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白推开包厢门，喧闹的人声和杂乱的灯光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沈总来了！快，腾个位子出来。”有人见是沈亦白，大声说。
他走到方舟身旁坐下，还没脱下外套，就忙开口问他。
“姜驰月呢？”
方舟笑了，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你急什么，人家还没到呢。”
他随即不怀好意地冲着沈亦白笑：“怎么，对她有意思？”
沈亦白蹙眉：“别乱说。我心里只有思晗一个人。”
方舟却不信：“哥们，她都走了几个月了，你还为她守身如玉呢。”
“不要再说了。”沈亦白脸色沉了下来。
见他是认真的，方舟赶紧端起酒：“不好意思啊，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仰头一饮而尽。
沈亦白这才缓和了脸色，放下外套，在一旁不说话。
他划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门口。
半小时后。
何雪终于来了，身后还跟着姜驰月。
沈亦白视线越过何雪，盯着姜驰月的脸。
当年他陪林思晗看过《入殓师》这部电影，对姜驰月的脸有点印象。
姜驰月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高兴地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两人正好坐在沈亦白旁边。
中间隔了何雪，但姜驰月仍然和沈亦白搭起话。
她脸上挂着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还要沈总给我演戏的机会，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她举起杯对着沈亦白。
演戏的机会？沈亦白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但他还是礼貌颔首，举杯和她碰了一下：“很高兴认识你。”
后来的交谈里，沈亦白了解到，原来是之前投资的那部电视剧，撤掉陈奚婉之后，女主换成了是原本女三号的姜驰月。
弄清了来龙去脉，沈亦白恍然：“这是导演选的人，和我没关系。”
姜驰月笑了：“我听说了，之前的女主是沈总换掉的，要是没有你，没有星尚集团，这个机会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沈亦白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转了话题：“你不是有些资历的演员了吗，我记得你之前演《入殓师》是女主来着。”
姜驰月一顿，随即自嘲般说道：“沈总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圈子，资历有什么用？真正有用的是资本。”
沈亦白闻言也不知怎么接话，正有些尴尬之际，何雪插了句：“沈总前妻不就是入殓师吗？”
姜驰月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可在沈亦白听来，“前妻”两个字无比刺耳。
三番两次被人提到林思晗，他有点烦躁：“我的妻子的确是一名入殓师。”
沈亦白抬头望着姜驰月：“她是看了你演的电影才决定做这一行的。”
这回姜驰月更加吃惊，她瞪大了眼：“真的吗？”
《入殓师》是她刚入行不久的作品，当时经验尚浅，也没什么名气的姜驰月被该片的导演看中，第一次出演了女主角。
也是这部电影，让她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所以她一直对这部电影有特殊的情感，现实中也很尊重入殓师这个职业。
姜驰月开心地冲着沈亦白说：“我能见见你的夫人吗？”
此言一出，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姜驰月，其他所有人都看着沈亦白的脸色。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便是迟来的悲伤。
沈亦白垂着眸子，低声说：“她已经不在了。”
室内温度一下子降了几分，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何曾见过放荡不羁的沈大少这个模样？
姜驰月呆住，她没想到一不小心踩了个大雷。
“抱歉……沈总，我不知道……”她攥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办。
“没关系。”沈亦白眼底染上一层悲伤，他胸口有些闷。
大家不知所措之际，沈亦白起身：“各位，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径直走出包厢。
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方舟出来打圆场：“大家继续玩，我出去看看。”说完他也跟着出去了。
沈亦白还没走出酒吧，就被随后而来的方舟追上。
“怎么回事？”方舟小心翼翼地问。今天的沈亦白实在太过反常。
沈亦白装作不经意地扶着墙，忍着胃痛：“没什么事，你怎么出来了？”
见他表情没有很沉重，方舟这才松了口气，只当他是对林思晗还有感情。
“你吓我一跳，我看你脸色惨白，怕你有什么事。”方舟笑着拍了一下沈亦白。
“没事，你去玩吧，我回去了。”沈亦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方舟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有事给我说。”方舟回了包厢。
沈亦白等他走过拐角，终于痛得蹲下身，大口喘息着，额角冒出冷汗。
胃里刺痛，但他心里却有些痛快。
“思晗……你当时，也是这样痛吗？”他小声说着，又摇摇头，“你肯定比我疼上百倍吧。”
沈亦白想，如果能体会一遍她所遭受的痛苦，或许也是一种赎罪。
缓了好一会儿，回到车里，他拿出白色的小药瓶。
没有水，沈亦白干咽下去两片药，嗓子噎得有点难受。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药效起了作用，胃里才没有那么难受。
沈亦白擦擦额上的汗，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刚才扯开的领带重新系上。
待一切都恢复成他平时的模样，沈亦白打电话叫了司机来。
回到家后，他刚打开门，忽然接到何雪的电话。
“沈总？”对面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但不是何雪。
“嗯。”沈亦白应声，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我是姜驰月，今天实在很不好意思。”姜驰月想起今天在包厢的事，十分愧疚。
“我说过没关系，你不用介意。”沈亦白从衣柜里拿出睡衣。
姜驰月听他声音平和，似乎真的不介意了，松了口气：“打扰沈总了，再次抱歉，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嗯，再见。”沈亦白挂断电话，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浴巾，去了浴室。
他打开淋浴头，热水打在身上，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心里却发凉。
沈亦白还是无法习惯没有林思晗的日子。
今天只是被人不小心提起，都引得胃病发作。
而且，他最近胃疼的频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一转眼，林思晗已经走了半年多。
初冬，北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更早。
这天沈亦白如往常一般看望了林母，走出医院。
他来时雪刚开始下，只在地面浅浅铺了一层薄雪。
现在已有厚厚一层积雪，踩上去松软，一步一个脚印。
沈亦白仰头望着漫天白雪，没有打伞，踏进雪里。
她和林思晗，就是在初冬的第一场雪那天去领证的。
已经是快四年前了。
那时走在雪地里，两人也没有打伞。
因为林思晗喜欢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感觉，沈亦白每次都依着她。
沈亦白怕她冷，牵着林思晗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雪花飘落在林思晗的鼻尖上，她冲着沈亦白笑，满脸幸福。
手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平时走起来长长的道路，那天却觉得好短。
那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领了证回去的路上，沈亦白看着飘落的雪花想，或许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不小心就白了头。
可现在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只剩他一个。
沈亦白心中满是荒凉。
他的手没了人牵，手是凉的，心也是冷的。
没人知道这半年多他是怎么过的。
别人只看到他拼命工作，一改从前的高调，推掉杂志的访谈，也不再在媒体面前露面。
公司倒是在他的努力之下，前景一片光明，并跻身全国前十。
媒体称他是最年轻有为的实业家。
可沈亦白不在乎那些虚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