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胭南浔抖音强推小说-容胭南浔小说免费阅读全文
时间：2023-06-04 10:09:2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南浔被责骂得低下了头，可却没有丝毫改主意的意思：“她年纪还小，儿臣日后必定会严加管教……”
“你一句严加管教，便想将这样的大错揭过吗？”
南浔沉默地看了一眼萧宝宝，萧宝宝不安地摇头：“浔哥哥，救我。”
可眼下这情形，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南浔安抚地拍了拍萧宝宝的手：“放心吧，朕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
这是他当妹妹疼爱过的人，她怕疼的事还是记得的。
可这一瞬，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个也怕疼的人，只是太过模糊，他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甩甩头，将混乱的思绪拽了回来：“儿臣不敢，悦妃的确有错，朕也绝不会姑息，这样吧，就贬她为嫔，禁足昭阳宫抄写宫规，太后可满意？”
太后火气稍微散了一些，虽然和自己预期的冷宫还有距离，可皇帝还要顾及前朝的平衡，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冷哼一声：“只抄宫规怕是抄不出什么来，南嬷嬷，你挑个人过去，一条一条地教她。”
宫里的教养嬷嬷权利极大，若是萧宝宝学不好，少不得要挨戒尺，和当初的容胭一样。
他再次垂眼看向萧宝宝，眼神复杂中透出一丝柔软：“你好好学，等学会了朕亲自去接你出来。”
一般被废了位的后妃大多是要失宠的，可他这句话一出就是证明萧宝宝和旁人不一样，她还是得帝心的，教养嬷嬷就算有太后授意，也不敢对她太过严苛。
萧宝宝满心不甘，自己好好的一个妃竟然就变成了嫔，可她也知道太后一门心思想把她踩下去，再纠缠只会适得其反。
她没再多言，委委屈屈地走了。
南浔眼看着人走了，这才看向庄妃：“今日你受委屈了，来朕身边坐。”
庄妃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他一眼，随即从脸红到了脖子，端的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南浔眼神暗沉下去，却笑得温润：“朕也许久没去含章殿了，今日去你那里坐坐。”
第52章凶巴巴的雪人
容胭一觉醒来就听说萧宝宝被贬黜禁足，她并不意外，庄妃是个很聪明的人，给了她一个筹码，她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至于以后她会怎么走，容胭并不在意，反正过了今天就只有四年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心情大好，隔着窗户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将薄薄的窗纸映得忽红忽绿，透着非凡的热闹。
她撑着床榻下了地，却在动作的瞬间被忽然剧烈起来的头痛刺的险些跌倒，她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头，心里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既然是疲累所致，为什么休息了一整天，反而会越疼。
可她没有太医去问，便也只好忍着，想去看烟花的心情也并没有因为这疼而消减半分，她仍旧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地。
寒风呼啸，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便冷得人一哆嗦，可容胭却顶着这风在窗口坐了下来，透过那缝隙看天上的烟火。
乾元宫距宴云台有些远，中间又隔着层层叠叠的宫檐，将所有的璀璨都遮掩住了，但就算只有零星的烟火透过来，她也想看一看。
她难得能在举办宫宴的时候这么清闲，既不用伺候也不用逢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烟花，难得的舒服清闲。
容胭心情很好，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孤单，只有一点点而已。
她伏在了桌子上，看得有些出神，冷不丁门口响起脚步声，容胭心脏莫名一动，扭头看了过去。
偏殿门被慢慢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容胭怔了怔：“秀秀？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来了？”
秀秀脸上还包着，身上却透着喜气：“蔡公公说您病了，让找个人来伺候，奴婢刚好听见就自己过来了。”
哦，原来是蔡添喜。
容胭摇了摇头：“我这里不需要照顾，你歇着去吧。”
秀秀反而越走越近：“姑姑，今天除夕，宫里给了恩典，允许宫人们守岁，还赏了饺子和酒菜，姐妹们就想聚一聚，姑姑一起来吧？”
容胭失笑：“我这一去，你们就不得松快了，到时候旁人都要怨你了。”
“才不会，”秀秀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姑姑去吧，他们也想和姑姑亲近亲近。”
容胭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的性子很不招人待见呢，竟然会有人想和她亲近……
可她念头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宫里虽然不乏香穗那般想踩着人往上爬的，可大部分还是想安安稳稳等到了年纪就出宫。
宫里再富贵，也不是寻常人能享受的。
可想要在宫里安稳过下去，就要打好关系，她们再不喜欢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奉承。
容胭本不想去讨这个没趣，可看着外头连绵不绝的烟火声，还是犹豫了。
秀秀像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南勤地凑了过来：“奴婢伺候姑姑梳妆。”
容胭抬手摸了下发髻，的确已经散了，只是以往这种事她都是自己来的，但今天太过疲乏，索性就默认了。
秀秀拿了梳子来给她梳头发，大约也是记恨萧宝宝弄伤她的，说起了宴云台那边的事。
“悦妃娘娘这次可是犯大错了，服制僭越还殴打庄妃，太后生了好大的气，皇上虽然护着，最后也还是不得不废了她的妃位。”
容胭微微一怔，僭越？殴打？
那只废妃位的确是很轻了。
庄妃的确是个很豁得出去的人，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眼秀秀：“可解气了？”
秀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并不知道悦妃眼下的下场，是容胭费尽心思为她讨得公道，可容胭不会说，她便也只能一辈子蒙在鼓里。
可笑完她就又叹了口气：“其实太后还想让人掌悦妃的嘴地，可是皇上死活不让，说什么她年纪小，怕疼……”
容胭心口突兀的一滞，自醒来时还算是不错的心情陡然间沉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心口，觉得自己大约是有些矫情的。
南浔偏爱萧宝宝，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也是正常的……很正常才对。
容胭抬手死死捂住了额角，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秀秀吓了一跳：“姑姑？”
容胭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笑了起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们相聚我还是不去了……”
她摸索着在桌子上的匣子里摸出一块银子丢给了秀秀：“你去御膳房要几个菜，就当是我请你们的。”
秀秀毕竟跟了她几年，知道她眼下的状态很不对劲，却什么都不敢说，抓着银子不安地退了下去。
偏殿的门很快关上，容胭捂着头的手这才慢慢放下来。
她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恍惚间上面全是血，额角也剧烈地疼起来，温热的血液汨汨地淌出来，流到脸侧时却已经冷了下去，然后这冷蔓延到了全身。
恍惚里，有人在叹气，说伤太重要不好了；有人在哭嚎，骂她不孝；还有人在喊，说萧公子要不行了……
她猛地甩了甩头，将混乱的思绪都甩了出去，她要往前看，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该忘记。
她一把推开了窗户，呼啸的寒风刀子一样刮过来，冷得她浑身一颤，思绪也在这剧烈的寒冷里安静了下来。
忽而一点凉意附上脸颊，她微微一愣，这才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竟然下了雪。
她抬手接住一点雪花，看着那点白色在掌心里慢慢融化消失，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兄长堆雪人的情形来，心里生出一点兴致，索性披上斗篷出了门。
她抬脚迈进雪地里，蹲在地上慢慢堆了四个小小的雪人，她垂眼静静看着，片刻后再次抬起红肿的手握住了一团雪，又捏成了人的样子，只是那个雪人却眉眼冷厉，即便不是活人，也仍旧透着浓浓的排斥，像是不喜欢被这双手捏出来。
容胭盯着那雪人看了很久，慢慢放到了一旁。
他今天应该会去含章殿吧，挺好的，那么多后妃，总有人得他喜欢，会让他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也忘了她。
她又摸了一下那个雪人，轻轻捧起一抔雪将那雪人埋了起来，她不想回偏殿，索性坐在雪地里仰头去看一望无垠的天空，四下寂静，她仿佛整个乾元宫只剩了她一个人。
有点孤单呢……
她慢慢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这种天气坐在雪地里，你是嫌自己病得太轻了吗？”
第53章醉酒的人
这声音……
容胭惊讶地看过去，果然是南浔回来了。
她有一瞬间是惊喜的，南浔竟然回来了……这乾元宫似乎也没那么冷清了。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她仰头看了眼天色，刚刚丑时。
按照守岁祈福的规矩，就算是皇帝有兴致，也得等子时过了才能散家宴，子时去含章殿，丑时就回来，这路上一来一回就得去掉小半个时辰，再沐浴更衣说说话……
容胭脸色一瞬间古怪了起来。
南浔越走越近，他垂眼看着容胭，目光落在她红彤彤的手上，正要嘲讽她一句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就被她看得身上发毛起来。
他不自觉顿住了脚，眉头拧了起来：“你这是什么眼神？”
容胭摇了摇头，略有些心虚地扭开了头：“没，没有。”
没有？这幅样子，分明就是有。
南浔眼睛一眯，抬脚逐渐逼近：“你心里有鬼……到底在想什么？老实交代。”
容胭试图转移话题：“真没有，皇上不该在含章殿吗？怎么回来了？”
南浔却丝毫配合的意思都没有：“朕想去哪就去哪……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容胭被他逼得不停后退，脚下不留神踢倒了刚才堆起来的小雪堆，那个凶巴巴的小雪人露了出来。
她心里一跳，抬脚就要踩碎，却不等脚落下，整个人就被南浔提起来放到了旁边。
“唉，没什么好看的……”
南浔已经弯腰将小雪人捡了起来，盯着那张横眉冷目的小脸看得眉头紧皱。
明明这雪人丝毫没有人的样子，可他却莫名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嫌弃：“就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藏的？手艺真差，丑死了。”
容胭看他一眼，默默扭开了头：“确实丑，又丑又坏。”
南浔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莫名，狐疑地看向容胭，只是夜色暗淡，他没能看出什么来，醉意上头他也没有追究，随手将雪人扔进雪堆里，转身进了正殿：“来伺候。”
容胭搓了搓因为受寒而胀胀麻麻的手指，有些纠结，虽然快了些，可毕竟也去过含章殿了，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吧？
蔡添喜催促地喊了一声：“容胭姑娘？皇上等着呢。”
容胭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犹豫片刻还是十分隐晦地和蔡添喜打听：“皇上在含章殿可清洗过了？可要传热水？”
蔡添喜顿了顿，按理说皇上做了什么他是不该透露的，可既然问的人是容胭……
“只是下了个棋，想必是不曾梳洗过的，姑娘待会伺候吧。”
容胭十分惊讶，南浔去了趟含章殿只是下了个棋吗？
那他这个时辰回来，该不会是……
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不敢让自己多想：“是，劳烦公公传热水来。”
她自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南浔靠坐在龙床上，半闭着眼睛在养神，大约今天两场宴席下来，他也并不轻松。
容胭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抬手给他松了发冠，一下一下揉捏着头皮，南浔大约是舒服的，不轻不重的哼哼了两声，声音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有些撩人。
容胭心口颤了一下，手上动作越发用心。
“今天倒是很懂事。”
南浔含糊了一句，掀开眼皮目光湛湛地看了过来。
容胭不理会他这句像极了嘲讽的称赞，仍旧不轻不重的揉捏，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了手。
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虽然还称得上温柔，可言语间却满是嫌弃：“都肿成萝卜了。”
容胭一滞，猛地将手拽了出来，转身要走却又被南浔抓住小臂拉了回去：“朕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看看，丑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边嫌弃，一边仍旧一下一下地摸，不多时指尖便顺着袖子钻了进去，另一只手也揽住了容胭的腰，将人压在了床榻上。
“待会乖顺一些，大年节底下，别让朕不高兴。”
容胭抿了抿嘴唇，默认了他这句话，就算不冲着年节，只看他到了含章殿还肯全须全尾地回来，她今天就不想计较别的。
可这含蓄的赞同却还是让南浔意外了，他撑起身体垂眼看了过来，直刺刺地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容胭有些羞窘：“看什么？”
南浔一扯嘴角：“过年还真是件喜事。”
他含糊一句猛的低头亲了下来，明明只是个亲吻，可容胭的嘴唇却肉眼可见的红肿，甚至还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容胭很想纵容他，可还是被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给呛了一口，不得不侧头换了下呼吸。
“你先去洗漱……”
话未说完，脑海里却陡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
容胭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遍体生寒，她躲开了南浔再次亲吻下来的嘴唇，嗓音微微发颤：“你喝酒了？”
南浔被问得莫名其妙：“家宴如何能不喝酒？”
可容胭问的不是这个——
“你是喝醉了才会回来的，是吗？”
南浔醉酒有些不清醒，见她在这紧要关头说这些有的没的，眼底顿时露出不耐烦来：“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容胭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扭开了头，嘴唇上那细小伤口的刺痛感却陡然清晰剧烈了起来，果然醉酒的人容易失了力道，会伤人。
她垂下眼睛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
第54章做事就要一视同仁
南浔稍微迷糊了一下就醒了过来，一是习惯，虽然这些日子不上朝，可他以往都是这个时辰起身，便仍旧醒了；二则是容胭走了。
这很正常，他不允许容胭在龙床上过夜，那是后妃才有的恩宠，他要用这个提醒容胭，她不配。
偶尔他闹得厉害，容胭十分疲惫的时候，会稍微拖延一会儿，那时候他会毫不客气地将人撵下去，次数不用多，以容胭的脾性，有那么一次就足够她教训深刻，再也不犯。
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歇得又太晚，他以为容胭多少会多赖一会儿地，没想到她会这么识趣。
外头传来开门声，是容胭出了正殿，可脚步声却没响起，南浔听着外头的安静，忽然好奇起来，抬脚走到了窗前。
容胭果然没走，外头的雪还在下，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容胭裹着雪色的斗篷站在廊下，身形几乎和周遭融在了一起。
她在廊下呆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倒是安静得很。
可南浔却突兀地想起了那个凶巴巴的雪人，心口莫名地一揪。
大年初一，兴许可以允许她放肆一回。
他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正要开口喊人进来，容胭便抬脚走了，她走路也无声无息的，大约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人，可南浔这么看着她走远，竟恍惚产生了一种她会消失在雪色里的错觉。
可终究也只是错觉，还有四年，容胭一定会很努力地撑下去的。
四年……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清楚地碰到了心口的疤，那么厚，那么疼。
容胭，你真的就没为当初的事后悔过吗？我险死还生，连你一句抱歉都得不到吗？
他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久到蔡添喜捧了朝服过来，提醒他该起身了，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他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朝接受百官和使臣的朝贺。
蔡添喜走近了些，却只觉一股凉气自南浔身上散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南浔摆了摆手，虽然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
“无妨，朕身体康健，何惧风雪。”
蔡添喜叹着气服侍他换了衣裳，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乾元宫的宫人们都预备着伺候了，旁的时候可以偷懒，今天可是必定会有赏的，若是谁偷懒错过了，会懊恼一年。
等穿戴齐整出去正殿的时候，乾元宫的宫人果然都已经起了，跟在德春身后排了四列，一见他出来，齐齐俯身拜贺：“奴婢/奴才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容胭适时端着装了金裸子的红封出来，上头一个最大最醒目的便是蔡添喜的。
南浔亲手拿起来递了过去：“这一年也要劳累你了。”
蔡添喜连忙跪地谢恩，虽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回，可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难不感动。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南浔弯腰将蔡添喜扶了起来，剩下的人便不够资格他亲自发，容胭便端着托盘走了下去，宫人各自取了一个，等秀秀拿完的时候托盘已经空了。
今年照旧是没有容胭的，哪怕是她自己装的红封，也没给自己留一个。
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偶尔有几个刚调过来顶缺的小宫人不懂内情，困惑又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尴尬的，但容胭也已经习惯了，放下托盘走到了一旁：“谢恩。”
宫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拜谢。
南浔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遣散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容胭身上：“新春大吉，容胭姑姑终于又熬过一年。”
容胭没什么反应，只将一本册子翻开递了过来：“这是待会儿要往各宫送的赏赐，和年前给您看的大致一样，只是悦嫔如今降了位，这赏赐……”
“按照妃位赏。”
南浔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似是猜到了容胭还有别的话要说，他面露嘲讽，“怎么，容胭姑姑现在也会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了？”
容胭有些恼怒，若是她当真看人下菜碟，两个贵人怕是早就被宫人们作践死了。
然而和南浔争论毫无意义。
“奴婢谨记皇上教诲，这后宫里的都是主子，确实不该只看分位，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屈膝一礼，将册子收回去转身要走，南浔却是一愣，容胭可不是这么好办的人。
他下意识喊住了她：“你……不争辩？”
容胭微微低下头，姿态恭谨，毫无错处：“既是皇上的意思，奴婢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这是悦嫔，奴婢也着实不敢多言什么。”
南浔被噎了一下，虽是实话，可听起来的确太过刺耳，他没再言语，抬脚就去给太后请安了。
等他们不见了影子，秀秀才凑到容胭身边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姑姑……”
容胭一眼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略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放心吧，就算皇上偏爱悦嫔，她以后也不会动你了，经了这一遭她怎么都得长点脑子了。”
秀秀有些着急：“姑姑，奴婢不是担心这个……”
她是怕容胭难过，皇上回回都护着悦嫔，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她这个旁观的心里都难受的厉害，何况是容胭呢？
然而容胭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从怀里掏出个红封来：“呐，新春大吉，万事顺遂。”
秀秀摆了摆手：“奴婢不要了，姑姑是要出宫的人，攒着以后用吧。”
容胭塞进了她手里：“拿着吧，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在宫外都可以议亲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出嫁，以后给你的东西只管收着，就当是我给你攒的嫁妆。”
秀秀又害羞又感动，这才收了红封，正要退下去干活就被容胭喊住了：“你替我往内侍省走一趟，调些宫人来，再找人去惜薪司提四篓红罗炭。”
“是，奴婢这就去……提炭用什么名目？是从官中提还是挪了哪位娘娘的份例？”
“从皇上的份例里出，就说是皇上赏给两位贵人的。”
秀秀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可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反应了过来：“从，从皇上的份例里出？皇上赏给贵人的？皇上刚才说了吗？”
她怎么没听见啊。
容胭轻飘飘瞥了一眼乾元宫的大门：“皇上不是说了吗，不能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后宫的人都是主子，她们的东西不够用了，自然要从皇上的份例里出了。”
秀秀被吓了一跳：“姑姑，这，这不好吧？”
“我这是谨遵皇上的教诲，她们可都是皇上的人，他不心疼谁心疼？”
要一视同仁是吧？好啊，一视同仁给你看。
第55章家被败了
大年初一不奏政事，南浔上朝只是为了接受了百官和使臣的朝贺，鞑靼来使提了秋日来访的要求，南浔稍一沉吟便允了，随即便率百官前往祭天，等他回来时已经午后了。
恰逢江南的折子进了京他便去了御书房，江南的雪灾他一直惦记着，那地方不同于北地，为适应四季变换，房屋都修得结实耐寒。
而南方因着冬日却极短，气候又多闷热潮湿，墙体多为空斗墙或者抹灰墙，屋顶没有房梁，若当真大雪漫天而至，恐怕倒塌者不在少数。
好在江南刺史送上来的折子里并没有坏消息，虽然情况也不大好，冻伤冻病者不计其数，可好歹没出人命。
但南浔仍旧发现了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就是那封折子，条理清晰，言简意赅，通篇下来并没有世家喜好的夸大其词，邀功请赏，像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这江南刺史，当初是顶着王家的名头进的考场，入得仕途。
世家为患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一缕黑烟飘过来，呛得他一咳嗽。
蔡添喜有所察觉，连忙请罪：“奴才该死，皇上没事吧？”
南浔被呛得捂住了口鼻，抬眼一瞧才发现炭盆正冒着浓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御书房不是贪图安逸的地方，为了让皇帝警醒，这里是没有地龙的，冬日天寒就只能靠炭盆取暖，可现在这炭盆却很不配合，不只没有热气，还腾腾冒着黑烟。
“赶紧弄好。”
蔡添喜一边连声答应，一边愁眉苦脸地扇扇子，然而不管怎么扇，黑烟都不肯散。
南浔被熏得看不下去折子，眉心皱了起来：“今天怎么回事？”
蔡添喜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是碳不对。”
南浔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十分无语：“炭不对就让惜薪司来换，这种事难道还要朕提醒你吗？”
蔡添喜越发尴尬：“倒也不是拿错了……惜薪司那边说皇上今天的红罗炭份例都提出来了，奴才派人去的时候，他们就只给了黑炭。”
南浔懵住，他不可思议道：“都提出来了？”
他才刚到御书房，而且打从进来就一直被烟熏，什么时候让人去提红罗炭了？
蔡添喜眼见着他脸色变化，知道这是要生气了，连忙解释：“是容胭姑娘提了您今天的份例，赏给两位贵人了。”
南浔刚酝酿出来的火气猛地顿住：“你说谁？”
蔡添喜头几乎低到了心口：“是容胭姑娘，她说经过皇上教诲，她幡然悔悟了，眼见贵人们份例不足，整日受寒，她知道您肯定心疼，所以就将您今日的红罗炭份例赏给两位贵人了。”
南浔僵在原地半晌没动弹，蔡添喜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却怎么听怎么透着诡异。
容胭把他的炭赏出去了？还说他心疼两个贵人？
他什么时候心疼她们了？他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为什么要心疼她们？
容胭是怎么想的？她是病傻了还是气疯了？
他叫嚣的思绪陡然一顿，早上故意气容胭的话浮现在脑海里，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容胭是故意的。
她这是气他早上的言语讥讽，所以抓着他的话头做文章。
好你个容胭！
他气得咬牙切齿，怪不得之前那么好说话，没拿宫规说事也没问些有的没的，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这么收拾他。
真是反了，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是皇帝？
自己不让她痛快，她也不让自己痛快是吧？
他被容胭的小心眼给气笑了，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毛笔。
蔡添喜看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开口：“奴才这就去官中再提一些红罗炭。”
“不用了，”南浔换了支笔批复了江南刺史的折子，“朕不缺这几篓炭，炭盆撤了吧，泡杯参茶来。”
蔡添喜欲言又止，南浔看得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又怎么了？”
“今天长年殿的人来了一趟，说良嫔守岁的时候着了风，病又重了，容胭姑娘就把您泡茶喝的参给送过去了。”
“……都送过去了？”
蔡添喜头都不敢抬，却伸手比划了一下：“都送过去了，各个年份的都有，这么大一箱呢，好几个人才送完呢。”
南浔：“……”
蔡添喜等了好一会儿也听见上面的人说话，一时忐忑起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眼，却见南浔诡异的平静。
他心里却越发不安，按理说不该是这幅反应啊。
“皇上……”
“应该还有吧？”南浔忽然开口，语气里竟没有丝毫类似于愤怒之类的情绪，“她还送了什么？”
蔡添喜紧张的吞了下口水，虽然有些不敢开口，可皇上都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还有一些，她还给惠嫔娘娘添了八盒血燕窝，八盒鹿筋，八盒鱼翅，庄妃娘娘六对东珠，六对……”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南浔的脸色，见他眉头逐渐拧紧，嘴边剩下的一长串单子立刻咽了下去，补充道：“也没落下悦嫔娘娘，给了两块上好的翡翠，足够打几套头面了。”
然而南浔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但也没说话，他只是慢慢伏在了桌子上，抬手捂住了心口。
肉好疼。
容胭这个混账，什么贵给什么，那些千年人参，满大昌都找不出几对的东珠，极品翡翠……那些可都是他私库里出的，他登基才三年，攒下这些东西容易吗？
蔡添喜见他迟迟不开口，担忧的上前一步：“皇上，您没事吧？”
南浔抖着手抓住了桌沿，他强自镇定，若非一开口声音发颤，任谁都看不出不妥来。
“蔡添喜……”
蔡添喜忙不迭答应一声：“奴才在。”
南浔抠着桌沿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以后私库的钥匙归你管，她要拿什么你都得先知道。”
再这么下去，他的私库迟早要被容胭造完，可他还不能说什么，谁让他把赐福的事交给了容胭呢？
那就是默许了她可以随意处置他私库里的东西。
失策了。
第56章后妃
后宫，长年殿。
窦安康探头看着殿外，瞧见进来送赏的人是个全然陌生的面孔，脸色微微一暗：“容姐姐还是不愿意见面。”
奶嬷嬷又给她裹了件披风：“姑娘也体谅体谅她吧，家道中落，如今要为奴为婢才能过活，谁愿意和故人想见？”
窦安康叹了口气：“说的是，是我自私了。”
她抬了抬脸颊，奶嬷嬷会意，连忙给送赏的宫女塞了个金镯子：“劳烦姑娘了。”
秀秀笑着和窦安康请了安，贺了新春之喜，又和奶嬷嬷寒暄几句，说话间目光几次扫过窦安康，见她脸色虽然不好，气息却还算匀称，心里觉得能和容胭交差了，就要道别离开。
奶嬷嬷却又将一个荷包塞了过来：“我家娘娘和乾元宫里的容姑姑有旧，这个红封劳烦你捎回去给她，就当是讨个吉利。”
一听是给容胭的，秀秀连忙收了起来，态度热情了些：“嬷嬷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等将人送了出去，奶嬷嬷才一一看过那些东西，先前就听说过宫里新春赐福的东西是哪些，眼下都一一对得上，只是按照分位多了些旁的。
可还有一人高的木盒子摞在了一起，奶嬷嬷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只得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诧异的“呀”了一声。
窦安康压下翻涌而至的咳嗽，嗓音嘶哑的开口：“怎么了？”
奶嬷嬷一连开了好几个盒子，见都是顶好的野参，顿时满脸惊喜：“可见容姑娘还是惦记着姑娘的，这么多极品的参，可不就是知道姑娘你现在每日里都得用参汤吗？”
窦安康起身走近了些，眼看着奶嬷嬷一盒一盒的打开，脸色从最初的高兴逐渐变了味道，她一把抓住奶嬷嬷的手：“别开了……这么多，容姐姐该不会是把皇上的私库搬空了吧？你快去打听打听，别让她因着我获了罪。”
昭阳殿。
“这一定是浔哥哥专门给我的，他知道我被罚会不开心，所以不止按照妃位赏的赐福礼，还特意给我添了这两个宝贝。”
她身上已经完全瞧不见受罚的颓唐了，高兴的像个孩子。
容合原本还有话要说，此时见她如此高兴，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如果萧宝宝还是妃位，这后宫赐福第一个就是她，可现在只是个嫔，所以乾元宫的人是先去的含章殿，容合早早地就让人去看着了，那边也是规制之外还多了别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想必也不会比这翡翠差。
萧宝宝这并不是独一份。
可如果说实话会惹怒主子，容合还是选择隐瞒，反正她不说萧宝宝也不知道。
“皇上还是最疼爱主子的。”
容合笑吟吟开了口，她如今已经知道怎么讨好这位主子了。
萧宝宝闻言果然高兴，抬手摘下头上的金簪子扔了过来：“赏你的。”
容合受宠若惊，可并没有被这点恩惠蒙蔽眼睛，她含笑开口：“奴婢只是说了句实话，怎么敢要主子的赏？要是换了旁人，不说殴打庄妃，只这僭越的罪就足够被打入冷宫了，可皇上却只是让您禁足，还要亲自来接您，这可是大周开朝以来独一份的恩宠。”
萧宝宝对后宫的事并不了解，闻言很是惊讶：“是这样吗？”
她控制不住的咧开嘴，抬手捂住脸笑的满脸通红：“浔哥哥……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
容合趁机继续开口：“可是主子，你有没有想过尚服局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您不知道百鸟朝凤，可尚服局也不知道吗？”
萧宝宝脸色的喜色淡了，她踢了下桌子：“我就说是容胭陷害我，浔哥哥非不信。”
容合有些无奈，这主子虽然好哄，可脑子着实不好用，她只好说得更明白了一些：“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说也奇怪，庄妃怎么就那么巧做了那种事呢？若不是她被您推倒的事被太后亲眼看见，您也不至于降位。”
萧宝宝一怔，似是被这句话提醒了什么，眼底闪过恍然，她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容合：“你是说……”
容合忙不迭点头：“正是，庄妃她……”
“她被容胭下蛊控制了！”萧宝宝斩钉截铁道，说着话逐渐兴奋了起来，“我都听话本里说了，很多人都养那种虫子……”
“娘娘！”
容合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她，这主子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她叹了口气：“庄妃娘娘好歹是妃位，容胭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比起容胭主使，您不觉得庄妃更可疑吗？”
萧宝宝嫌弃的瞥她一眼：“你没生病吧？我和王惜奴无冤无仇的，她陷害我干什么？”
容合心力交瘁，深吸一口气才再次打起精神来：“话是这么说，可您想想，这事最后是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萧宝宝终于肯认真思考了，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容合适时开口：“昨天她可是和皇上同席而坐的，晚上还将皇上带去了含章殿，之前她可是最不受皇上待见的那一个，现在被您推了一下，名声有了，宠爱也有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说别的萧宝宝还没有反应，可提起南浔去含章殿，她就想起了刚进宫时被她截胡南浔的事情来。
她恨得咬牙切齿：“你说的对，王惜奴的确不是好东西。”
说着她又有些不甘心：“你真觉得和容胭无关？”
“她哪敢啊。”
容合恨不得诅咒发誓，她不知道萧宝宝和容胭之间有什么恩怨，可那是皇帝身边的人，在龙床上的时间，比所有后妃见皇帝的时间加起来还多，这样一个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毕竟再多的偏爱也抵不过日积月累的诋毁。
比起和那样一个人为敌，她宁愿主子和庄妃对上。
不同于长年殿和昭阳殿的欣赏，九华殿的惠嫔十分直接，东西一到便让人送去了小厨房，炖了甜汤出来。
而含章殿此时却诡异的平静。
藤萝看着那熠熠生辉的东珠，又看一眼不为所动的庄妃，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娘娘，听说这些东珠是容胭姑姑做主送过来的，奴婢看过了，都是极品的好东西，她大约是想和您表忠心的。”
庄妃正和自己对弈，闻言头都没抬：“皇上私库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可说到底也是皇上的，容胭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表忠心，太过不值钱了些。”
藤萝有些尴尬，她私心里盼着庄妃能将容胭收为己用的，便替她找补了两句：“她毕竟落魄了，一个奴婢手里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也只能逮着机会做点什么了，至少有心不是？”
庄妃这才将东珠拈起来看了一眼：“去打听打听，旁人宫里除了规制内的东西，还都给了什么。”
藤萝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庄妃喊住：“别急着回来，看看御书房和乾元宫都有什么动静。”
藤萝不敢多问，转身匆匆去了。
庄妃此时才看着那东珠笑了一声：“的确是稀罕物件……可这真的是皇上赏的吗……”
第57章朕不说停不准停
容胭亲自去了一趟长秋殿，两个贵人都住在这里，原本两人是有各自的住处的，可入宫后太过寂寞，她们便想去求南浔好住在一处。
可不受宠的后妃还不如奴才，她们别说去和南浔求情，连见都没能见到，最终还是容胭遇见她们，替她们传了话。
事情倒是不难办，可容胭看见的却是如死地般的寂寞，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和这两位贵人易地而处，她能撑多久。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哪怕以后会在滇南受瘴毒而死，她也要离开这里。
至于南浔……
她已经给了他们两人任性的机会，由着自己呆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足够了。
两位贵人知道会有人来，早就守在门口等着了，她们炭火不够，今天又下了雪，脸颊已经冷得通红。
瞧见容胭过来，她们脸上立刻带了笑，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呀，容胭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林贵人抓住了容胭的手：“还以为姑姑忙，今年就不自己来了。”
往年新春赐福，因着宫里只有这两位后妃，容胭都是亲自来送的，可今年多了那么多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过来。
可容胭还是来了。
两人十分惊喜，南勤地围着她道谢。
“你一句严加管教，便想将这样的大错揭过吗？”
南浔沉默地看了一眼萧宝宝，萧宝宝不安地摇头：“浔哥哥，救我。”
可眼下这情形，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南浔安抚地拍了拍萧宝宝的手：“放心吧，朕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
这是他当妹妹疼爱过的人，她怕疼的事还是记得的。
可这一瞬，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个也怕疼的人，只是太过模糊，他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甩甩头，将混乱的思绪拽了回来：“儿臣不敢，悦妃的确有错，朕也绝不会姑息，这样吧，就贬她为嫔，禁足昭阳宫抄写宫规，太后可满意？”
太后火气稍微散了一些，虽然和自己预期的冷宫还有距离，可皇帝还要顾及前朝的平衡，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冷哼一声：“只抄宫规怕是抄不出什么来，南嬷嬷，你挑个人过去，一条一条地教她。”
宫里的教养嬷嬷权利极大，若是萧宝宝学不好，少不得要挨戒尺，和当初的容胭一样。
他再次垂眼看向萧宝宝，眼神复杂中透出一丝柔软：“你好好学，等学会了朕亲自去接你出来。”
一般被废了位的后妃大多是要失宠的，可他这句话一出就是证明萧宝宝和旁人不一样，她还是得帝心的，教养嬷嬷就算有太后授意，也不敢对她太过严苛。
萧宝宝满心不甘，自己好好的一个妃竟然就变成了嫔，可她也知道太后一门心思想把她踩下去，再纠缠只会适得其反。
她没再多言，委委屈屈地走了。
南浔眼看着人走了，这才看向庄妃：“今日你受委屈了，来朕身边坐。”
庄妃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他一眼，随即从脸红到了脖子，端的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南浔眼神暗沉下去，却笑得温润：“朕也许久没去含章殿了，今日去你那里坐坐。”
第52章凶巴巴的雪人
容胭一觉醒来就听说萧宝宝被贬黜禁足，她并不意外，庄妃是个很聪明的人，给了她一个筹码，她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至于以后她会怎么走，容胭并不在意，反正过了今天就只有四年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心情大好，隔着窗户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将薄薄的窗纸映得忽红忽绿，透着非凡的热闹。
她撑着床榻下了地，却在动作的瞬间被忽然剧烈起来的头痛刺的险些跌倒，她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头，心里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既然是疲累所致，为什么休息了一整天，反而会越疼。
可她没有太医去问，便也只好忍着，想去看烟花的心情也并没有因为这疼而消减半分，她仍旧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地。
寒风呼啸，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便冷得人一哆嗦，可容胭却顶着这风在窗口坐了下来，透过那缝隙看天上的烟火。
乾元宫距宴云台有些远，中间又隔着层层叠叠的宫檐，将所有的璀璨都遮掩住了，但就算只有零星的烟火透过来，她也想看一看。
她难得能在举办宫宴的时候这么清闲，既不用伺候也不用逢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烟花，难得的舒服清闲。
容胭心情很好，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孤单，只有一点点而已。
她伏在了桌子上，看得有些出神，冷不丁门口响起脚步声，容胭心脏莫名一动，扭头看了过去。
偏殿门被慢慢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容胭怔了怔：“秀秀？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来了？”
秀秀脸上还包着，身上却透着喜气：“蔡公公说您病了，让找个人来伺候，奴婢刚好听见就自己过来了。”
哦，原来是蔡添喜。
容胭摇了摇头：“我这里不需要照顾，你歇着去吧。”
秀秀反而越走越近：“姑姑，今天除夕，宫里给了恩典，允许宫人们守岁，还赏了饺子和酒菜，姐妹们就想聚一聚，姑姑一起来吧？”
容胭失笑：“我这一去，你们就不得松快了，到时候旁人都要怨你了。”
“才不会，”秀秀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姑姑去吧，他们也想和姑姑亲近亲近。”
容胭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的性子很不招人待见呢，竟然会有人想和她亲近……
可她念头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宫里虽然不乏香穗那般想踩着人往上爬的，可大部分还是想安安稳稳等到了年纪就出宫。
宫里再富贵，也不是寻常人能享受的。
可想要在宫里安稳过下去，就要打好关系，她们再不喜欢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奉承。
容胭本不想去讨这个没趣，可看着外头连绵不绝的烟火声，还是犹豫了。
秀秀像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南勤地凑了过来：“奴婢伺候姑姑梳妆。”
容胭抬手摸了下发髻，的确已经散了，只是以往这种事她都是自己来的，但今天太过疲乏，索性就默认了。
秀秀拿了梳子来给她梳头发，大约也是记恨萧宝宝弄伤她的，说起了宴云台那边的事。
“悦妃娘娘这次可是犯大错了，服制僭越还殴打庄妃，太后生了好大的气，皇上虽然护着，最后也还是不得不废了她的妃位。”
容胭微微一怔，僭越？殴打？
那只废妃位的确是很轻了。
庄妃的确是个很豁得出去的人，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眼秀秀：“可解气了？”
秀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并不知道悦妃眼下的下场，是容胭费尽心思为她讨得公道，可容胭不会说，她便也只能一辈子蒙在鼓里。
可笑完她就又叹了口气：“其实太后还想让人掌悦妃的嘴地，可是皇上死活不让，说什么她年纪小，怕疼……”
容胭心口突兀的一滞，自醒来时还算是不错的心情陡然间沉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心口，觉得自己大约是有些矫情的。
南浔偏爱萧宝宝，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也是正常的……很正常才对。
“哎？姑姑，你头上怎么有个疤，好厚的痂……”
秀秀梳头的动作忽然顿住，说话间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拨容胭的头发，可下一瞬她便被猛地推开。
容胭抬手死死捂住了额角，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秀秀吓了一跳：“姑姑？”
容胭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笑了起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们相聚我还是不去了……”
她摸索着在桌子上的匣子里摸出一块银子丢给了秀秀：“你去御膳房要几个菜，就当是我请你们的。”
秀秀毕竟跟了她几年，知道她眼下的状态很不对劲，却什么都不敢说，抓着银子不安地退了下去。
偏殿的门很快关上，容胭捂着头的手这才慢慢放下来。
她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恍惚间上面全是血，额角也剧烈地疼起来，温热的血液汨汨地淌出来，流到脸侧时却已经冷了下去，然后这冷蔓延到了全身。
恍惚里，有人在叹气，说伤太重要不好了；有人在哭嚎，骂她不孝；还有人在喊，说萧公子要不行了……
她猛地甩了甩头，将混乱的思绪都甩了出去，她要往前看，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该忘记。
她一把推开了窗户，呼啸的寒风刀子一样刮过来，冷得她浑身一颤，思绪也在这剧烈的寒冷里安静了下来。
忽而一点凉意附上脸颊，她微微一愣，这才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竟然下了雪。
她抬手接住一点雪花，看着那点白色在掌心里慢慢融化消失，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兄长堆雪人的情形来，心里生出一点兴致，索性披上斗篷出了门。
她抬脚迈进雪地里，蹲在地上慢慢堆了四个小小的雪人，她垂眼静静看着，片刻后再次抬起红肿的手握住了一团雪，又捏成了人的样子，只是那个雪人却眉眼冷厉，即便不是活人，也仍旧透着浓浓的排斥，像是不喜欢被这双手捏出来。
容胭盯着那雪人看了很久，慢慢放到了一旁。
他今天应该会去含章殿吧，挺好的，那么多后妃，总有人得他喜欢，会让他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也忘了她。
她又摸了一下那个雪人，轻轻捧起一抔雪将那雪人埋了起来，她不想回偏殿，索性坐在雪地里仰头去看一望无垠的天空，四下寂静，她仿佛整个乾元宫只剩了她一个人。
有点孤单呢……
她慢慢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这种天气坐在雪地里，你是嫌自己病得太轻了吗？”
第53章醉酒的人
这声音……
容胭惊讶地看过去，果然是南浔回来了。
她有一瞬间是惊喜的，南浔竟然回来了……这乾元宫似乎也没那么冷清了。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她仰头看了眼天色，刚刚丑时。
按照守岁祈福的规矩，就算是皇帝有兴致，也得等子时过了才能散家宴，子时去含章殿，丑时就回来，这路上一来一回就得去掉小半个时辰，再沐浴更衣说说话……
容胭脸色一瞬间古怪了起来。
南浔越走越近，他垂眼看着容胭，目光落在她红彤彤的手上，正要嘲讽她一句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就被她看得身上发毛起来。
他不自觉顿住了脚，眉头拧了起来：“你这是什么眼神？”
容胭摇了摇头，略有些心虚地扭开了头：“没，没有。”
没有？这幅样子，分明就是有。
南浔眼睛一眯，抬脚逐渐逼近：“你心里有鬼……到底在想什么？老实交代。”
容胭试图转移话题：“真没有，皇上不该在含章殿吗？怎么回来了？”
南浔却丝毫配合的意思都没有：“朕想去哪就去哪……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容胭被他逼得不停后退，脚下不留神踢倒了刚才堆起来的小雪堆，那个凶巴巴的小雪人露了出来。
她心里一跳，抬脚就要踩碎，却不等脚落下，整个人就被南浔提起来放到了旁边。
“唉，没什么好看的……”
南浔已经弯腰将小雪人捡了起来，盯着那张横眉冷目的小脸看得眉头紧皱。
明明这雪人丝毫没有人的样子，可他却莫名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嫌弃：“就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藏的？手艺真差，丑死了。”
容胭看他一眼，默默扭开了头：“确实丑，又丑又坏。”
南浔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莫名，狐疑地看向容胭，只是夜色暗淡，他没能看出什么来，醉意上头他也没有追究，随手将雪人扔进雪堆里，转身进了正殿：“来伺候。”
容胭搓了搓因为受寒而胀胀麻麻的手指，有些纠结，虽然快了些，可毕竟也去过含章殿了，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吧？
蔡添喜催促地喊了一声：“容胭姑娘？皇上等着呢。”
容胭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犹豫片刻还是十分隐晦地和蔡添喜打听：“皇上在含章殿可清洗过了？可要传热水？”
蔡添喜顿了顿，按理说皇上做了什么他是不该透露的，可既然问的人是容胭……
“只是下了个棋，想必是不曾梳洗过的，姑娘待会伺候吧。”
容胭十分惊讶，南浔去了趟含章殿只是下了个棋吗？
那他这个时辰回来，该不会是……
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不敢让自己多想：“是，劳烦公公传热水来。”
她自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南浔靠坐在龙床上，半闭着眼睛在养神，大约今天两场宴席下来，他也并不轻松。
容胭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抬手给他松了发冠，一下一下揉捏着头皮，南浔大约是舒服的，不轻不重的哼哼了两声，声音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有些撩人。
容胭心口颤了一下，手上动作越发用心。
“今天倒是很懂事。”
南浔含糊了一句，掀开眼皮目光湛湛地看了过来。
容胭不理会他这句像极了嘲讽的称赞，仍旧不轻不重的揉捏，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了手。
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虽然还称得上温柔，可言语间却满是嫌弃：“都肿成萝卜了。”
容胭一滞，猛地将手拽了出来，转身要走却又被南浔抓住小臂拉了回去：“朕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看看，丑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边嫌弃，一边仍旧一下一下地摸，不多时指尖便顺着袖子钻了进去，另一只手也揽住了容胭的腰，将人压在了床榻上。
“待会乖顺一些，大年节底下，别让朕不高兴。”
容胭抿了抿嘴唇，默认了他这句话，就算不冲着年节，只看他到了含章殿还肯全须全尾地回来，她今天就不想计较别的。
可这含蓄的赞同却还是让南浔意外了，他撑起身体垂眼看了过来，直刺刺地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容胭有些羞窘：“看什么？”
南浔一扯嘴角：“过年还真是件喜事。”
他含糊一句猛的低头亲了下来，明明只是个亲吻，可容胭的嘴唇却肉眼可见的红肿，甚至还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容胭很想纵容他，可还是被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给呛了一口，不得不侧头换了下呼吸。
“你先去洗漱……”
话未说完，脑海里却陡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
容胭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遍体生寒，她躲开了南浔再次亲吻下来的嘴唇，嗓音微微发颤：“你喝酒了？”
南浔被问得莫名其妙：“家宴如何能不喝酒？”
可容胭问的不是这个——
“你是喝醉了才会回来的，是吗？”
南浔醉酒有些不清醒，见她在这紧要关头说这些有的没的，眼底顿时露出不耐烦来：“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容胭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扭开了头，嘴唇上那细小伤口的刺痛感却陡然清晰剧烈了起来，果然醉酒的人容易失了力道，会伤人。
她垂下眼睛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
第54章做事就要一视同仁
南浔稍微迷糊了一下就醒了过来，一是习惯，虽然这些日子不上朝，可他以往都是这个时辰起身，便仍旧醒了；二则是容胭走了。
这很正常，他不允许容胭在龙床上过夜，那是后妃才有的恩宠，他要用这个提醒容胭，她不配。
偶尔他闹得厉害，容胭十分疲惫的时候，会稍微拖延一会儿，那时候他会毫不客气地将人撵下去，次数不用多，以容胭的脾性，有那么一次就足够她教训深刻，再也不犯。
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歇得又太晚，他以为容胭多少会多赖一会儿地，没想到她会这么识趣。
外头传来开门声，是容胭出了正殿，可脚步声却没响起，南浔听着外头的安静，忽然好奇起来，抬脚走到了窗前。
容胭果然没走，外头的雪还在下，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容胭裹着雪色的斗篷站在廊下，身形几乎和周遭融在了一起。
她在廊下呆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倒是安静得很。
可南浔却突兀地想起了那个凶巴巴的雪人，心口莫名地一揪。
大年初一，兴许可以允许她放肆一回。
他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正要开口喊人进来，容胭便抬脚走了，她走路也无声无息的，大约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人，可南浔这么看着她走远，竟恍惚产生了一种她会消失在雪色里的错觉。
可终究也只是错觉，还有四年，容胭一定会很努力地撑下去的。
四年……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清楚地碰到了心口的疤，那么厚，那么疼。
容胭，你真的就没为当初的事后悔过吗？我险死还生，连你一句抱歉都得不到吗？
他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久到蔡添喜捧了朝服过来，提醒他该起身了，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他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朝接受百官和使臣的朝贺。
蔡添喜走近了些，却只觉一股凉气自南浔身上散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南浔摆了摆手，虽然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
“无妨，朕身体康健，何惧风雪。”
蔡添喜叹着气服侍他换了衣裳，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乾元宫的宫人们都预备着伺候了，旁的时候可以偷懒，今天可是必定会有赏的，若是谁偷懒错过了，会懊恼一年。
等穿戴齐整出去正殿的时候，乾元宫的宫人果然都已经起了，跟在德春身后排了四列，一见他出来，齐齐俯身拜贺：“奴婢/奴才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容胭适时端着装了金裸子的红封出来，上头一个最大最醒目的便是蔡添喜的。
南浔亲手拿起来递了过去：“这一年也要劳累你了。”
蔡添喜连忙跪地谢恩，虽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回，可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难不感动。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南浔弯腰将蔡添喜扶了起来，剩下的人便不够资格他亲自发，容胭便端着托盘走了下去，宫人各自取了一个，等秀秀拿完的时候托盘已经空了。
今年照旧是没有容胭的，哪怕是她自己装的红封，也没给自己留一个。
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偶尔有几个刚调过来顶缺的小宫人不懂内情，困惑又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尴尬的，但容胭也已经习惯了，放下托盘走到了一旁：“谢恩。”
宫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拜谢。
南浔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遣散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容胭身上：“新春大吉，容胭姑姑终于又熬过一年。”
容胭没什么反应，只将一本册子翻开递了过来：“这是待会儿要往各宫送的赏赐，和年前给您看的大致一样，只是悦嫔如今降了位，这赏赐……”
“按照妃位赏。”
南浔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似是猜到了容胭还有别的话要说，他面露嘲讽，“怎么，容胭姑姑现在也会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了？”
容胭有些恼怒，若是她当真看人下菜碟，两个贵人怕是早就被宫人们作践死了。
然而和南浔争论毫无意义。
“奴婢谨记皇上教诲，这后宫里的都是主子，确实不该只看分位，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屈膝一礼，将册子收回去转身要走，南浔却是一愣，容胭可不是这么好办的人。
他下意识喊住了她：“你……不争辩？”
容胭微微低下头，姿态恭谨，毫无错处：“既是皇上的意思，奴婢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这是悦嫔，奴婢也着实不敢多言什么。”
南浔被噎了一下，虽是实话，可听起来的确太过刺耳，他没再言语，抬脚就去给太后请安了。
等他们不见了影子，秀秀才凑到容胭身边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姑姑……”
容胭一眼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略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放心吧，就算皇上偏爱悦嫔，她以后也不会动你了，经了这一遭她怎么都得长点脑子了。”
秀秀有些着急：“姑姑，奴婢不是担心这个……”
她是怕容胭难过，皇上回回都护着悦嫔，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她这个旁观的心里都难受的厉害，何况是容胭呢？
然而容胭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从怀里掏出个红封来：“呐，新春大吉，万事顺遂。”
秀秀摆了摆手：“奴婢不要了，姑姑是要出宫的人，攒着以后用吧。”
容胭塞进了她手里：“拿着吧，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在宫外都可以议亲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出嫁，以后给你的东西只管收着，就当是我给你攒的嫁妆。”
秀秀又害羞又感动，这才收了红封，正要退下去干活就被容胭喊住了：“你替我往内侍省走一趟，调些宫人来，再找人去惜薪司提四篓红罗炭。”
“是，奴婢这就去……提炭用什么名目？是从官中提还是挪了哪位娘娘的份例？”
“从皇上的份例里出，就说是皇上赏给两位贵人的。”
秀秀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可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反应了过来：“从，从皇上的份例里出？皇上赏给贵人的？皇上刚才说了吗？”
她怎么没听见啊。
容胭轻飘飘瞥了一眼乾元宫的大门：“皇上不是说了吗，不能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后宫的人都是主子，她们的东西不够用了，自然要从皇上的份例里出了。”
秀秀被吓了一跳：“姑姑，这，这不好吧？”
“我这是谨遵皇上的教诲，她们可都是皇上的人，他不心疼谁心疼？”
要一视同仁是吧？好啊，一视同仁给你看。
第55章家被败了
大年初一不奏政事，南浔上朝只是为了接受了百官和使臣的朝贺，鞑靼来使提了秋日来访的要求，南浔稍一沉吟便允了，随即便率百官前往祭天，等他回来时已经午后了。
恰逢江南的折子进了京他便去了御书房，江南的雪灾他一直惦记着，那地方不同于北地，为适应四季变换，房屋都修得结实耐寒。
而南方因着冬日却极短，气候又多闷热潮湿，墙体多为空斗墙或者抹灰墙，屋顶没有房梁，若当真大雪漫天而至，恐怕倒塌者不在少数。
好在江南刺史送上来的折子里并没有坏消息，虽然情况也不大好，冻伤冻病者不计其数，可好歹没出人命。
但南浔仍旧发现了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就是那封折子，条理清晰，言简意赅，通篇下来并没有世家喜好的夸大其词，邀功请赏，像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这江南刺史，当初是顶着王家的名头进的考场，入得仕途。
世家为患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一缕黑烟飘过来，呛得他一咳嗽。
蔡添喜有所察觉，连忙请罪：“奴才该死，皇上没事吧？”
南浔被呛得捂住了口鼻，抬眼一瞧才发现炭盆正冒着浓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御书房不是贪图安逸的地方，为了让皇帝警醒，这里是没有地龙的，冬日天寒就只能靠炭盆取暖，可现在这炭盆却很不配合，不只没有热气，还腾腾冒着黑烟。
“赶紧弄好。”
蔡添喜一边连声答应，一边愁眉苦脸地扇扇子，然而不管怎么扇，黑烟都不肯散。
南浔被熏得看不下去折子，眉心皱了起来：“今天怎么回事？”
蔡添喜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是碳不对。”
南浔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十分无语：“炭不对就让惜薪司来换，这种事难道还要朕提醒你吗？”
蔡添喜越发尴尬：“倒也不是拿错了……惜薪司那边说皇上今天的红罗炭份例都提出来了，奴才派人去的时候，他们就只给了黑炭。”
南浔懵住，他不可思议道：“都提出来了？”
他才刚到御书房，而且打从进来就一直被烟熏，什么时候让人去提红罗炭了？
蔡添喜眼见着他脸色变化，知道这是要生气了，连忙解释：“是容胭姑娘提了您今天的份例，赏给两位贵人了。”
南浔刚酝酿出来的火气猛地顿住：“你说谁？”
蔡添喜头几乎低到了心口：“是容胭姑娘，她说经过皇上教诲，她幡然悔悟了，眼见贵人们份例不足，整日受寒，她知道您肯定心疼，所以就将您今日的红罗炭份例赏给两位贵人了。”
南浔僵在原地半晌没动弹，蔡添喜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却怎么听怎么透着诡异。
容胭把他的炭赏出去了？还说他心疼两个贵人？
他什么时候心疼她们了？他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为什么要心疼她们？
容胭是怎么想的？她是病傻了还是气疯了？
他叫嚣的思绪陡然一顿，早上故意气容胭的话浮现在脑海里，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容胭是故意的。
她这是气他早上的言语讥讽，所以抓着他的话头做文章。
好你个容胭！
他气得咬牙切齿，怪不得之前那么好说话，没拿宫规说事也没问些有的没的，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这么收拾他。
真是反了，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是皇帝？
自己不让她痛快，她也不让自己痛快是吧？
他被容胭的小心眼给气笑了，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毛笔。
蔡添喜看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开口：“奴才这就去官中再提一些红罗炭。”
“不用了，”南浔换了支笔批复了江南刺史的折子，“朕不缺这几篓炭，炭盆撤了吧，泡杯参茶来。”
蔡添喜欲言又止，南浔看得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又怎么了？”
“今天长年殿的人来了一趟，说良嫔守岁的时候着了风，病又重了，容胭姑娘就把您泡茶喝的参给送过去了。”
“……都送过去了？”
蔡添喜头都不敢抬，却伸手比划了一下：“都送过去了，各个年份的都有，这么大一箱呢，好几个人才送完呢。”
南浔：“……”
蔡添喜等了好一会儿也听见上面的人说话，一时忐忑起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眼，却见南浔诡异的平静。
他心里却越发不安，按理说不该是这幅反应啊。
“皇上……”
“应该还有吧？”南浔忽然开口，语气里竟没有丝毫类似于愤怒之类的情绪，“她还送了什么？”
蔡添喜紧张的吞了下口水，虽然有些不敢开口，可皇上都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还有一些，她还给惠嫔娘娘添了八盒血燕窝，八盒鹿筋，八盒鱼翅，庄妃娘娘六对东珠，六对……”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南浔的脸色，见他眉头逐渐拧紧，嘴边剩下的一长串单子立刻咽了下去，补充道：“也没落下悦嫔娘娘，给了两块上好的翡翠，足够打几套头面了。”
然而南浔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但也没说话，他只是慢慢伏在了桌子上，抬手捂住了心口。
肉好疼。
容胭这个混账，什么贵给什么，那些千年人参，满大昌都找不出几对的东珠，极品翡翠……那些可都是他私库里出的，他登基才三年，攒下这些东西容易吗？
蔡添喜见他迟迟不开口，担忧的上前一步：“皇上，您没事吧？”
南浔抖着手抓住了桌沿，他强自镇定，若非一开口声音发颤，任谁都看不出不妥来。
“蔡添喜……”
蔡添喜忙不迭答应一声：“奴才在。”
南浔抠着桌沿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以后私库的钥匙归你管，她要拿什么你都得先知道。”
再这么下去，他的私库迟早要被容胭造完，可他还不能说什么，谁让他把赐福的事交给了容胭呢？
那就是默许了她可以随意处置他私库里的东西。
失策了。
第56章后妃
后宫，长年殿。
窦安康探头看着殿外，瞧见进来送赏的人是个全然陌生的面孔，脸色微微一暗：“容姐姐还是不愿意见面。”
奶嬷嬷又给她裹了件披风：“姑娘也体谅体谅她吧，家道中落，如今要为奴为婢才能过活，谁愿意和故人想见？”
窦安康叹了口气：“说的是，是我自私了。”
她抬了抬脸颊，奶嬷嬷会意，连忙给送赏的宫女塞了个金镯子：“劳烦姑娘了。”
秀秀笑着和窦安康请了安，贺了新春之喜，又和奶嬷嬷寒暄几句，说话间目光几次扫过窦安康，见她脸色虽然不好，气息却还算匀称，心里觉得能和容胭交差了，就要道别离开。
奶嬷嬷却又将一个荷包塞了过来：“我家娘娘和乾元宫里的容姑姑有旧，这个红封劳烦你捎回去给她，就当是讨个吉利。”
一听是给容胭的，秀秀连忙收了起来，态度热情了些：“嬷嬷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等将人送了出去，奶嬷嬷才一一看过那些东西，先前就听说过宫里新春赐福的东西是哪些，眼下都一一对得上，只是按照分位多了些旁的。
可还有一人高的木盒子摞在了一起，奶嬷嬷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只得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诧异的“呀”了一声。
窦安康压下翻涌而至的咳嗽，嗓音嘶哑的开口：“怎么了？”
奶嬷嬷一连开了好几个盒子，见都是顶好的野参，顿时满脸惊喜：“可见容姑娘还是惦记着姑娘的，这么多极品的参，可不就是知道姑娘你现在每日里都得用参汤吗？”
窦安康起身走近了些，眼看着奶嬷嬷一盒一盒的打开，脸色从最初的高兴逐渐变了味道，她一把抓住奶嬷嬷的手：“别开了……这么多，容姐姐该不会是把皇上的私库搬空了吧？你快去打听打听，别让她因着我获了罪。”
昭阳殿。
“这一定是浔哥哥专门给我的，他知道我被罚会不开心，所以不止按照妃位赏的赐福礼，还特意给我添了这两个宝贝。”
她身上已经完全瞧不见受罚的颓唐了，高兴的像个孩子。
容合原本还有话要说，此时见她如此高兴，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如果萧宝宝还是妃位，这后宫赐福第一个就是她，可现在只是个嫔，所以乾元宫的人是先去的含章殿，容合早早地就让人去看着了，那边也是规制之外还多了别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想必也不会比这翡翠差。
萧宝宝这并不是独一份。
可如果说实话会惹怒主子，容合还是选择隐瞒，反正她不说萧宝宝也不知道。
“皇上还是最疼爱主子的。”
容合笑吟吟开了口，她如今已经知道怎么讨好这位主子了。
萧宝宝闻言果然高兴，抬手摘下头上的金簪子扔了过来：“赏你的。”
容合受宠若惊，可并没有被这点恩惠蒙蔽眼睛，她含笑开口：“奴婢只是说了句实话，怎么敢要主子的赏？要是换了旁人，不说殴打庄妃，只这僭越的罪就足够被打入冷宫了，可皇上却只是让您禁足，还要亲自来接您，这可是大周开朝以来独一份的恩宠。”
萧宝宝对后宫的事并不了解，闻言很是惊讶：“是这样吗？”
她控制不住的咧开嘴，抬手捂住脸笑的满脸通红：“浔哥哥……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
容合趁机继续开口：“可是主子，你有没有想过尚服局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您不知道百鸟朝凤，可尚服局也不知道吗？”
萧宝宝脸色的喜色淡了，她踢了下桌子：“我就说是容胭陷害我，浔哥哥非不信。”
容合有些无奈，这主子虽然好哄，可脑子着实不好用，她只好说得更明白了一些：“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说也奇怪，庄妃怎么就那么巧做了那种事呢？若不是她被您推倒的事被太后亲眼看见，您也不至于降位。”
萧宝宝一怔，似是被这句话提醒了什么，眼底闪过恍然，她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容合：“你是说……”
容合忙不迭点头：“正是，庄妃她……”
“她被容胭下蛊控制了！”萧宝宝斩钉截铁道，说着话逐渐兴奋了起来，“我都听话本里说了，很多人都养那种虫子……”
“娘娘！”
容合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她，这主子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她叹了口气：“庄妃娘娘好歹是妃位，容胭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比起容胭主使，您不觉得庄妃更可疑吗？”
萧宝宝嫌弃的瞥她一眼：“你没生病吧？我和王惜奴无冤无仇的，她陷害我干什么？”
容合心力交瘁，深吸一口气才再次打起精神来：“话是这么说，可您想想，这事最后是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萧宝宝终于肯认真思考了，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容合适时开口：“昨天她可是和皇上同席而坐的，晚上还将皇上带去了含章殿，之前她可是最不受皇上待见的那一个，现在被您推了一下，名声有了，宠爱也有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说别的萧宝宝还没有反应，可提起南浔去含章殿，她就想起了刚进宫时被她截胡南浔的事情来。
她恨得咬牙切齿：“你说的对，王惜奴的确不是好东西。”
说着她又有些不甘心：“你真觉得和容胭无关？”
“她哪敢啊。”
容合恨不得诅咒发誓，她不知道萧宝宝和容胭之间有什么恩怨，可那是皇帝身边的人，在龙床上的时间，比所有后妃见皇帝的时间加起来还多，这样一个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毕竟再多的偏爱也抵不过日积月累的诋毁。
比起和那样一个人为敌，她宁愿主子和庄妃对上。
不同于长年殿和昭阳殿的欣赏，九华殿的惠嫔十分直接，东西一到便让人送去了小厨房，炖了甜汤出来。
而含章殿此时却诡异的平静。
藤萝看着那熠熠生辉的东珠，又看一眼不为所动的庄妃，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娘娘，听说这些东珠是容胭姑姑做主送过来的，奴婢看过了，都是极品的好东西，她大约是想和您表忠心的。”
庄妃正和自己对弈，闻言头都没抬：“皇上私库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可说到底也是皇上的，容胭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表忠心，太过不值钱了些。”
藤萝有些尴尬，她私心里盼着庄妃能将容胭收为己用的，便替她找补了两句：“她毕竟落魄了，一个奴婢手里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也只能逮着机会做点什么了，至少有心不是？”
庄妃这才将东珠拈起来看了一眼：“去打听打听，旁人宫里除了规制内的东西，还都给了什么。”
藤萝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庄妃喊住：“别急着回来，看看御书房和乾元宫都有什么动静。”
藤萝不敢多问，转身匆匆去了。
庄妃此时才看着那东珠笑了一声：“的确是稀罕物件……可这真的是皇上赏的吗……”
第57章朕不说停不准停
容胭亲自去了一趟长秋殿，两个贵人都住在这里，原本两人是有各自的住处的，可入宫后太过寂寞，她们便想去求南浔好住在一处。
可不受宠的后妃还不如奴才，她们别说去和南浔求情，连见都没能见到，最终还是容胭遇见她们，替她们传了话。
事情倒是不难办，可容胭看见的却是如死地般的寂寞，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和这两位贵人易地而处，她能撑多久。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哪怕以后会在滇南受瘴毒而死，她也要离开这里。
至于南浔……
她已经给了他们两人任性的机会，由着自己呆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足够了。
两位贵人知道会有人来，早就守在门口等着了，她们炭火不够，今天又下了雪，脸颊已经冷得通红。
瞧见容胭过来，她们脸上立刻带了笑，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呀，容胭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林贵人抓住了容胭的手：“还以为姑姑忙，今年就不自己来了。”
往年新春赐福，因着宫里只有这两位后妃，容胭都是亲自来送的，可今年多了那么多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过来。
可容胭还是来了。
两人十分惊喜，南勤地围着她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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