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回了家，身上外套已经被打湿。
他脱掉大衣，走到玄关，却看到客厅坐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沈亦白愣了一下，走到沙发旁：“你怎么来了？”
沙发上的人哼了一声：“怎么，我来不得？”
“不是，你来干嘛。”沈亦白绕到另一边坐下。
“沈亦白，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吗？”沈振荣摸了摸胡子，瞪着沈亦白。
沈亦白嘴角挂着一丝冷意：“我一直没忘。”
当年他要娶林思晗，全家上下最反对的就是父亲。
沈振荣还曾扬言，他要是娶了林思晗，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后来沈亦白和家里断了联系，白手起家，创立了现在的星尚集团。
他走到今天，可半分没靠家里。
沈振荣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不悦道：“你还在为了那个女人和我赌气？”
沈亦白听得眉头皱起：“那是我的妻子。”
“她不是已经去世了？”
沈振荣见他认真的模样，有点疑惑，难道另有隐情？
“跟你没关系。还有事吗？”沈亦白冷冷道，下了逐客令。
沈振荣想起今天来的正事，咳了两声，沉声说：“李家那个女儿，我跟你妈都觉得不错。你现在也是单身了，去见见她，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沈亦白闻言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
当年他们极力反对他和林思晗的婚事，甚至他结婚都没来。
现在林思晗死了不过半年，他们却想要让他去联姻。
多可笑的父母。
沈亦白眼角抽搐，紧紧盯着父亲：“在你们看来，我这个儿子就是个用来商业联姻的工具人是吗？”
沈振荣沉默了。
半晌，他试探着说：“亦白，这些年是爸妈对不起你，给你的关心也不够。”
他话锋一转：“可是爸妈现在后悔了，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才想给你介绍合适的。”
沈亦白冷笑：“合适？我看最合适的是和李家的生意吧？”
客厅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沈振荣还想要说什么，沈亦白却先开了口：“请回吧，我的父亲。”
他起身，瞥了沈振荣一眼，“父亲”两个字语气极重。
沈振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发火，又强忍了下来。
他知道儿子一贯吃软不吃硬。
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这次如果逼得太紧沈亦白一定会更加反感。
沈振荣起身：“你……”他早就注意到沈亦白打湿的头发，“下次记得打伞。”
沈亦白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刚刚的对峙好像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挑衅，他用力一拳，却打在棉花上。
他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父亲，鬓角已经长出了白发。
沈亦白愣了一瞬，僵硬点头：“嗯。”
沈振荣离开了。
沈亦白坐回沙发，将那句哽在嗓子眼的“妈还好吗”咽了下去。
他心里乱乱的。
胸口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沈亦白打开手机，拨通了方舟的电话。
“出来喝酒吗？”
那头方舟很是惊讶：“沈大少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喝酒了？”
沈亦白已经半年没去过夭红酒吧，和那帮朋友也几乎不见面了，只有方舟还时常联系。
沈亦白不耐烦：“别废话，来不来。”
“来，半小时就到！”方舟赶紧应下。
沈亦白出了门。
这次他拿了一把伞。
半小时后，夭红酒吧。
方舟到的时候，沈亦白已经喝了两瓶啤酒。
他走到沈亦白旁边坐下，惊讶道：“沈大少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坐在这喝闷酒。”
沈亦白看他一眼，又喝了一杯：“今天我爸来了。”
方舟一愣，拍了拍脑袋：“就是你那个几年没联系的董事长老爸？”
沈亦白点了点头，方舟更加惊讶：“他怎么会突然找你，你当年不是跟家里闹翻了吗？”
沈亦白摆摆手，神色复杂：“他想让我和李家的女儿结婚。”
“结婚？！”方舟差点惊掉下巴。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脑回路吗？多年不联系的父亲找上门，第一件事是安排儿子结婚。
“你知道的，商业婚姻。”沈亦白苦笑，“没想到我当年娶了思晗，没靠家里出来开了公司，现在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方舟知道沈亦白这些年不为人知的辛苦，也见证了他和林思晗的爱情，现在有些愤愤然。
他一拍桌子，震得杯里的酒晃了晃：“凭什么？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凭什么非要委屈你？”
他接着说：“这么多年你在外面，他们也没管过你啊！”
沈亦白见好哥们替自己抱不平，心里有些感动。
他拍拍方舟的肩：“他们这些年是没管过我，但毕竟是我爸妈。”
不过方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沈亦白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沈亦白给方舟倒酒：“来，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喝个痛快。”
方舟接过，将刚才的不快抛在脑后：“你不厚道啊，都多久没出来玩了？今天必须喝尽兴！”
两人碰杯，说笑着，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沈亦白暂时了放下心里的忧虑，和朋友叙起旧来。
这晚，沈亦白喝得酩酊大醉。
似乎是将这半年多的压抑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了。
方舟将他送上车的时候，沈亦白还在含泪大喊着林思晗的名字。
司机载着沈亦白离开了。
方舟站在路边，想起刚才沈亦白的样子，在心底叹气。
他从未见沈亦白醉得这样厉害。
也从未见过好兄弟为哪个女人这般难受狼狈。
沈亦白仿佛被留在了那个阴沉的天气里。
一个人徘徊，找不到归处。
第二天，沈亦白从床上醒来。
他头痛欲裂，胃里也闷闷的，极不舒服。
看了一眼手机，才凌晨五点。
身体很难受，但大脑更混乱。
沈亦白只想起跟方舟喝酒，跟他聊了家里的事。
可他完全记不得后面发生的事，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沈亦白躺在床上，想起以前喝醉，第二天林思晗都会给他煮解酒汤，放在床边。
他转头看了一眼床头，什么都没有。
悲伤又涌上心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念林思晗了。
明明快要能够接受她不在的事实了，昨天父亲的出现，却又将这份平静打破。
为什么？名为家人，本该是世界上最关心爱护他的存在。
可他们却一次次伤害自己。
沈亦白浑身发冷。
他穿上衣服，起了床。
头还在痛，沈亦白倒了杯热水喝下。
或许，自己该出去散散心了。
上次休假是在什么时候？
已经久远到快要记不清了。
沈亦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想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接近中午。
他给助理打了电话，将之后几天的工作安排好，坐在桌上吃早午餐。
沈亦白喝了一口粥，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结婚纪念日，和林思晗约好去枫城，却临时有工作走不开，后来一直没去成。
他划开手机，立马订了一张枫城的机票。
晚上，刚开完线上会议的沈亦白打开衣柜，有些犯难。
以前出差或旅游，都是林思晗替他收拾行李。
他查了天气预报，枫城这几天天气都不错，比北城暖和。
估摸着拿了几件厚度适中的衣服，两件薄外套，放进箱子里。
沈亦白收拾得差不多了，去小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他打开，钻戒闪着光。
是他们的婚戒，林思晗那枚。
他看着戒指，认真地说：“思晗，我们结婚四周年了，你不是想去枫城吗？我带你去。”
沈亦白将小盒子放进随身带的包里，小心翼翼放进有拉链的夹层。
第二天下午，枫城机场。
沈亦白提着行李箱，走出机场。
北城已经是初冬，枫城却还是秋天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空气携着海风，咸咸的。
身上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沈亦白嘴角露出微笑，是林思晗会喜欢的城市。
他拦了一辆车，去了酒店。
这天晚上，沈亦白没有去高档的餐厅吃饭，而是选择了枫城有名的夜市。
走在热闹的街上，路边是诱人的海鲜和枫城的特色美食。
从不吃路边摊的沈亦白也看得食欲大开。
他买了一份小吃，刚尝了一口，被一道声音叫住。
“沈亦白？是你吗？”
沈亦白转头，一个有几分熟悉的人影走近，但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女人走近，清丽的脸庞上满是惊喜：“真的是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一面。”
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了一下，沈亦白不确定地开口：“姜驰月？”
对方拍手，开心地说：“是我，刚刚我还挺怕认错人的。毕竟我想着沈总怎么会来这些地方。”
沈亦白笑笑：“这里挺热闹的。”
“是啊，我经常来这边玩。”姜驰月点头赞同。
“经常？”沈亦白敏锐抓住关键。
“我是枫城人。”姜驰月笑得明媚。
沈亦白恍然：“原来是这样。”
虽然上次见面不算太愉快，但对方是无心之举，何况已经过去半年多，他不会斤斤计较。
所以沈亦白默认了姜驰月和她同行。
和有些冷感的面容不同，姜驰月的性格其实很活泼热情，特别爱笑。
她主动充当导游，带着沈亦白逛夜市。
一路吃吃逛逛，两人有些累了，出了夜市，找了家小店坐下。
“沈总是专程过来玩的吗？”姜驰月坐在沈亦白对面，小口咬着刚刚在夜市买的烤串。
沈亦白喝了一口水：“嗯，过来旅游。”
姜驰月露出赞赏的表情，竖起大拇指：“沈总有眼光，枫城这个季节最漂亮了。”
她一口吃掉最后一口，扔掉签子：“一个人来的？明天一起去看枫树吗？云顶山上的枫叶已经是末期，再晚就看不到了。”
沈亦白有些迟疑：“你最近没有工作行程吗？”
姜驰月摆手：“没有，前段时间忙得我脚不沾地，这几天经纪人特意给我放了假。”
沈亦白想了想，自己没做什么计划，本就是想去哪就去哪。
有个当地人带着他，应该比自己一个人瞎逛好些。
这般想着，沈亦白便答应了下来：“行，明天云顶山见？”
“好！”
告别了姜驰月，沈亦白回到酒店。
他拿出林思晗的婚戒，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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