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贺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
她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别让我再说都三遍。”
冰锥般的话语刺在陆晓晓心口,疼的她掌心发颤。
在男人冷冽的凝视中,她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
她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丈夫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次日。
因为怕被吴秀芳看见自己和沈津贺还是分房睡,陆晓晓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沈津贺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问。
沈津贺看也没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陆晓晓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
却发现沈津贺跟她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帮吴秀芳上工。
秋末,露水浓重。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
见沈津贺下了田,陆晓晓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女知青走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沈津贺:“想在你男人面前装勤快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欺负你。”
“就是,陆晓晓,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检点些,别丢了咱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陆晓晓脸色泛白,她下意识看向沈津贺。
他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她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撇开低落,她埋头干起自己的活。
这一忙,就是半月。
在这期间,沈津贺都没跟陆晓晓说过一句话,吴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陆晓晓都默默受着。
农闲时,陆晓晓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
这天,她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
“爸!”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
陆晓晓奔过去,死死抱住父亲。
久别重逢,林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晓晓,爸可算见着你了……”
一声‘晓晓’,险些让陆晓晓哭出声。
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她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陆晓晓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她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
比起陆晓晓的紧张,林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
陆晓晓一怔,拧眉垂眸:“爸,我……”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瘦了。”
闻言,陆晓晓鼻头发酸。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她少。
她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她手里:“津贺是个好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惦记爸。”
陆晓晓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
林岩把她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父亲这样说,陆晓晓才不舍转过身。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
心头一跳,她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
陆晓晓只觉血液凝固,呼吸也被窒住。
眼见两个男人要把父亲架起来,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冲出去,死死护在父亲身前。
“不许你们动他!”
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狐疑打量着眼前刺猬似的陆晓晓,挥棍恐吓:“哪儿来多管闲事的女人,滚开,别挡了我们的财路!”
陆晓晓恨恨盯着他们:“想动他,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高个儿顿时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举起手里的棍朝她头上打去。
可还没落下,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陆晓晓怔住,错愕抬头——
沈津贺?他怎么来了?
却见对方挡在她面前,面不改色撒谎:“你们找错人了,他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陆晓晓愣住,看着他的眼神掠过丝诧异。
军人独有的气势让对面两人惶恐后退,悻悻离开。
见两人走远,沈津贺直接把林岩背到身上,朝村东走去。
担心父亲伤口的陆晓晓急的脱口而出:“津贺,卫生院在北边。”
“你要是想他再被抓,可以送他过去。”
沈津贺冷不丁的话让她面色一僵,最后也只能强忍心疼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一个偏僻山腰的荒废茅屋,沈津贺才把人放进里头一张破床上。
陆晓晓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山腰有这么一个地方。
环顾陌生房屋,她疑惑:“这里是……”
“沈家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旁边没屋子,平时不会有人来。”
沈津贺关上摇摇欲坠的窗,眉眼依旧冷漠。
但陆晓晓却真心感激:“谢谢……”
如果不是他出面,父亲可能要被拉去公社批斗,甚至像先前那些老师一样,被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然而沈津贺却板着脸警告:“在这儿不代表没事了,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管住自己的嘴。”
说完,他转身离开。
望着那冷决的背影,陆晓晓心里五味杂陈。
让父亲暂时摆脱麻烦,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大的仁慈了吧?
顾及父亲的伤,陆晓晓也没时间多想,跑回家偷偷抱了床被子。
因为沈津贺的叮嘱,她不敢去卫生院,只能上山采点草药磨碎了给父亲治伤。
几天后。
陆晓晓给父亲送完饭,采了草药正准备回去,半道上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抬头看去,竟然是曹明华!
他梳着背头,故作温柔地喊了声:“晓晓。”
陆晓晓面色一沉,绕开他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你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我叫你磕破头之后,就开始躲着我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我不是为了你好,你不也一心想着回城——”
“住嘴!你少拉拉扯扯,别忘了我是沈津贺的媳妇。”
陆晓晓冷脸甩开。
谁知曹明华笑了,还朝她靠近:“行了,这里又没别人,装什么不熟啊……”
陆晓晓忙疾步后退,拉开距离,沉声警告:“曹明华,你再靠近,我就去公社举报你!”
见她像是来真的,曹明华也恼了:“好啊,你去举报,我也好跟别人说,你以前是怎么跟我黏黏糊糊的。”
说着,又上前想要抱她:“还沈津贺的媳妇?当初你可是亲口跟我说他就一臭石头,不解风情。”
对方的触碰让陆晓晓只觉恶心,她用力甩开:“别碰我,我嫌脏!”
曹明华目光一狞,狠狠将人一推:“脏?你跟我睡觉的时候可没嫌我脏?”
放屁!
她什么时候跟他睡过觉!?
陆晓晓被推得后仰,一时间没来得及还嘴。
‘砰’的一声闷响,她后背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回头看清来人,顿时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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