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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贺冷眼一瞥，眸中的杀气宛如实质。
这目光，陆晓晓上辈子也见过，然后，她就被仍进了牢房，足足关了三十年。
双腿顿如灌了铅，难以动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身后还传来唐婉艳的讥讽。
“之前推我下水，现在又给表姑下毒，陆晓晓，你就是个害人精！你等着吧，津贺哥一定会跟你离婚，说不定还要把你送去牢里！”
这话如巨石重重压在陆晓晓胸口，四周鄙夷谴责的目光跟上辈子一样，可她这次明明是为了救人。
为什么结局还是这样？
她再也待不下去，捏紧了手，狼狈离开。
另一边，公社卫生院。
沈津贺才把吴秀芳放在病床上，她就醒了。
大夫过来做了个检查，松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呛住了，幸好东西吐出来了，要不然会窒息身亡的。”
吴秀芳也终于缓过气来，着急拉着沈津贺：“是晓晓救的我！刚才我是被卡的说不了话，可意识很清楚，你赶紧去找晓晓道歉，你误会她了！”
听了这话，沈津贺愣住了。
而另一边，踩着泥泞的山路，陆晓晓去了沈家老房子。
刚进门，就看见父亲正看着用报纸包住封面的书。
听见脚步声，他手一抖，下意识把书藏在身后。
抬头见是她，才松了口气：“是晓晓啊。”
陆晓晓眼眶一酸，默默走上前。
她一眼就认出来，父亲手里的书是母亲去世前送给父亲的，九年前家里所有的书都被搜出去烧了，父亲是拼了这条命藏下它。
望着父亲沧桑的脸，她止不住哽咽：“爸，我让你操心了，妈去世的早，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可我不仅不能让你享福，还……”
上辈子的记忆再次翻涌，自责和愧疚压得她险些落泪。
林岩也红了眼，却还是轻声安慰：“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爸就满足了。”
“这次多亏了津贺救了我，他是一个负责人有担当的男人，你以后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不要为我担心……”
陆晓晓喉间一哽，含泪靠在父亲肩上。
沈津贺确实负责，只不过，她却没什么立场要他负责。
但这些话，她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说……
直到天快黑了，陆晓晓Ns才在父亲的催促中回家。
刚进门，就见吴秀芳端了碗米汤从厨房出来。
就在陆晓晓以为自己会被骂的时候，却见吴秀芳迎上来，关切问：“咋现在才回来？”
陆晓晓心虚，扭头撒谎：“我去知青点走了趟，妈，您没事吧？”
“多亏了你，我才捡回条命。”
说着，吴秀芳上前把米汤塞到她手里：“赶紧趁热喝，我跟津贺都吃过了。”
她笑眯眯的，总让陆晓晓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喝了米汤便进屋准备休息。
才进屋，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
转身看去，是沈津贺。
她不由紧张揪住衣摆：“有事吗？”
四目相对，沈津贺的眸色复杂无比。
房间寂静，就在陆晓晓快顶不住压力的时候，却听对方说：“妈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陆晓晓怔住。
两辈子，第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陆晓晓莫名有些燥热，也敢和沈津贺对视，只低头轻喃：“没事，我的确没照顾好她……”
话没说完，沈津贺忽的踉跄了一步！
陆晓晓下意识扶住他：“你怎么了？”
这时，敞开的门突然被关上，而后又是‘咔’的落锁声，紧接着吴秀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津贺，晓晓，你们也别怪我给你们下药，哪有夫妻结婚一年了都还没圆房的？我可不想到死都抱不上孙子！”
下药？
陆晓晓下意识看向沈津贺，却发现男人目光沉沉凝着她，像狼盯紧了食物，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被吓得本能后退，她是想和他好，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做第一次。
况且，沈津贺还不喜欢她，等他清醒过后，会不会更厌恶她？
一直退，退到床边，陆晓晓无处可去，哆嗦着劝靠近的男人：“沈津贺，你冷静点，别做让你后悔的——”
话没说完，男人大力一扯，扣着她的后颈，蛮狠吻了下来……
======第8章======
瞬间，一种从没有过的躁动涌上陆晓晓的全身。
唇舌交融，呼吸滚烫，脑海一片浆糊。
她连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的都不知道，直到身下传了一阵撕裂般的疼。
眼泪颗颗滚落，她本能抱住身上的男人，暗哑低泣：“津贺……你以后别不要我，好不好……”
朦胧间，她感觉自己被嵌入滚烫的怀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不要你。”
短短几个字，像是卸下了身上的枷锁，陆晓晓终于昏睡过去。
……
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上工要迟到了！
陆晓晓慌得立刻坐起，可身下酸软，她扶着床沿才坐稳。
昨晚的疯狂莫名跳出脑海，热意‘噌’地冒上头，烧的脸颊通红。
刚开荤的男人果然厉害，即便是沈津贺这种沉稳冷静的类型，都叫人招架不住。
正想着，‘吱’的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吴秀芳和沈津贺走了进来。
见她红着脸，吴秀芳满眼喜色地把手里端着的面递过去：“饿了吧，赶紧吃面，这可是津贺亲手给你做的。”
陆晓晓愣了愣，下意识望向沈津贺。
他恰好也在看她，但眼眸深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7
默然了瞬，才轻启薄唇：“我已经跟生产队请了假，你今天跟明天的活分配给别人了。”
吴秀芳把面放在桌上，附和道：“对对，晓晓，这两天你就好好在家歇着。”
说着，朝沈津贺使了个眼色后往外走：“好好照顾你媳妇，我去干活了。”
一时，房里只剩了相顾无言的两人。
陆晓晓眼底犹带惊讶，还没从沈津贺刚才的话里回过神。
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生产队是肯定不会批假的，可沈津贺不是从不关心她的事吗？
接着，又听他叮嘱：“你爸那儿的饭也送了，这两天管得严，你少往那儿去。”
闻声回神，却只抓住男人将要离去的背影。
失去意识前模糊的对话迅速在脑海闪过，她不由冲着男人的背影急问：“你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沈津贺步伐一顿，回过头。
陆晓晓心骤然提起，眼中满是不安和紧张。
良久，他才抿抿唇：“嗯。”
仅仅一个字，让陆晓晓瞳孔一紧，泪水突然就涌了上来。
哪怕他再次离开，可喜悦依旧挡不住。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重生的真实感，这辈子，她终于和前世不一样了。
……
在家修养了两天，沈津贺虽然没有继续碰陆晓晓，但晚上搬回来跟她一起睡了，这是她上辈子做梦都想要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想到躲在山上的父亲，她心头总有些不安。
天黑，在婆婆睡着后，她犹豫着进房。
灯光下，沈津贺正看书，他侧脸俊朗坚毅，投落的阴影都恰到好处。
踌躇半晌，她才轻声开口：“我明天打算去买车票让爸回沪南，总悄悄躲这儿也不行，他得回去养伤。”
沈津贺眉为不可察地蹙了蹙：“你自己决定。”
语气还是淡淡的。
但陆晓晓舒了口气，揪着衣角的手也放松了些，又红着脸催促：“天冷，不如我们早点睡吧？”
“嗯。”
一夜好眠。
次日。
天刚亮，陆晓晓就坐车去了县里，托人悄悄买了张去沪南的火车票，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捏着票，她的心是从没有过的明朗。
现在已已经是9月，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平反的文件下来，熬过这段时间，父亲就不会再被人骂‘臭老九’，就能重新投入他热爱的文学中。
而她和沈津贺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彻底摆脱上辈子的悲剧……
这么想着，陆晓晓往家去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可刚进村口，便见一堆人往村东跑。
她停住脚，莫名的不安突然攀爬上心，正想找个人问问，却听有人大喊：“那个从沪南来的臭老九居然躲在沈家老房子里，现在可算被抓住了！”
======第9章======
‘轰——！’
陆晓晓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先一步朝沈家老房子奔去。
以往冷清的山腰此时站满了人，只见被五花大绑的父亲被粗鲁推搡着出来。
望着瘦弱苍白的父亲，她心骤然收紧，踉跄着奔上前。
刚想喊出‘爸’，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
愕然抬眼，撞上沈津贺淡漠的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挣了挣，却只能被他束缚着，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唾弃中被带走。
凝着远去的佝偻背影，泪瞬间淹没了眼眶。
等回过神，陆晓晓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沈津贺带回了家，扯进了屋里。
她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朝外头冲，却被他扼住双臂：“站住！”
“你放开我，那是我爸，是我爸！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含着泪，哀戚凝一再阻拦自己的男人。
上辈子她已经够对不起父亲了，这次她不能眼看着父亲走上前世的老路……
然而沈津贺松开她，却语气冷硬：“如果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有个知青女儿，想让他在批斗会前就被折磨死，就去！”
陆晓晓步伐一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跪倒。
凝着眼前眉目凛冽的男人，她颤声开口：“津贺……”
“知道自己成分不好，就安分点。”
话落，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咔’的一声，落锁声在屋里回荡。
她被他关起来了。4
陆晓晓踉跄倒地，死死压着胸口翻涌的痛。
明明这一世已经改了轨迹，已经在变好了，为什么父亲还是被抓？
难道之前的美好都是自己的错觉吗？
这一关，陆晓晓被整整关了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凌晨，吴秀芳才看不过去，打开了门。
几十个小时没合眼的陆晓晓顾不得婆婆的关心，直接往公社跑。
批斗大会已经结束，人都走了，而父亲被关进了牛棚。
她冲过去，凝着倒在牛粪上的父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爸？爸！”
听见她的呼唤，林岩缓缓睁开眼，可他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陆晓晓颤抖着扶起人，扯着袖子，小心翼翼为他擦点脸上的血污。
“爸，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点送你回去，你就不会……”
林岩却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晓晓不哭，其实爸很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的无奈叫陆晓晓如鲠在喉。
又听他遗憾叹息：“爸爸其实不怕死，到了地下也能和你妈妈团聚，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这世道已经乱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你要听爸的话，跟津贺好好的……”
闻言，陆晓晓眸光一滞。
十年？
对了！现在已经是76年9月末，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平反了！
很快！有知识的学者又会成为人人尊敬的人。
捻着心里燃起的希望，陆晓晓握住父亲枯树皮般的手，哽声道：“爸，我有办法救你，你等着我！”
说完，她擦干眼泪，转身朝村口奔去。
只要去县里找到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父亲就能摘下帽子，哪怕暂时不能被放出来，也能少吃些苦。
这么想着，陆晓晓的步伐加快了些。
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转身看去，一辆军绿吉普驶了过来。
擦肩而过时，她一眼看见副驾驶上穿着军装的沈津贺。
愣了半晌，陆晓晓想着让他载自己一程，这样就能更快到县里，早点找到平反的消息。
她拔腿追了过去：“等等！津贺！津贺！”
可沈津贺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沈津贺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陆晓晓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沈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陆晓晓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沈津贺，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陆晓晓僵在原地。
沈津贺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陆晓晓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陆晓晓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陆晓晓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陆晓晓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林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林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陆晓晓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陆晓晓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陆晓晓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林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晓晓，爸……真的没事儿了吗？”1
陆晓晓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沈津贺……
迟疑半晌，陆晓晓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津贺怎么办？”
闻言，陆晓晓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沈津贺把爸爸带到沈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沈津贺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林岩握紧她的手：“不管晓晓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陆晓晓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沈津贺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
望着月台上逐渐朦胧的灯光，她鼻头发酸。
沈津贺，愿我们后会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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