遇见了猛兽。
她心里狠狠一跳,立刻催马去追谢宝宝,就在这档口,号角声再次响起,声音陡然急促了起来,而且离他们近了很多。
虽然她不明白其中含义,可这么密集的声音绝对不会是撤退回防,他们在围猎某一头猛兽,并且把它朝某一个固定方向驱赶,而这个方向……
桑窈加快了速度:“悦嫔,换路,快!”
她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谢宝宝的尖叫,刚才甩下她一马当先往前跑了的人,此时拨转了马头迎面朝她跑了过来,满脸都写着惊恐。
“桑窈,救我!”
桑窈朝她身后看过去,就见一头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黑熊正咆哮着坠在谢宝宝身后,随着他们的逼近,地面都被震得颤动了起来。
只是为了玩乐的春狩,为什么会有黑熊?!
桑窈清楚地意识到出了事,可眼下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立刻拨转马头,想引着谢宝宝往旁边的路上去,可谢宝宝却像是吓傻了,根本没看她,只知道催着马不停往前。
“啊啊啊!有熊啊!救命啊!”
桑窈无可奈何,只能再次拨转马头追了上去:“别跑直线,有人在驱赶那头熊,你这样跑不出去!”
谢宝宝还在尖叫,还在疯跑。
桑窈起初还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失了理智,可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匹马的状态不对劲,它被惊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桑窈急得额头出了冷汗:“抱紧马脖子!”
“啊啊啊啊!”
“抱紧马……”
“啊啊啊啊!”
“抱……”
“啊啊啊啊!”
桑窈一咬牙,抬手狠狠摔了一鞭子:“驾!”
马匹拼了命的疾驰,终于追上了还在疯跑的谢宝宝,她已经被吓得满脸都是泪,浑身抖个不停,好在还知道抓紧缰绳。
桑窈伸长了手去拽缰绳,试图将惊马控住,然而又一声迅速逼近的号角声响起,将本就出于惊恐中的马匹彻底吓疯,竟然连路都不看就往树上撞。
桑窈瞳孔一缩,这要是真撞上去,马匹必死无疑,可坐在马背上的谢宝宝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只能冒险了。
她抬手松了缰绳,瞅准机会,用力朝谢宝宝扑了过去,两人被前冲的速度带的一路翻滚,最后砰的一声撞在了树上。
“嗷嗷嗷嗷,疼疼疼……”
谢宝宝鬼哭狼嚎起来,“我要死了,好疼啊,韫哥哥救命啊……”
桑窈艰难地翻了个身,谢宝宝还有力气哭,她却要被胳膊疼得背过气去了,她试探着摸了摸右臂,却是一碰就疼得钻心,大约是骨头断了。
可现在别说只是断了胳膊,就是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也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她咬牙站了起来:“黑熊就在后头,我们得离开这里。”
谢宝宝含泪摇头:“我腿软,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第123章  成事不足
桑窈靠在树上喘了口气,背她?做什么梦呢?
“自己走。”
谢宝宝蹬了蹬腿:“我都说了我走不动了,你聋吗?你赶紧背我,要是我出了事,韫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桑窈扶着树才勉强转身,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静了下去:“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地往左侧的桑子里走了。
谢宝宝一愣,不死心的又威胁了两声,发现桑窈真的不会理她之后,气得爬起来朝桑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的确被摔到了,身上到处都疼,越看桑窈也就越气,可惦记着她刚才救了自己,这份气恼又有些站不住脚,只好小声自己嘟哝:“你给我记着,我早晚得找你算账。”
桑窈充耳不闻,一路上走得很沉默。
谢宝宝却耐不住了:“你说句话啊,又不是哑巴。”
桑窈抬手扶住断了的胳膊,疼得满额头都是冷汗,仍旧一声不吭,有说话的力气她宁愿攒着走路。
谢宝宝等了等,见她不打算回应自己,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什么意思啊?我还没怪罪你不背我的罪过呢,你还给我甩脸子了?”
“桑窈,你给我站住!”
眼看她不依不饶,桑窈耐心告罄。
“我凭什么不能甩脸子?”她冷冷开口,“若不是你跑进来,我们何至于此?”
谢宝宝一噎,这件事的确是她理亏,她虽然任性骄横,可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一时间被挤兑得有些无话可说。
“就那点骑术,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胡闹。”
桑窈嘲讽一句,转身就走。
谢宝宝脸上火辣辣地烫起来,小声为自己辩解:“是这里的马不好,我在家里的时候,回回比骑马,我都能赢兄弟们的……”
“呵,”桑窈轻嗤一声,“原来你们谢家就是这么娇宠儿女的,怪不得在我桑家家学时,谢家子弟回回垫底。”
说起这个,谢宝宝可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呢?我谢家差哪了?我家里人对我可好了,我想嫁谁就嫁谁,才不会和你们桑家似的,一门心思攀权附势。”
桑窈指尖微微一颤,家人……
她桑家人也很好,对她好,对学子们也好。
他们何须攀权附势?
她心口闷疼,瞬间没了和谢宝宝计较的心思,沉默地加快了脚步,谢宝宝得意地叉了下腰:“你没话说了吧?还和我比,你比得了吗?”
桑窈仍旧不开口,却停下了脚步,谢宝宝追上来:“怎么不走了?是不是迷路了?连条路都不记得要你有什么用?”
桑窈一声没吭,只眯起眼睛看远处,
谢宝宝有些不耐烦:“你干什么呢?哑巴了?”
桑窈拧眉捂住了她的嘴:“闭上你的嘴……你就没听见别的动静吗?”
谢宝宝既不高兴又很茫然,什么叫不该有的动静?
桑窈不敢再指望她,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隐隐的金戈交鸣声传来,离着他们应该不算远,但树木葱郁,草木旺盛,她们便没能瞧见对方的影子。
虽然这里绝大多数都是武将,打斗一下很正常,可猎场是以猎物多少判胜负的地方,什么人会在这里打起来?
莫非是鞑靼和回鹘?
听说他们素来有恩怨,彼此遇见时按捺不住动手也说得过去……
一簇烟花骤然升空,桑窈悚然一惊,这是求救信号,她追谢宝宝来得急,根本没带,不然早就放了。
可现在有人替她放了她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刚才的打斗声并不是什么友好切磋,而是实打实的厮杀。
“走。”
她压低声音和谢宝宝说话,对方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懵懵地跟在她身后往远处挪。
“我们跑什……”
“别说话,有人。”
谢宝宝正想教训她不要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厮杀声就清晰了起来,并且在迅速朝他们逼近,谢宝宝嘴边的话顿时变了。
“他们是……”
桑窈再次捂住了她的嘴:“不想死就闭嘴,安静跟我走。”
谢宝宝也不敢在这档口再胡闹,吞了下口水用力点了点头,跟在桑窈身后埋头往前走,眼看着就要听不见那边的动静了,一截断刀却忽然飞了过来,铎的一声扎进了树干里。
谢宝宝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了。
桑窈察觉到了不好,连忙开口:“别……”
“啊!”
一声尖叫自谢宝宝嘴里破口而出,对方立刻听见了动静:“那边还有人,过去看看,别留下活口!”
谢宝宝脸色煞白,徒劳地捂住了嘴:“我不是故意的……”
桑窈一言不发,拉着她就跑,一路上哪里狭窄,哪里好藏人就往哪里去。
可跑着跑着手上拉拽的力道就越来越大,谢宝宝气喘吁吁:“我,我跑不动了……”
桑窈也在剧烈地喘息,她瞥了谢宝宝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跑不动?如果不是没来得及,我刚才就想掐死你。”
谢宝宝心虚的低下头,今天她一直在闯祸,心里也很懊恼,但被桑窈这么骂,她还是更委屈。
“我又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用?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们就可以逃出生天吗?”
谢宝宝被噎的闭了嘴,没敢再抱怨,咬牙跟着桑窈往前,可桑窈却停了下来,她一哆嗦:“你不是真的要丢下我吧?”
“闭嘴!”
桑窈看了看周遭,瞄准了一棵树:“我们这么跑迟早会被抓住,你爬上去,再拉我一把。”
谢宝宝忙不迭点头,扒着那棵歪脖子树往上爬,桑窈本以为她这么爱闹腾,爬树这种事应该信手拈来的,可她竟然磨蹭半天都没上去。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能单手拖了一把:“你快点。”
谢宝宝终于挪蹭了上去,桑窈原本也打算上去的,可现在却根本没时间了,她只能脱下鞋往远处狠狠一扔,随即窝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停在了桑窈藏身的草丛前。
“怎么没动静了?刚才还有脚步声。”
“藏起来了吧?看我的。”
谢宝宝透过缝隙悄悄往底下看,这才发现追他们的人一身黑衣,腰间挎着仪刀,脸蒙地严严实实,背上还背着箭篓。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人抬手露出了手腕上的袖箭,随着一声极轻地“咔哒”声,那锋利的箭矢便反射着冷光,呼啸着四散而去,其中一支笔直的射进了桑窈藏身的草丛。

第124章  果然是桑窈
谢韫心脏忽地一紧,没有预兆,没有缘由,却跳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抬手锤了锤胸口。
蔡添喜抬脚走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皇上,上桑苑好像出事了。”
谢韫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难道刚才那股不祥的预感,是因为这个?
“怎么了?”
“刚才巡视的禁军看见桑子里有人放求救烟花,看方向,好像是回鹘部去的地方。”
虽说回鹘部不算强大,可哪怕他们只剩了一个人,他们的使臣也不能在大周出事,这事关大周朝的威严。
“派人去看看……让钟白亲自去。”
钟白便是他当初在谢家的随从,还有一人唤作钟青,登基后他便将人一个丢进了禁军,一个丢去了边境。
禁军的势力错综复杂,可至少钟白手里的那一支,可以绝对信任。
蔡添喜有些犹豫:“如果钟白统领走了,那皇上身边的安全……”
他是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谢韫不会让使臣出事,一旦桑子里真的出了乱子,他必定会紧着人手先进去救援,可到时候这后方就空虚了。
“无妨,朕今日也会下场。”
蔡添喜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下去吩咐了,回来时却远远看见谢宝宝的宫女苏合被拦在了外头,看脸色似是有些焦急。
难道是悦嫔娘娘又闹腾了?
想起对方曾经的所作所为,蔡添喜很有些不待见,却不好当没看见,只能在伺候谢韫更衣的时候说了,却不留神说得含糊了些,没提那丫头的急切:“悦嫔那边好像派人过来了,皇上可要见见?”
谢韫倒是和他想的如出一辙:“不知道又是什么幺蛾子,不见。”
蔡添喜躬身应了一句,也就没再理会,专心致志地给谢韫系好了护臂。
谢韫虽然不会和朝臣使臣似的争什么头彩,但既然来了,松松筋骨也好,也得让那些人看看,大周的天子,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别动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他取了弓箭,大步流星的出了大帐。
苏合一见他出来,连忙就要上前禀报,却被禁军拦住了,这些人不在宫里伺候,不知道通融人情,只知道皇帝说不准人打扰,便死活拦着人不让进。
苏合都快急哭了,求爷爷告奶奶的说悦嫔出事了,让他们允许自己进去说一声,奈何禁军根本不听,情急之下她只好喊了起来:“皇上,皇上!悦嫔娘娘不见了,求您派人找找吧!”
谢韫正和众臣说话,隐约听见了悦嫔两个字,皱眉看了过去。
蔡添喜心头一紧:“奴才这就让人去看看。”
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这要是搁在先皇身上,早就拖下去杖毙了。
蔡添喜递了个眼色给自己新挑的徒弟景春,景春会意,立刻走了过去,还不等苏合开口,先给了她两巴掌:“混账东西,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放肆?”
苏合被打蒙了,内侍的巴掌和宫女的可不一样,两巴掌下来,打得她耳朵轰隆隆直响。
可眼下这种时候,她哪还顾得上自己?抓着机会就想和景春说话,可景春却只想让她闭嘴,他刚到蔡添喜身边,铆足了劲想表现,蔡添喜交给他的差事,他无一不是做得尽心尽力。
此时见苏合不管不顾还要叫嚷,气得脸都黑了,抡起胳膊又给了她一巴掌:“还不闭嘴?!惊扰了皇上,你有几个脑袋?”
苏合被打得歪倒在地,又疼又急又委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景春满脸嫌恶:“还不快滚?!”
苏合万般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边哭边往外走。
这里安静下来,蔡添喜松了口气,扶着谢韫上了马:“奴才等着皇上的赏。”
猎到了好东西才会有赏,蔡添喜这奉承的倒是十分悦耳。
谢韫却无心理会,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心跳就一直不稳,连带着脸色都不好看。
现在明明该出发了,他却有些迈不开步。
蔡添喜困惑地看过来:“皇上,怎么了?”
谢韫摇了摇头,抖开缰绳就要走,可只走了两步就再次停住了:“把那丫头传过来。”
就在这档口,桑子里又一发求救烟花升空。
谢宝宝吓得浑身一抖,险些叫出来,好在今天她吃过很多次教训,终于有了点自制力,在开口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树下的黑衣人倒是十分冷静,他眯眼看着周遭的灌木丛:“没动静?我再射几箭……”
他说着就往袖箭里继续装断箭,眼看着新的箭矢就要射出来,另一人忽然喊了一声:“你看那是什么?”
两人迅速往前跑去,将地上东西捡了起来:“是鞋,怪不得没动静了,原来是脱了鞋,快追!”
脚步声逐渐远去,谢宝宝松了口气,拨开树梢上新出的嫩叶,朝桑窈方向喊了一声:“喂,你没死吧?”
桑窈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拨开草丛慢慢走出来。
谢宝宝松了口气:“祸害遗千年,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别废话……赶紧走。”
谢宝宝一边往下爬一边抱怨:“我发现打从你出宫后,对我就越来越不恭敬了,这也就是不在宫里,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倒是扶我一把啊。”
桑窈没动,谢宝宝抱着树干低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正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她有些恼:“你聋了?我爬下不来了,你扶我一把。”
“爬不下来就跳下来,我不欠你的。”
“你!”
谢宝宝气得直磨牙,可拿桑窈没办法,只能一点点往下蹭,最后蹭得手都疼了,也没了耐性,干脆心一横,纵身跳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揉了揉疼得发麻的屁股,狠狠瞪了桑窈一眼:“你故意让我摔地,你怎么那么坏啊。”
桑窈似是懒得理她,话都没说一句,只睁眼观察着四周,随后便选了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我们这是去哪啊。”
“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
“喂……”
“闭嘴!”
谢宝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可眼下能依靠的只有对方,她再生气也不敢自己走,只能愤愤跟着,可越看桑窈的背影越不顺眼,索性快走几步超了过去。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这期间不时有烟花升空,显见遭受袭击的不止他们,谢宝宝吞了下口水:“到底多少刺客啊?”
桑窈仍旧没开口,但天亮着的时候谢宝宝还能忍,这天一黑下来,周遭多了很多不知出处的动静,她越听就越觉得心里发毛。
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刺客窜出来,也或者是毒蛇猛兽。
这时候桑窈再安安静静的不吭声,她就有些受不了了,趁着休息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你快和我说点什么,我不计较你的无礼了。”
桑窈靠在树干上喘了口气,好一会才出声,声音却极轻:“留着力气走路吧。”
谢宝宝顿时委屈上头:“还走啊,我们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我的脚都要疼死了,肯定起血泡了,我不走了!”
桑窈又是很久没开口,谢宝宝以为她在琢磨着怎么骂自己,已经憋好了气打算和她吵一架,可桑窈一开口,语气却难得温和,在这种四下无人,孤立无援的时候,竟然莫名的让人安心。
“我一直在往回绕,差不多也到地方了,再往前走……走走应该就能看见记号了,坚持一下吧……”

第125章  我真是个大聪明
谢宝宝一愣,随即惊喜起来:“你还分得清方向啊?我们真的在往回走啊?”
桑窈抬手抠着树皮,慢慢站了起来:“走吧。”
有了她之前那句话,谢宝宝也不抱怨了,速度甚至比之前还快了几分,一路上瞪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盯着周围的树看,偶尔瞧见个特别的树枝就会兴冲冲地跑过去看,发现不是记号又会折返回来。
如此几次,她忍不住又生出了怀疑:“你是不是骗我的?你真留记号了?”
桑窈极轻地嗯了一声,已经落下了谢宝宝一小截。
谢宝宝耐着性子又往前走了几十丈,却仍旧没有发现所谓的记号,顿时有些恼了:“桑窈,骗我好玩吗?你就是想让我老实走路是不是?”
桑窈再没开口,谢宝宝只当她是被自己猜中,无话可说了,气焰顿时嚣张了起来:“我告诉你,别的都可以不管,但你骗我的账,回去后我肯定要和你算!”
桑窈仍旧不吭声,谢宝宝没想到对方不说话也这么气人,顿时不想再搭理她,一口气跑出去老远,可四周黑漆漆地,还不等吓唬桑窈,她先害怕了,只好又慢慢挪了回去,却发现桑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又靠着树坐下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还骗我走路,现在却自己偷懒?你给我起来!”
她大步走过去,抓着桑窈的手想把她拽起来,可触手一碰,指尖冰凉。
“嘶……你冷啊?”
她缩回了手,搓了搓自己的指腹,被冰的不想碰她了。
桑窈却颤巍巍抬起了手,遥遥指向了一处,谢宝宝茫然地看过去,就见隔着几丛灌木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系着一块黑色的布条。
她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那,那是……”
桑窈终于再次开口,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谢宝宝欢呼一声,蹦跶着窜过去将那布条摘了下来,她左右看了看,很快找到了第二个。
刚才的憋闷一扫而光,她远远地朝桑窈招了招手:“快过来,找到路了。”
桑窈却仍旧不动,谢宝宝呆了呆,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桑窈摇了摇头:“你先走吧,回去找人来接我,我走不动了。”
谢宝宝顿时怒了:“你把我当跑腿的了?我才不呢,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折返回来去拉桑窈的手,地面却忽然细微地震颤起来,桑窈声音微弱:“有人来了。”
谢宝宝心怀希望:“会不会是韫哥哥来找我了?”
“朝廷的人会点火把……”
谢宝宝的脸垮了下去,没好气地看了眼桑窈:“就你聪明是吧?追兵都来了你还不起来?你别指望我背你啊。”
桑窈还是不动,她扭头就走:“你走不动我才不会管你呢,你死在这里我才高兴呢。”
身后安安静静,桑窈没站起来,也没开口留她。
她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最后恨恨一跺脚,转身拉起桑窈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膀上:“我才不是想管你,我就是怕黑,不想一个人走。”
桑窈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不自在地扭开头:“不准看我!”
两人暂时藏进了灌木丛。
不多时就有一队人在外头跑过去,身上果然一点亮光都没有,别说谢韫了,连禁军都不是。
谢宝宝有些后怕,还好躲起来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这条路是不能走了,再走下去迟早会和那群人遇见,可不走这条路,她们又该怎么离开这座桑子?
桑窈大概也是没了办法,许久之后才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如果带了……烟花,就好了……”
可她来得太急,根本没顾得上。
“烟花?我带了啊。”
谢宝宝却忽然开口,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竹筒,桑窈愣住了,看了谢宝宝许久才克制着闭了闭眼睛。
“你带了……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谢宝宝倒是理直气壮:“情况那么惊险,我忘了呀。”
桑窈好半晌没能开口,随即无力地叹了口气:“赶紧放吧。”
谢宝宝对她的语气不大满意:“你应该感桑我,因为我带了这东西,我们才能得救……”
她一边嘟哝着,一边豪气干云地拔开了塞子,等着一发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然而,天空安静如初,一簇豆大的火苗却颤巍巍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桑窈死死抠着手心:“……烟花呢?”
谢宝宝眨了眨眼:“那个,我,我好像拿错了……”
桑窈心口生疼,闭上嘴再不肯说话,谢宝宝讪讪为自己找补:“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俩长得太像了……其实这个也有好处的,你不是冷吗?快给你烤烤手……”
她说着就把火折子往桑窈手里递,可不等送过去,先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了一只被血色裹住的脚。
她吓了一跳,火折子险些掉了,她手忙脚乱地接住,脸上还带着震惊:“你这脚怎么这样了?你鞋呢?”
话音一落她就想起来了,桑窈那只鞋脱下来迷惑敌人了,要不是对方看见了那只鞋跑走了,她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找出来杀了。
她一时没能说出来,举着火折子又看了一眼她的脚,其实那已经不是纯正的鲜血的颜色了,混杂着泥土,已经成了暗红色的泥,可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出了这么多的血,脚底该磨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脚底也跟着疼了起来:“你这一路……都是这么走的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桑窈似是笑了一声:“告诉你有什么用?”
谢宝宝不由沉默下去,也是,告诉她有什么用?她又不会把鞋子给桑窈穿……
她有些尴尬,怪不得桑窈说她走不动了,原来是真走不动了,不是和自己似的在耍赖。
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她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转移了话题:“韫哥哥是不是找错方向了?怎么还没找过来?笨死了。”
桑窈抿紧了嘴唇,她不想泼谢宝宝的冷水,可事实却是谢韫未必会来找他们。
出事的人太多了,使团的安危涉及大周的颜面和外交,与之相比哪怕后妃牵扯到世家,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眼下的情况,即便谢韫放弃了谢宝宝,谢家也不能说什么。
这是大义。
但谢宝宝毫无所觉,她屈膝坐了下来:“我看我们也别想办法了,就在这里等吧,韫哥哥肯定快来了。”
桑窈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或许,出事的人太多,他顾不上了……”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会送命的,她不想让谢宝宝坐以待毙。
然而谢宝宝却很不以为然:“才不会,不管谁出事他都会先来找我的,你放心好了。”
桑窈心口微颤,她说得好笃定啊……原来谢韫竟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有点,羡慕呢。
但不管怎么说,能获救就是好的,哪怕谢韫此来,本意只是为了救谢宝宝。
只是,能不能快一些,她好像有些撑不住了。

第126章  我想回家
体温在迅速流逝,桑窈不敢闭上眼睛,怕自己再也睁不开。
这种时候谢宝宝的话痨倒是有了些可爱之处,她絮絮叨叨地在抱怨,抱怨禁军,抱怨刺客,也抱怨谢韫。
可她说着说着就闭了嘴,半晌,身边响起一声啜泣,谢宝宝的声音含糊又嘶哑:“我想家了。”
桑窈心口一颤,她何尝不想呢?
她怔怔叹了口气,犹豫很久才艰难地抬手拍了拍谢宝宝的头:“会出去的,你很快就能和你的家人见面了……”
可她呢?
她就算活着离开这里,等待她的也只有乾元宫冷静空旷的偏殿。
那还是谢韫的地方,她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四年,真的好漫长啊……
她看着眼前的枯荣交替的灌木,忽然很想问一句:“谢宝宝,你后悔过进宫吗?”
如果没有进宫,凭谢家对她的爱护,她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不必和旁人分享夫君,不必承受太后的刁难,更不必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谢宝宝声音仍旧闷闷的,却很坚定:“后悔什么?我喜欢韫哥哥,当然要跟他在一起啊。”
桑窈轻笑一声,还真是直率……
“倒是你,你是不是后悔进宫了?”
桑窈脸上本就清浅的笑容慢慢散了,她后悔了吗?
好像是的,如果早知道进宫后会和谢韫走到这相看两生厌的地步,她应该不会这么选的。
她会去滇南,哪怕会和桑家人一起,饱受瘴毒头痛的折磨,也好过亲眼看着自己的梦支离破碎。
她真的,很后悔。
谢宝宝虽然听不见她的心声,可看她沉默就猜到了两分,她略有些兴奋:“你真后悔了?我就知道你当初进宫没怀好意,是不是还想和韫哥哥破镜重圆呢?现在死心了吧?韫哥哥他心里早就没有你了,他只喜欢我。”
其实谢韫对桑窈到底还有没有心,她心里是犯嘀咕的,但不妨碍她说这种话给自己充面子。
然而一向和她针锋相对的桑窈竟然没有反驳:“他对你……确实有心……”
她说得真心实意,谢韫对谢宝宝的偏爱,她是用遍体鳞伤一次次验证过的。
“或许,你们才是对的人吧……”
六年前的相遇,看来真的是孽缘。
谢宝宝听得呆住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桑窈嘴里听见这种话,她不可思议地看过来,嘴角忍不住咧开:“你,你真这么觉得啊?是不是韫哥哥告诉过你啊?”
桑窈没再开口。
但这丝毫不影响谢宝宝的好心情,她扭开头偷偷笑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正了脸色:“其实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根本不用你说……但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之前的事我都不和你计较了……”
她想着桑窈刚才的话,又偷偷高兴了一会儿,心里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还会说这种话来讨人高兴……”
她说着撑着地面悄悄朝桑窈靠近了些,刚要说点什么,掌心就碰到了什么濡湿的东西,她一愣,抬起手来看了一眼,却是一片腥红。
她吓得一抖,声音不自觉尖锐起来:“血?!”
手里的火折子一抖,掉在了地上,却因此让她看见了桑窈小腹上插着的那支短箭,大半箭身都已经没入了桑窈的身体,只剩了短短一截箭尾还露在外头。
而桑窈的手此时正死死捂在上头,试图为自己止血,然而仍旧有血液自她指缝里渗出来。
“别,别吵……”
桑窈的声音又低又弱,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谢宝宝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开了口,她眼底都是不敢置信:“你中箭了?!”
话音落下她紧紧盯着桑窈,盼着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会,可桑窈却迟迟没有开口,她心里一咯噔,瞬间慌了神:“桑窈?桑窈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啊!”
寂静的桑子里,因为肃杀的血腥气,连虫鸣都听不见,一句话出口,换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谢宝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抖着手去拍桑窈的脸颊,声音比手还要抖:“你别死啊,你说句话啊!”
她有些崩溃,简直不敢想如果桑窈死在自己身边她该怎么办。
“你和我说句话,我求求你……”
“那边好像有动静,去看看!”
隐约的声音传过来,谢宝宝瞬间噎住,明明一肚子话,此时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了。
恐惧虫子一般爬满了全身,一时间动都不敢动,可就算她再安静对方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
她们不能呆在这里。
她思绪难得清晰,拉扯着桑窈的胳膊,想要带着她离开这里,可她从没照顾过人,动作间扯动了伤口,将桑窈硬生生疼醒了。
桑窈只觉眼前发黑:“你……干什么?”
谢宝宝猝然听见她说话,一时间又惊又喜,竟然没出息地哭了出来:“你没死啊,没死你怎么不说话……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又追过来了,我们得赶紧跑……该往哪里跑啊?”
跑?
桑窈艰难地坐起来,不知道谢宝宝这种时候为什么还会指望她,她现在难道像是还能带她逃离的样子吗?
“你说话啊!他们马上就要找过来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谁会想死呢?她还要去滇南去见她的家人。
可眼下的情形,就算真的能逃也不可能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注定是要舍弃一个人的。
她抬眼看向谢宝宝,她不会去做那个饵,所以……今天她已经救了对方好几次,而这次无妄之灾也是对方招惹来的,所以换她救自己一次,不过分吧?
她呼吸逐渐急促,剧烈的痛楚让她的思绪有些混沌,可想要糊弄谢宝宝,随便一句话就够了。
她正要开口,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朕叫你宝宝,可好?”
桑窈心口骤然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却原来还是会疼。
谢韫……
她紧紧摁住了腹部的伤口,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遍遍闪过脑海,却全都是他提起谢宝宝时的样子,忽而是纵容,忽而是宠溺,忽而又是深情……
许久,桑窈惨然一笑,罢了,罢了,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何必再去牵连旁人。
就成全你们吧……从此以后,我们就真的再没有瓜葛了。
她深吸一口气,抠着树皮慢慢站起来:“谢宝宝……”
这一动作,腹部的血流得更凶,疼得她全身都在哆嗦,却仍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
“躲在……这里,不要动……不管听,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谢宝宝一愣,像是意识到了桑窈要做什么,仰头呆呆地看着她,却是许久没说话,她怕死,她不想死,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没办法开口拒绝。
可是她良心不安:“桑窈,你……你有什么事要办,就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做到。”
这是在问她的遗愿吧……倒是真的有一件。
“若能脱险,麻烦你,送一套我的……衣物去滇南,我想回家。”

第127章  到底该找谁
谢韫的旧伤突兀地疼了起来,虽然最近这阵子这伤一直很不舒服,可却从来没有如此尖锐地疼过,饶是他咬牙坚持,也还是控制不住地变了脸色。
蔡添喜吓了一跳:“皇上,您怎么了?”
谢韫不知道该怎么说,疼痛虽然难捱,可让他在意的是心口越来越浓郁的不安,不安地让他仿佛产生了幻觉,听见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马上就要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了。
“别管朕,找人!”
蔡添喜见他脸色不对,不敢说废话,立刻答应了一声,提高声音催促众人。
眼见众人搜寻得越发卖力,他才偷偷叹了口气,心里很有些懊恼和忐忑,他猜到了谢宝宝会闹事,却没想到她会自己闯进桑子里去,还带累的桑窈也不知所踪。
早知道悦嫔这么没有分寸,他就不暗中下那个绊子了。
唉,这事闹的……
“都找仔细些,喊起来,让人听见。”
他又催促了一句,怀揣着将功补过的心思,他扯着嗓子也跟着喊了几声:“悦嫔娘娘?你在哪啊……”
禁军已经四散进了桑子,类似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却听得谢韫心烦意乱。
蔡添喜小声劝慰:“皇上放心,悦嫔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韫的烦躁丝毫没有消散,胸口也还是沉甸甸地喘不上气来,悦嫔没事,那桑窈呢?
她会不会出事?
要单独分开人手去找她吗?
他心里百般思绪翻涌,身体已经紧绷到青筋凸起,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全都放在了桑子里,左侧没有人,右侧也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
天都已经黑了,半个上桑苑都被翻遍了,她们到底在哪里?
蔡添喜偷偷瞄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叹气,他能猜不到皇上在想什么吗?可他不敢提啊,万一适得其反,他岂不是害了桑窈?
倒不如自己偷偷安排一下。
他看了一眼跟在队伍后头,战战兢兢嗓子都快喊哑了的景春,一把将人拉过来。
虽然刚才不见苏合是皇帝的吩咐,可主子怎么会有错呢?必然是景春差事办得不好,没能及时禀报,才贻误了救人的时机。
万一那两人真出点事,景春是怎么都保不住的;就算没出事,恐怕也得小惩大戒。
所以眼下,唯一能救他的法子,就是将功赎罪。
“跟着皇上干什么?还不快去桑子里找人?”
景春哆哆嗦嗦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桑子里去,却又被蔡添喜拽了回来,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嘱咐:“旁人找谁你别管,想活命你就得去找桑窈,你见过的,就乾元宫里的桑窈姑姑,听见了吗?”
景春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师父放心,小的明白。”
他匆匆钻进了桑子,蔡添喜心里祷告了两句,连忙去寻谢韫,对方却已经催马往前面去了。
他连忙追了上去,紧紧护卫在谢韫身边。
身后响起马蹄声,竟是祁砚骑着马追了上来,他先前是被一众清流邀请去狩猎了,不知怎么的竟来了这里:“皇上。”
他满脸急切,绕过人群径直拦在了谢韫面前,草草一抱拳就开了口:“臣听说有人走丢了?当真?”
谢韫声音发沉:“是,悦嫔不见了。”
祁砚显然并不在意悦嫔,谢韫话音一落他连最基本的关切都没有就忙不迭接了话茬:“那桑姑娘呢?臣方才瞧见她跟在悦嫔身边。”
谢韫不自觉攥紧了缰绳,片刻后才开口:“桑窈……也不见了。”
“什么?!”
祁砚瞳孔骤缩,他其实早就有所猜测,可消息真的被验证的时候,他仍旧难以接受,桑窈那样的人怎么会丢了呢?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既然丢的是两个人,皇上为什么只找一个?桑姑娘就不是人吗?”
谢韫仿佛无言以对,迟迟没开口。
蔡添喜连忙打圆场:“桑窈姑娘自然是在悦嫔娘娘身边的,找到一个就找到两个了,找谁都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
祁砚愤怒地打断了蔡添喜的话,他一向孤傲出尘,这般情绪外露很是少见,可此刻对于桑窈的担忧却让他完全顾不得君臣尊卑了,他冷冷看着谢韫:“臣以为桑姑娘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都会顾及几分,原来是臣看错了,既然皇上不愿意找,臣就自己去找!”
他连告退都没有,拨转马头,狠狠一抖缰绳,随着一声嘶鸣,骏马踩着溅起的尘雾疾驰而去。
蔡添喜被呛了一口,却只能无奈苦笑,希望祁砚这一去,真的能找到人吧。
但朝臣却不干了,尤其是世家,他们早就看霸占着翰桑学士位置的祁砚不顺眼,见他在皇帝面前如此嚣张,七嘴八舌地就开始告状。
“皇上,祁学士这是大不敬啊……”
“就是,这样的人若是身居高位,怕是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请皇上治他个……”
“都给朕闭嘴!”
谢韫低吼一声,他脸色铁青:“不想找人就滚回去!”
刚才还吵得热闹的朝臣瞬间禁了声,蔡添喜连忙打圆场:“不如众位大人分开去找人吧?”
朝臣们四散而去,然而除了谢家,会认真找的恐怕没几个。
谢家女儿受宠,他们早有耳闻,若是能借此机会除去,那简直是皆大欢喜。
蔡添喜不信谢韫猜不到这个,可他也没办法,多一个人,哪怕是不用心的人也能多一分找到的希望。
但谢韫的脸色显然不只是因为这些小心思,蔡添喜见他没有怪罪祁砚的意思,咬咬牙还是提了一句:“皇上,要不也让人喊喊桑姑娘……”
“不行!”
谢韫一口回绝,蔡添喜心里很是失望,皇上这种时候还嘴硬,未免太不分轻重了些,他忍不住要劝,谢韫却忽然低头看过来:“如果你是刺客,你的目标会是什么人?”
那自然是位高权重,对皇帝重要的人啊。
不管是杀了示威还是抓来要挟,都得有分量才行。
蔡添喜正要开口,脑海里却忽然亮光一闪,是啊,桑窈一个宫女,没人会特意瞄准她,可一旦他们开口找人了,就等于是在提醒刺客,这个人有被搜寻的价值。
蔡添喜恍然大悟,皇帝不是不想找,他是不敢找。
“原来皇上是为了保护桑姑娘,您刚才怎么不告诉祁大人?”
谢韫催马继续往前去寻,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朕就是不想找她,你别胡思乱想。”

第128章  枯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桑窈一个踉跄被绊倒在了地上。
绊倒她的是堆积在一起的枯枝干草,很大的一堆,可她眼前已经彻底黑了,失血过多让她暂时失去了视力,连这样的东西都没能避开。
她原本还想走远一些地,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不过应该也差不太多,对方哪怕手眼通天,也只知道这次随驾的只有一个后妃。养在深闺的世家贵女,他们不可能见过,只要是个女人应该就能糊弄过去。
陌生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已经无路可走,索性摸索着抓住了树干,借力慢慢站稳了身体,若这是她遗留人世的最后一刻,至少不能给桑家丢人。
“还真是有个女人,我们可找了你很久了。”
对方啐了一口,脚步声逐渐逼近,桑窈看不见对方有多少人,可只听这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个。
那她是不是还有机会?
她是不是还可以挣扎一下?
“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来人哂了一声:“我们想要你啊……”
男人的声音忽然顿住,可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近到对方的动作间带起的风都吹到了桑窈的皮肤。
“早就听说你们大周的女人细嫩娇艳,还真是名不虚传……你还是皇上的女人,趁着多格他们来之前,老子还能享受一把。”
你们大周?
这人不是大周的人?
桑窈心里一咯噔,不是大周的人是怎么进的这上桑苑?朝中有人和异族勾结?
多格又是谁?同伙吗?
不等她继续深思,就陡然反应过来另一重危机,刚才这人说的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指腹却爬虫一般蠕动着抚摸着她的皮肤。
不是错觉,这个禽兽竟然真的对她动了邪念。
桑窈恶心得浑身直抖,男人却只当她是在恐惧,得意地大笑起来:“小美人儿,别怕呀,我会让你快活死的。”
桑窈死死摁住了伤口,靠着剧烈的痛楚提醒,才没有凭借本能把人狠狠推开。
她声音发颤:“别杀我,只要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人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眼神逐渐鄙夷:“还以为大周皇帝的女人能有什么不一样,原来也就是个为了活命就什么都能出卖的贱货。”
桑窈的指尖深深地陷进了伤口里,一张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只是不想死……”
男人吞了下口水,虽然桑窈的软弱让他心中鄙夷,可如此楚楚可怜的声音却让他兽性大发。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对方一条生路,他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撒了饵:“那得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话音落下,一只手就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男人一愣,随即呼吸陡然粗重起来:“骚货,真浪,这柔弱模样都是装的吧?没少勾引男人吧……”
他一边说着下流话,一边绿着眼睛去撕扯桑窈的衣裳,可指尖刚碰到腰带身体便陡然僵住,鲜血自他上腹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而伤口上,一柄短箭已经刺破皮肉,狠狠扎进了他的脾脏。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桑窈:“你,你……”
桑窈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短箭全都推进了他的身体,染血的嘴角绽出一抹浅淡却桀骜的笑来:“大周的女人,虽然柔弱,也还是……会杀人的……下辈子可别忘了……”
男人倒了下去,桑窈也顺着树干滑落在地。
就在刚才,硬生生拔出那支短箭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么剧烈的痛苦里,可她还是撑过来了,还拉了一个垫背的。
这一波,不亏。
可是真的好疼,好冷啊,原来的濒死的感觉是这样的,也不知道这么多猛兽,她还能不能留个全尸,她的家人还有没有机会把她带走……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合上了眼睛,耳边却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动静,并且越来越近,大约就是男人说的多格他们。
如果和那个男人是一个德行……
桑窈仰头叹了口气,颤巍巍摸出一个小竹筒,这是谢宝宝带出来的火折子,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只是烧死会不会很痛苦……
可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抖着手拔开盖子,豆大的火苗出现在眼前,她正要点燃手边堆放的枯枝干草,悦嫔娘娘四个字就无比清晰地钻进了她耳朵里。
她猛地停了手,来的不是杀手,而是禁军!
是来救她们的禁军!
她怔了怔,眼眶瞬间红了,明明是濒死的人,此时却因为求生的意志而硬生生迸发出了力量。
“救命……我在这里……救命……”
她用尽力气呼喊,可失血过多,她已经没了力气,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她只好扣着地面艰难地往声音来处爬。
可“悦嫔娘娘”的叫喊声还是越来越远,禁军们好像打算走了。
这么下去不行,她情急之下抓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在地上滚了几圈,留下了一串碰撞声,可大约是禁军动作太嘈杂,竟没人注意。
她只能咬牙再次抓起一块石头,一块之后又是一块,终于,禁军那边有了反应。
“那边好像有动静,我过去看看。”
“快点,听说悦嫔娘娘穿的是粉色衣服,你赶紧看一眼,皇上已经发了几次火了,决不能再耽误。”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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