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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怀砚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目光里满是不悦。
黎南笙忍受着心脏处翻腾出来的疼，逼着自己说出了下一句：“等这次返航我们就去离婚，我……放过我自己了。”
偌大的房子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霍怀砚耳边回荡着黎南笙的话，心里莫名染上股烦躁。
但最后只是说：“你能想通就好。”
随后离开。
黎南笙再一次被扔在空寂的房子里，无人在乎……
翌日，黎南笙先于机组其他人来到了机场。
站在机场门口，黎南笙回忆起当初得知要在一个机场工作时，她和霍怀砚高兴的悄悄围着这里的外围转了整整一圈。
那时候，他们还那么相爱……
深吸一口气，黎南笙压下情绪，上了飞机。
不一会儿，霍怀砚也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黎南笙率先收回了视线。
航程中，驾驶舱内一片沉寂。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航，下机。
临近中午，日头火热。
黎南笙走出机舱门，就看到霍怀砚和来接他的舒瑶并肩走远。
她攥了攥发凉的手，开口将人喊住：“我预约了今天下午三点钟去办离婚手续。”
闻言，霍怀砚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眸色深沉：“你很急？”
黎南笙呼吸微滞，轻声提醒：“急的人是你。”
一旁，舒瑶也拽了拽霍怀砚，柔声劝：“怀砚，你去吧，我回家等你。”
家。
他们什么时候有的家？想到霍怀砚调走的这两年，还有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舒瑶……
黎南笙不想再去看他们两人，越过霍怀砚就往外走。
背后，却响起霍怀砚拒绝的话：“我有事，改天再说。”
话落，便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黎南笙回头，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里百味掺杂。
从机场离开后，她打车回了和霍怀砚的婚房。
想趁今天把东西都收拾好带走，等办完手续就算是彻底结束，再无瓜葛。
却不想，刚进门就看见霍父霍母坐在沙发上。
黎南笙愣了下，忙走上前：“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自从那天饭局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之间再没联系。
和霍怀砚在一起的这些年，霍父霍母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她也是真心拿他们当亲生父母来照顾。
霍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霍母开了口：“怀砚和瑶瑶的事是霍家对不起你，我们替他们给你道歉。”
黎南笙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妈，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
闻言，霍母默了瞬，言辞恳切：“笙笙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怀砚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们……还是离了吧！”
黎南笙僵在原地，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劝我离婚的？”
霍母被问的沉默。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霍父叹了口气：“瑶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和怀砚两情相悦，你也不要再纠缠不放？到时候撕破脸皮，对你和怀砚都不好。”
“我们年纪也大了，就想抱个孙子一家人平静的生活，你能体谅我们的苦心吗？”
黎南笙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老人，很多责问的话在嘴边打转，最后都咽了回去。
“我……”已经同意离婚了。
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
霍母以为她不愿意：“难道非要我老婆子跪下来求你，你才肯放过我们一家吗？”
说着，她竟直接跪了下来！

======第8章======
霍母膝盖落地的前一秒，黎南笙慌忙将人扶住。
这时，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响。
走进来的霍怀砚看到这幕，脸色顿沉：“黎南笙，你又在干什么？”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开黎南笙，扶住了霍母。
黎南笙被推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事情不是……”她所有的解释，在看见霍怀砚脸上的厌恶后，全都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如果不愿意离婚可以直说，没必要假装同意，现在却来为难我爸妈。”
“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
男人语气冷硬，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黎南笙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疲惫：“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忍下心脏处传来的刺痛：“你可以问问爸妈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听看我到底做了什么！”
说这话时，她眼尾发红。
霍怀砚皱了下眉，看向霍家二老：“爸妈，你们说。”
然而霍父只是眉头紧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霍母则是拉着他的手臂，不停的小声啜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种默认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刺进黎南笙的心里，不见伤口，却痛彻心扉。7
霍怀砚离开的这两年里，霍父霍母都是她在照顾，二老平时也对她亲近不已。
黎南笙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也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眼眶，心里空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黎南笙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凌晨的街道冷清不已，空中飘出细雨。
她无处可去，只能一步步走回外婆家，敲响了门
年过古稀的白发老人，半夜拄着拐杖来颤颤巍巍的来开门。
黎外婆瞧见她浑身湿漉的狼狈模样，忙将人拉进了屋子：“怎么了笙笙？”
黎南笙艰难咽了咽喉咙，嘴角僵硬的扯出抹笑容：“外婆，我可能……要离婚了。”
“我……又没有家了。”
外婆看着她强撑的笑脸，心疼的将人抱进了怀里。
“离就离吧。傻孩子，只要外婆在，你就一直有家。”
老人拍着黎南笙的背，动作又轻又柔，藏着无尽的疼惜。
外婆的关心和怀抱的温度慢慢暖进她冰冷的心脏。
黎南笙一直强忍着从没流下的泪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
她紧紧的抱住外婆，像小时候受了欺负寻求庇护那样，靠在外婆怀里无声痛哭。
“他明明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为什么转眼就变了……不是说真心换真心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黎南笙抽噎着哭诉自己经受的那些委屈与不公。
老人听后，轻轻叹息：“笙笙，没有谁会永远爱一个人。”
……
祖孙两久违的依偎，像黎南笙小时候一样。
不知何时，她靠在外婆怀里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黎南笙醒来时，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
她坐起身来，就看见老人留在床头的字条：“外婆有事出去一趟，桌上有早餐，笙笙要记得吃。”
黎南笙收起字条，走到客厅就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油煎包和豆浆。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早餐，但因为要四处飞行，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她走过Ns去，一口一口的吃着，一直哽在心里的那口气好像慢慢消解。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霍怀砚，黎南笙本来不想接，可犹豫了一会，还是想要体面的结束。
她接起电话，就听霍怀砚低沉的声音传来：“来一趟人民医院，你外婆心脏病犯了！”

======第9章======
黎南笙心头猛跳，脸色惨白。
外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为什么是霍怀砚打来的电话通知她？
黎南笙一赶到人民医院，就看到站在急救室外的霍怀砚。
她慌忙抓住霍怀砚与的手臂，急声问：“我外婆……”
男人直接打断她的话，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你到底跟你外婆说了什么，一大把年纪了，大清早就到我家来找茬。”
黎南笙呼吸一窒，心脏差点痛到无法呼吸。
她恍然想起外婆留下的字条上说的有事。
她这是知道自己在霍家受了委屈，为了替她讨回公道才会去……
霍怀砚见黎南笙不说话，抓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把我爸妈气昏？”
“可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攸关的是我外婆——！”黎南笙嘶哑着高声提醒。
手术室上亮起的红灯，映红了她的眼：“霍怀砚，我不求你爱我，但你能不能对我外婆的生命保有一点点的尊重。”
男人呼吸微滞，手上的力道微松：“……是她自己要找到我家来。”
这话宛如重锤狠狠砸在黎南笙心上。
她懂了霍怀砚的言外之意，说她外婆没事找事，自作自受。
“难道不是你背叛我们的婚姻在先？”黎南笙目光里满是悲凉。
霍怀砚顿时定在原地，想要回怼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4
走廊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空调冷气。
寂静中，黎南笙靠着墙撑着颤抖的身子站稳，心里被后悔吞没。
要是她昨天没去找外婆就好了，老人就不会躺进急救室，生死一线。
父母早亡后，是外婆含辛茹苦的将她抚养长大。
为了给她凑学费，老人四处给人打零工，年近六十五了还在给别人串珠子为她攒嫁妆。
可自从她和霍怀砚在一起后，就渐渐忽略了外婆，甚至她去看霍父霍母的次数，都比看去外婆多，自己甚至都还没来的及孝顺她……
悔恨和痛苦像把钝刀割在心头上，反复嗟磨。
黎南笙闭上发红的眼眶，在心里不停祈求，愿上天保佑外婆平安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倏然熄灭。
医生从里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黎南笙慌忙跑到他面前：“我是，我外婆她……”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送来的时间太晚，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节哀。”
医生的话像是审判的利剑，狠狠劈下
黎南笙的心瞬间被撕裂，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
这时，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身盖白布的老人被推了出来。
黎南笙冲上前，颤抖的手抚摸着外婆花白的发，却怎么都落不下去，最后只能死死的攥住推车。
“外婆，别睡了，笙笙来接你了。”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泪水从眼眶砸落下来，黎南笙泣不成声：“您昨天还说会一直……一直陪着我，您怎么能骗笙笙呢？外婆，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再看看我啊……”
一旁，护士也有些为难：“黎小姐，现在要快点送去停尸房。”
闻言，黎南笙死死抓住病床，像溺水者紧握最后一根稻草般声嘶力竭：“不要！我外婆还没死，你们救救她！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再试试！”
她哭的撕心裂肺，就连霍怀砚也忍不住动容。
但只一瞬，他就抱住黎南笙，一根一根掰开她拉着病床的手。
眼看着外婆被护士带走，黎南笙发白的手不停拍打霍怀砚，挣扎着想要逃离桎梏：“外婆！外婆！你别丢下笙笙啊——！”
“你清醒点！她已经死了！”
男人冷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同一记钟声狠狠震碎了她虚妄的梦。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带走了外婆的最后一点气息。
黎南笙脱力的瘫坐在地，安安静静，像是一潭死水。
见她这样，霍怀砚心里升起些异样，缓和了语气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外婆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闻言，黎南笙缓缓抬起头看他：“霍怀砚，可不可以换我死？”

======第10章======
霍怀砚心里没来由的被针扎了一下，想说些什么。
可黎南笙已经起身，一步一步蹒跚走远。
之后几天，黎南笙跟主任请了长假，为外婆操办后事。
入土那天，霍怀砚前来吊唁。
他将花放在墓碑前：“节哀。”
黎南笙微微颔首，看他的黑眸如同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短短几天不见，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霍怀砚皱了皱眉：“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黎南笙没应声，很久才开口说话：“医生说，外婆做手术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是不是很不孝？连让她安心的走都做不到。”
霍怀砚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她，被迫沉默。
黎南笙也不在意：“走吧，去办离婚手续。”
说完，便转身走远。
霍怀砚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很久，才迈开步子跟上。
七年的感情，结束却只要二十分钟。
走出民政局时，霍怀砚拿着还烫手的离婚证，目光落在身前的黎南笙身上。
她什么都没要，就连之前的那套房子也记在了他的名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男人心里生出一股烦躁，伸手抓住她手腕。
“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黎南笙想了很久，抽回手将那枚找了整晚的婚戒放在他掌心。
“还你，我们……两清了。”
戒指冰凉，霍怀砚心头像被蜜蜂蛰了下般，又痒又疼：“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走？”
“丢了吧。”
黎南笙留下这句话，挺直了背离开，留霍怀砚一个人在风中停驻。
……
和霍怀砚分开后，她回了华翼，跟主任提了离职。
上司还想劝，但黎南笙已经做下了决定：“谢谢您这些年的照料，我已经考虑好了。”
她其实也舍不得华翼，可离开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主任叹了口气：“最近霍怀砚那小子也请假了，现在到处都调不到机长，这样，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再飞一趟华翼1152行不行？”1
这话一出，黎南笙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想，这一次飞行就当是和华翼1152的告别。
飞行任务安排在一天后，依旧是帝都飞东京。
去航一切顺利。
可回程时，一阵强大的湍流裹住了华翼1152，飞机立即颠簸起来。
机舱内人心惶惶，尖叫声不绝于耳。
驾驶舱内，黎南笙死死拉住操纵杆，用力稳住即将失控的飞机，迫降在临近机场。
飞机一落地，乘务组立即安排所有乘客撤离。
目测所有人都上了逃生气垫后，黎南笙命令机组所有同事撤离。
就在此时，她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燃油味，顿感不安。
下一秒，轻微的爆炸声传来。
副机长也听见了，他立即拉住要去巡查的黎南笙：“机长，再不走飞机就要炸了！”
黎南笙看向窗外，乘客才刚刚下机，倘若飞机在这儿爆炸，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几乎是一瞬间，黎南笙就做下了决定。
她挣脱开副机长的手：“你下机！”
随后跑进驾驶舱按下对讲机：“所有乘务人员，快速安排乘客撤离临时机场，离开跑道！”
闻言，副机长瞬间明白了黎南笙要做什么：“你疯了吗？飞机随时可能爆炸，现在开走你会死的，甚至可能……”
尸骨无存！
黎南笙知道他未说完的话，但她主意已定：“少废话，下机！”
副机长没动：“我和你一起，我也是机长，这是我该承担的责任！”
“给我滚下去！你有妻儿，有父母，他们都在等你……”
提到亲人，副机长缄默了瞬。
黎南笙则是趁此一把将他推下了逃生气垫。
“黎南笙！”
副机长高声喊着，却只看见机舱门口小小的人影摆了摆手，示意再见……
黎南笙回到驾驶舱，拉动操纵杆，控制着飞机一点点升起，远离。
窗外，白云渺渺。
耳边爆炸声大大小小传来。
短短二十多年的一生在脑海一一走过，除了外婆，她不欠任何人。
现在，她要去陪外婆了……
黎南笙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嘭——！”
……
另一边，帝都，阴雨绵绵。
霍怀砚站在窗前，看着拍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
他身后，整齐摆放着一箱箱属于黎南笙的东西，最上面，是他们的婚纱照。
霍怀砚远远看着，曾以为早就遗忘的画面翻覆涌来，连带着那些以为偃旗息鼓的爱情也如复燃的火，烧的心里滚烫。
他默站了很久，又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空荡的房间逐渐被填满，婚纱照被重新挂回墙上，霍怀砚心里那些不舒服才渐渐被熨平。
他拿出手机，打算给黎南笙打个电话。
铃声却先一步响起，接通，就听见主任的声音：“小霍啊，你现在来一趟机场吧。”
霍怀砚皱了皱眉，想要拒绝。
可转念又想，这个时间黎南笙应该也在，便同意了。
华翼机场。
霍怀砚刚走进大门，就察觉到沉重的气氛。
他快步来到了主任办公室。
往常门可罗雀的地方，如今却围了许多人，个个神色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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