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虫书荒推荐热点小说祝知晚沈筵-小说祝知晚沈筵全文无删减版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03 20:00:4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祝知晚自然是不肯。
她又没错,她凭什么跟祝姝兰道歉?
祝知晚口不择言骂了祝姝兰几句,祝姝兰就哭哭啼啼说要回安州。
祝瑾修当时便大怒斥责她毫无教养,没有女子谦顺之德,说她欺辱身世可怜的祝姝兰,毫无半点容人之量。
她赌气与他吵了起来,他就叫她滚回灵云寺去自省,而本该护着她的谢寅和陆执年也皱着眉头说她太不懂事。
他们几人只顾着去追哭的梨花带雨的祝姝兰,将她一个人留在了白茫茫的林子里。
上一世她在林中迷了方向,天黑后马儿受伤摔下了陡坡。
她没有这一世的运气遇到了沈筵被人救了上来,而是摔下去滚进了深不见底的雪窝,直到第三天早上才被过路的农户发现。
昏迷不醒地送回京城时,瘸了腿,毁了脸,身子骨也被彻底冻毁了。
祝知晚呼吸时都带着怨恨:“她不是庶女。”
“嗯?”
“我说,祝姝兰不是庶女,她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外室女。”
她想起上一世回去后她满是怨憎,姨母也因她受伤气得发狂。
祝瑾修他们刚开始还心怀歉疚,跪在她面前哭着说对不起她,祝老夫人和祝鸿也重重罚了他们,说会将祝姝兰送走。
可后来姨母出事,祝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他们开始劝她放下过去,劝她怜惜祝姝兰凄苦,他们心疼祝姝兰替她取血求药的大义,喜爱她轻言细语的温柔,而因毁容断腿困在后宅,又失了至亲姨母性情大变的她,就成了人人厌恶的存在。
最初的争执,次次摔门而去。
她的不甘和怨愤就成了他们眼里的“不懂事”,后来她看明白了祝家凉薄,只想要远离他们,可他们却一个一个的来指责她,说她出现在外面会连累了祝姝兰的名声,让祝家遭人耻笑。
他们断了她跟外间的联系,取走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将她关在废弃的院子里不见天日。
她脸上起满脓疮,苟延残喘地留在那房中“自省”。
外间祝鸿高升,祝瑾修名冠京城,祝姝兰更拿着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成为人人称羡的才女,连陆执年都为她悔婚对她倾心。
祝知晚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她说她是我父亲年轻时在外的风流债,是我爹养在外面的外室女。”
“祖母他们说此事传扬出去会让祝家名声有瑕,我阿娘也会被人嘲笑,所以才对外说祝姝兰是我母亲身边良奴所生的庶女。”
沈筵眉心皱了起来:“他们说,你就答应了?”
“所以我蠢。”祝知晚红着眼。
沈筵被她这话说的一堵,见小姑娘垂着脑袋露出个发璇,隐约又见了眼泪,他叹了口气尽量声音低些。
“庶女还是外室女先不论,你确定她是你父亲的血脉?”
祝知晚抬头。
“你父亲与你母亲极为恩爱,你母亲诞下你后伤了身子再难有孕,当年京中多少女郎痴迷你父亲风采,竞相求嫁,愿以平妻贵妾之礼入祝家替他绵延香火,都被他出言拒绝。”
“他要是真贪女色,何至于养个遭人不耻的外室?”
祝知晚睁大了眼:“可是三叔和大伯都说……”
不。
不对。
祝知晚陡然白了脸。
她隐约记起祝姝兰刚到府中的时候,三叔是直接将人送去大房的。
当时大伯母脸色极为难看,祖母也对她十分厌恶,府中只是将人安置在偏僻小院里,才会让她误会以为她是哪家前来投奔的亲戚。
是后来过了几天,三叔才突然说她是父亲年轻时在外留下的血脉。
祝知晚隐隐察觉自己被隐瞒了什么,用力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第5章又怂又菜小知晚
如果祝姝兰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女儿,祝鸿他们从头到尾都骗了她。
那他们不仅污了父亲死后清名,玷污了他和母亲的感情,还让那个孽种占着二房的名义夺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唇上渗血,祝知晚怒声:“我要回去。”
沈筵开口:“我可以送你回去,可回去后你想要怎么做,揭穿她的身份,还是质问祝鸿他们?”
祝知晚下意识张嘴就想说话。
沈筵淡声说道,“你手中并无证据,质问又能如何?”
“祝家有个国公勋位,自诩清贵断不会混淆血脉,他们肯让那外室女留在府中,就说明她身上是有祝家血脉的。”
换句话说,那祝姝兰不是老大祝鸿的,就是老三祝覃的。
“他们敢让那个外室女冒充二房的人,就是吃定了你不会察觉,你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你父亲的女儿。”
“你的确可以去质问祝鸿他们,甚至大吵大闹与他们撕扯,可他们要是矢口否认拿孝道压你,说你无端揣测尊长,污他们名节,你该如何?”
“我……”
祝知晚被问得茫然。
她本也只是个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哪怕上一世被困在祝家几年满心怨憎而亡,可说到底并不懂得太多尔虞我诈。
沈筵见她模样说道:“那个祝姝兰如果只是祝覃的血脉,祝家没必要大费周章替她遮掩,除非她的存在会危及祝家前程,甚至毁了祝家在朝中支柱,而你应该明白这个人是谁。”
祝知晚颤了颤:“是祝鸿…”
沈筵“嗯”了声。
“我知道你气愤,可是你要明白,如祝鸿这种浸淫朝堂多年的人,是绝不会允许你毁了他的官声的。”
“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与他们质问,他们要是心善一些,还会好生安抚你,想办法说服你将事情遮掩过去,大家安好。”
“可要是心狠一些,怕是会直接抹干净所有证据反咬你一口,不仅毁了你父亲身后名,还会坐实了那外室女身份,让你从此甩不掉她。”
“他们占着尊长二字,轻易就能毁了你。”
祝知晚死过一次,那些惨痛的代价早让她知道祝家的人有多心狠。
她心口颤了颤,忍不住抬头:“那我该怎么做?”
沈筵见她这么快就平静下来,眼底划过抹赞赏:“要么忍了这事,若要动,就得一击毙命。”
祝知晚咬了咬牙。
忍她是不会忍的,可要是想一击毙命……
“与人对敌,最忌无策擅动,知己知彼才能百胜。”
“你与祝鸿、跟祝家之间天生就处于弱势,以幼驳长,礼法不容,所以你得先看清楚他人短处,知晓自己优势,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惧怕什么,而你又有什么能够制衡他的。”
沈筵修长手指放在膝上,说话时吐息很轻。
如同教导稚子,循循善诱。
“行事前顾虑周全,搏命时亦要留好退路,善战者勇,攻心者利,明白吗?”
祝知晚闻言低头沉思。
祝鸿他们在意名声,在意脸面,在意祝家门楣,亦怕祝姝兰真正身份暴露出来,毁了祝鸿官声前途。
而她的优势……
她出身虽然尊贵,可父母双亡天然能博人怜惜,祝家迫害更能叫人心疼她处境,而且她有个护短至极的王妃姨母,又有个曾经教导过帝王,与朝中不少老臣交情莫逆,弟子也已成朝廷肱骨的故去太傅当外祖父。
只要她能占理,她就无所畏惧。
祝知晚眼中迷茫散去,心中安定下来,再看着沈筵时忍不住咬着唇。
这个人明明之前还想要她的命,恶劣至极的戏耍她,逼得她狼狈至极。
如今却又教她应对祝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督主为什么帮我?”
顿了顿,知晚似想起什么,“你先前说你犯了不少人的利益,想是跟他们有仇,这些人里是不是也有祝家?”
沈筵见她防备,忍不住笑了声:“别多想,本督若要谁的命,还犯不着借你个小孩儿的手。”
当年的事情是隐秘,牵扯到太多的人命,叫她知道不是好事,他于是换了个说法。
“你脖子上戴的那块玉,是我母亲姊姊留下的遗物,她于我有再造之恩。”
“这玉是她心爱之物,本有阴阳两截,她将其中一截给了我母亲,另外半截给了她挚交好友。”
他伸手从自己怀中取出那半块龙纹佩来,展开放在掌心。
祝知晚惊讶地瞪大了眼,下意识伸手摸着已经挂回了她脖子上的那半块断玉。
这玉是她从小戴到大的,她自然是记得,原以为不过是残缺的断玉,没想到居然还有另外一半,而且这一半还在沈筵手中。
“幼时薛姨常与我说起她那位好友有个女儿,还说若是见了,你该唤我一声阿兄,让我护着你,所以你不必怕我。”
阿兄?
脑海里如雷劈中,祝知晚猛地僵住。
她见识过沈筵冷戾无情,自然也知道他因这断玉突如其来的让步。
只因为她与他口中那位“薛姨”有关,他就能教她如何对付祝家,替她出头。
那如果这玉在祝姝兰手上呢?
祝知晚眼前发黑费力垂着眼眸,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上一世她被人送回祝家,醒来时已经换掉了衣裳,这玉也不知所踪。
祝瑾修他们只说那农户送她回来时就不见此物,她也只当是遗失在了山里。
她毁容断腿后,祝姝兰曾有近一年时间都对她伏低做小,祝家也从未有人提及过沈筵,可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认了沈筵当义兄。
祝知晚颤声道:“如果没有这玉,督主可会认人当妹妹?”
“本督又不是闲得慌。”
没事没干的,认什么妹妹?
沈筵话落,不知又怎么吓到了小孩儿,见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他瞬间头疼。
“怎么又哭了?”
小时候还能拎着小孩儿举高了哄上一哄,如今……
他长身而起,衣摆掠动间走到了床榻之前,顶着那张能吓哭了小孩儿的俊脸,伸着大手拍了拍她脑袋,“不哭了,我替你宰了祝家的人。”
祝知晚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打掉头上的爪子:“谁要你帮!!”
混账玩意。
“……”
沈筵被打的一愣,瞧着瞪圆了眼炸毛的小孩儿。
祝知晚又气又恨又害怕,压着自己刚才胆大包天的手,
“我要去铖王府…”
或是想起沈筵说的那句“阿兄”,又壮了壮胆子声音大了些,
“现在就去!!”
……
沧浪瞧见督主抱着祝小娘子出来,那狐毛大氅遮住她娇小身形,等一进马车,祝小娘子就一个骨碌滚进了角落里。
那马不停蹄又怂又菜的样子,让沧浪嘴角抖了抖扑哧了声,缙云也是忍俊不禁。
祝知晚没受伤的半边脸涨得通红。
沈筵见她自暴自弃地缩在角落里也是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第6章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知晚比?
铺着厚厚软垫的驷车极为宽敞,车中还摆着长条案。
祝知晚原本还担心沈筵找她麻烦,或是讥笑她胆大包天,可谁知他上车之后就靠在对面小憩。
男人闭着眼时脸上线条柔和下来,冷白素容沉入轻晃的光影之中,似寒玉落于温水,消弭了一身逼仄人心的凛厉。

她心中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扭头掀开身旁帘子。

䧿山离京城不远,沈筵的庄子就在城郊。
早春桃花未开,梅花已谢,四周积雪压住的农田其实并无太好的风景,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冻人,可许久都没见过外间天日的知晚却满是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气息。
等驷车走进东城门时,周围行人多了起来。
那逐渐鼎沸的人声,偶尔传来的叫卖,都让她无比真切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马车到了铖王府前,却得知铖王妃去了户部尚书府中赴宴。
沧浪站在外间说道:“今日钱家三郎娶亲,铖王妃去赴宴了,听说谢世子也去了……”
“可要进去等他们?”沈筵看向祝知晚。
祝知晚轻咬着唇,她被扔在䧿山之中差点没命,谢寅却欢喜赴宴:“不,直接去钱家!”
……
户部尚书钱宝坤是岭南大族出身,虽不比京中崔、陆两家底蕴,可四十岁时就稳坐户部头把交椅,手握朝中钱户要职十年未曾挪动,光这一份能耐就足以让京中上下与之交好。
他府中三郎娶的是恩远伯府嫡女,亦是身份显赫的人家,此时钱府宾客盈门,极为热闹。
铖王妃与人坐在挂着幕帘的八角亭里,笑谈着钱家的这桩好婚事,隐约就瞧见远处有些说笑着的少年男女结伴而来。
“那不是谢世子吗?”
与铖王妃相熟的文信侯夫人周氏笑着道,“谢世子身边的那位女郎倒是瞧着眼生,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铖王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顿时面露嫌恶:“可别晦气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庶女?”
文信侯夫人讶异,“该不会是祝家那个?”
此言一出,铖王妃脸色都黑了起来。
谁都知道铖王妃的长姐嫁入了祝国公府,与祝家二爷祝熙恩爱异常。
那荣氏早年诞下一女便伤了身子再难有孕,风姿绰约的祝二爷却拒不纳妾,只守着荣氏过日子。
这二人天不假年双双亡故之后,多少人感慨他们深情,提起时谁不道他们鹣鲽情深,可谁想前段时间祝家却突然多出来个庶女,说是那早死的祝二爷血脉。
这事在京中可谓珍奇,当初多少人赞祝二爷痴情,这事出了后就有多少人讥笑。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祝家会将那庶女放在府里遮丑,可谁知祝家那位玉台公子却带着那庶女连赴了好些宴会。
他逢人便说那是祝家女郎,托人对她多加照看,言语多有疼爱怜惜,不消几日就让满京城都知道他多了个隔房的庶出堂妹。
如今倒见得,这铖王府的谢世子也对那庶女多有亲近?
谢寅几人也留意到了铖王妃她们这边,一众人便都走了过来。
“母亲。”
谢寅容貌俊逸,笑起少年意气风发。
其他几人也纷纷行礼:“见过铖王妃。”
谢寅见祝姝兰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似是不认识眼前人,便颇为怜惜地替她解围:
“姝兰,这是我母亲铖王妃,这位是文信侯夫人,我母亲算起来还是你姨母呢,不必拘束。”
祝姝兰有些害羞地上前:“姝兰见过姨母。”
“我阿姊只有一个女儿,女娘别乱叫的好。”
铖王妃一句话就叫祝姝兰白了脸。
谢寅皱眉:“母亲!”
“叫什么叫,人在这里,你叫魂儿呢?”
铖王妃不是个好脾气的。
她本就厌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庶女,心疼自家姊姊和外甥女。
如今见她儿子居然还凑上去,她没好气道:“开春就要举试,你不在府中好好温书,跑来这里来干什么?还有,我没给你生什么妹妹,别胡乱跟人攀亲,无端端污了人家清誉。”
原本笑闹的几个少年男女都是瞬间安静。
铖王妃这话看着像是在骂谢寅,可话里什么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祝姝兰眼圈瞬红,雾蒙蒙地噙着泪,纤瘦身子摇摇欲坠。
谢寅顿时心疼至极。
他知道母亲不喜姝兰出身,可这又不是她自己能够选的,再说她也是祝家的女儿,是姨丈的血脉,她理应回到祝家跟知晚一样金尊玉贵的活着。
母亲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母亲,姝兰也是姨丈的女儿,和知晚一样,您别为难她……”
“闭嘴!”
铖王妃脸色一寒,“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怎么跟知晚一样?”
“什么台面不台面的,她是姨丈房中之人留下的血脉,是知晚最亲的姐姐,她性子温柔善良,对知晚更是处处照顾,您就不能像是疼爱知晚一样也分一点疼爱给她?”谢寅神色不满。
铖王妃差点被他的话气死,倏地起身脸色铁青的就想要发火。
文信侯夫人连忙拉着她:“消消气消消气,这里是钱家,别在孩子们面前闹了笑话。”
铖王妃胸口起伏,扫了眼那几个惊着的少年男女,忍了又忍才压着怒气:“我的疼爱她当得起吗?”
“我告诉你谢寅,知晚是知晚,她是她,你的妹妹只有知晚一个,不是什么腌臜东西都能攀上我阿姊。”
祝家的那起子事情她不是不知道,知晚先前好几次委屈的直哭,这个庶女更是个祸根头子。
铖王妃扭头看着梨花带雨的祝姝兰,“你在祝家怎么折腾我不管,哪怕翻了天我也懒得理会,可是别拿着那副作态利用我儿子舞到我面前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没有……”
祝姝兰委屈的眼睛通红。
她从来没做过什么,是阿寅哥哥主动来找她,也是他一直拉着她不放。
铖王妃懒得看祝姝兰那作态,怕自己会忍不住上手揍蠢货儿子,她拉着文信侯夫人就想走,只还没等她转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诧。
“沈督主来了。”
第7章又蠢又毒
沈筵突然造访钱家,钱家上下如临大敌。
钱宝坤心中咯噔,听闻通传后那一瞬间,脑子里已经将最近做过的事全过了一遍,想着自家亲爹兄弟儿子族亲有没有得罪过这煞神,他在朝堂有没有冒犯过他。
他放下席间宾客迎了出去,等瞧见沈筵身边没有黑甲卫的身影,又听闻他是送人来找铖王妃的。
钱宝坤才猛地呼出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来抄家的……
吓死他了。
等将沈筵请进去后,原本还热闹喧哗的前厅安静至极,若非还挂着红绸贴着喜字,那气氛全然不像是在办喜事。
沈筵十分自然地走到主位一坐:“今日不办差,诸位别紧张。”
不办差?
一群人猛地松口气。
“听闻钱大人府中有喜事,本督本不该叨扰,可无意在䧿山遇见桩稀罕事,想着日行一善,就过来走一遭。”
在场众人:“……”
这位爷还会日行一善?
沈筵仿若没瞧见诸人眼底的古怪,只继续说道,“本督昨日上䧿山办事,夜里归来时在山中捡到了个小娘子。”
“那小姑娘独自一人在山雨之中迷了方向,后来惊马滚落山崖,侥幸被本督救下,本督难得积点儿德,便想着送佛送到西,将人带回京里。”
外面听闻沈筵来了有些好奇跟过来的谢寅突然心中一跳,原本还红着眼圈,满心委屈的祝姝兰也是跟着一慌。
䧿山……
那不是…
“铖王妃,那小姑娘说是祝家女娘,昏睡醒来后哭着说要见你。”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铖王妃脸色一变。
祝家女娘?
知晚?!
她快步上前急声道:“是知晚?她怎么了,她人在哪里?”
“姨母……”
低低沙哑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里头所有人都下意识扭头朝着那边看去,就见门外一人推着辆四轮车进来,上头坐着个容色颇为凄惨的女郎。
那女郎身上裹着长长的厚裘,本来姣好的面容色如苍纸,半边额头和侧脸遍布刮伤。
她身上狐裘一路遮挡至下颚,褚色狐毛衬的嘴唇白得吓人,往下一双腿拢在厚厚的皮毛下,放在膝上的手哪怕包裹帘也能看到里头渗出的血。
那模样哪怕打理过了,也甚是凄惨。
“知晚!”
铖王妃神色大惊,“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
“姨母…”
久游的孩子见到了至亲,祝知晚看到铖王妃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铖王妃慌乱,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替祝知晚擦眼泪,又怕碰到她伤处,可祝知晚却是不管不顾地扑进她怀里,抱着她腰身哭的喘不过气来。
姨母还没死。
她还好好活着……
铖王妃被她哭得眼睛红了一片,又是轻哄又是拍着她后背,俯身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日你阿娘冥诞,你不是去灵云寺上香了,怎么会一个人去了山里?”
祝知晚哽咽:“是阿兄和表哥把我扔在山里的……”
满室哗然,铖王妃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寅。
“我没有!”
谢寅脸上青白。
祝知晚埋在她怀里颤声道:“我去灵云寺上香,阿兄,表哥,还有陆哥哥都去了,他们还带上了祝姝兰。”
“我不喜欢她惊扰阿娘,就一个人去给阿娘上香,可祝姝兰却偷偷跟过去打翻了阿娘的长明灯,我气急下失手打了她一巴掌。”
“阿兄逼我认错我不肯,他们……他们就把我扔在了山里。”
她垂着头贴着铖王妃的小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林子里好冷,我好害怕……”
“我拼命喊着阿兄他们,说我错了,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能回寺里……”
女孩儿满是害怕的声音回响在厅堂里,那哭声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她的绝望。
哪怕未曾亲眼所见,可一些心软的夫人和闺秀都是红了眼眶,就连那些平日里心肠冷硬的男人,也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䧿山是什么地方?
除了灵云寺附近和前山有几户人家,后山一大片都是荒林。
京中一些富贵人家春日里前往狩猎,那山中还能遇到熊瞎子和野狼,而且刚见春的䧿山上积雪都还没化。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把一个小姑娘扔在山上?
沈筵听着女孩儿哭声,眸色泛着冷。
“本督捡着祝小娘子时,她摔伤了腿险些没命,见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又呓语着阿兄表哥什么的,还提及了陆姓,本督便将人带回城郊别庄待了一宿。”
无人疑心沈筵一个太监会对祝知晚如何,但伴随着他声音落下。
那劲瘦手指落在身旁桌上,指腹轻击,却如同山石砸在某些人心上。
铖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她松开祝知晚后就一步步朝着谢寅走过去,周围的人连忙纷纷避开,看着谢寅时也神色各异。
“是不是你做的?”
“母亲……”
“我问你是不是你做的,你把知晚给扔了?”
“我没有!”
谢寅心中慌乱,满是焦急地解释,
“我没有扔了她,是她故意为难姝兰,还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我和瑾修哥他们只是想要让她收敛一些,免得坏了她自己的声誉,我们只是让她回灵云寺自省。”
“母亲你信我,那地方就在灵云寺下不远,转个头就能回去的,我没想到她出事的……”
“啪!!”
铖王妃重重一巴掌甩在谢寅脸上。
“母亲……”
“啪!”
又是一巴掌,铖王妃几乎用尽了全力,“你以为她不会出事,那她现在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谢寅瑟缩。
“知晚是你的妹妹,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铖王妃气的眼中发红,
“你说知晚口不择言,怎么不说是你们蠢货在前。”
“昨日是你姨母冥诞,她与祝熙当年多恩爱你不知道,你居然带着个庶女去碍她的眼?你说知晚为难那庶女,她要是真想为难,当初那庶女就回不了祝家!”
“一个贱人惺惺作态一番,就能哄得你没了心肝扔了你自己的妹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又狠毒的蠢货?!”
第8章这小海棠还挺凶的
谢寅被骂得脸上涨红,衬着那两个巴掌印更是羞愤难抑。
祝姝兰见谢寅眼睛发红的样子,忍不住在旁开口:“王妃也是尊贵之人,怎能开口闭口都是贱人?”
“况且阿寅哥哥也不知道妹妹会出事,是她任性在前伤了阿兄的心,阿兄才让她回寺中自省,王妃怎能不辨黑白就打阿寅哥哥…”
啪!
铖王妃反手就扇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儿子哥哥?”
“怎么,攀上了祝家还不够,如今还想爬我铖王府的门?!”
祝姝兰耳边轰鸣,脑子里嗡嗡作响。
谢寅连忙扶住踉跄的少女,横身挡在她身前:
“母亲,这事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周全才让知晚受伤,可是这一切跟姝兰没有关系,她没有伤害过知晚,也心性善良从不争抢,是知晚咄咄逼人……”
“你给我闭嘴!”
铖王妃冷笑,“她要是不争不抢,就该有自知之明,待在祝家别出来招摇,她要是待知晚好,就不会拉着你们将知晚扔在䧿山之上,让知晚险些没命。”
“可是……”
谢寅还想说话,一直安静的祝知晚突然出声:“谢世子。”
谢寅猛地扭头:“你叫我什么?”
“谢世子。”
祝知晚看着谢寅有些不敢置信的脸,仿佛觉得她的这般唤他是无理取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突然就觉恶心。
知晚垂眸遮掩冷笑,再抬眼时漠然至极:
“谢世子一直说我咄咄逼人,我逼过祝姝兰什么?”
谢寅看着往日总拽着他衣袖唤他表哥,与她撒娇耍赖的祝知晚满脸冷漠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皱眉:“表妹…”
“不敢攀世子贵亲。”
谢寅被打断话差点噎住,只能忍着气道:“知晚,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回去?”
知晚毫不客气,“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不可见人之事,谢世子既然这般理直气壮,何惧人前对质?”
“知晚!”
谢寅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生气,“你别任性。”
祝知晚冷了眼。
又是这句话,又是叫她别任性。
她上辈子简直听得够够的。
祝知晚言语陡然尖锐:“我与世子讲道理,世子说我任性,我若是任性之时,世子是不是又要说我跋扈不讲道理?”
“人之生也直,心直则身直,可立地参天,君子仰不愧于天,义以方外。”
“谢世子要是问心无愧,坦荡光明,觉得你从无冤枉我之说,䧿山之事也非你之过,那你又何必拿任性二字来堵我的嘴,还是世子早知理亏,只是仗着表兄妹情谊,拿你我二人之间的亲缘逼我退让?”
“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怕什么?”
满室皆静,惟独沈筵戏谑笑了声。
他有些散漫地瞧着小姑娘跟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似的,将谢寅问得哑口无言,眸中弥漫着笑,连下颚轻扬时也绷出一丝带笑的弧度。
祝知晚仿佛得了鼓励,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学着初见沈筵时他满是冷冽睥睨的神情。
“你总说我欺负祝姝兰,敢问谢世子,祝姝兰入京这半年有余,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欺负她?”
“你……”
谢寅张嘴就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脑子里却一片茫然。
他曾有几次去祝家时看到祝姝兰落泪,一问她便吞吞吐吐,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也只掉眼泪,而且祝姝兰跟知晚相处时总是怯生生的红着眼圈,知晚又总是发脾气。
谢寅便下意识觉得是知晚欺负了祝姝兰。
可要说知晚怎么欺负了,又做了什么,谢寅居然一时间根本说不出来。
知晚见状嘲讽:“怎么,谢世子哑了?”
谢寅张了张嘴,满是羞窘:“我哪能知道你在祝家做了什么,反正你就是欺负她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每次提起你时就落泪?”
“姝兰身世凄苦,以前过的也甚是清贫,她好不容易才回到祝家,她也是你亲姐姐,你为何不愿善待于她,非得咄咄逼人,让她连二房院门都进不去,只能委屈待在大房那边?”
“难道不是她为了黏着祝瑾修才留在大房。”知晚嗤笑,“况且我凭什么要善待她,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她不过是……”
“知晚!”
祝姝兰听到祝知晚的话时心中就是一咯噔,眼见她要说出不该说的,急得就挂着眼泪打断。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该回祝家,我不该碰了夫人的长明灯,更不该央求着阿兄带我去灵云寺,你不喜欢我,我往后都避着你。”
“你我是至亲姐妹,又都是祝家血脉,父亲已经走了二房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们本就该彼此照顾,你别说气话,伯父和祖母知道后会生气的……”
祝知晚闻言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一掉眼泪就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女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拿祝老夫人和祝鸿来压她?
她居然还敢提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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