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不敢多言,站回殿前继续执守,姜鸿父子从早上站到下午,被晒得脸色苍白时想要寻人问一问安帝是何意,可门前侍卫只说陛下尚无交待,二人哪怕站得腿软也不敢擅自离开。
二人本都是金贵之人,早朝前用过早食之后,一整日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站到双腿打颤头晕眼花。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宫中守卫点上宫灯,宫里变得静悄悄的。
也不知站了多久,姜鸿扛不住险些晕过去时,才有人来说他们可以回去了。
姜瑾修脸色惨白的瘸着腿扶着同样双膝发软的姜鸿,二人一路从御正殿走着官道出了宫门,踉跄狼狈的模样落在遇到的所有人宫人眼里,那些诧异目光让姜瑾修恨不得能直接晕过去。
等支撑着坐上马车,父子二人被送回姜国公府,姜老夫人跟大夫人都是快步迎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寻常当值下午就该回府,可今日父子二人却都是一去不回。
已经临近亥时,宫门都已下钥,别说姜大夫人邹氏坐不住,就连姜老夫人也焦急异常。
姜鸿二人被下人搀扶进了屋中,坐在椅子上时疼的都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二人咕咚灌下几杯茶水,姜鸿才苍白着脸说道:“今日早朝,我和瑾修被曹公弹劾,陛下动了怒气,我与瑾修在御正殿前站了一整日。”
邹氏脸色都变了:“曹公为何弹劾你们?我们与曹家从无旧怨。”
“还不是因为兰时!”
姜鸿脸上难看地厉害,说起兰时时哪还有半点往日温和。
“先前兰时闹出事端的时候我就知道,荣家留下的那些人脉定会反噬,可没想到荣太傅的故交都还没动手,曹公就先容不下我。”
曹德江跟荣太傅往日并不和睦,甚至于二人时常会在朝中争执,谁能想到荣太傅去了之后,这曹公居然会为他那一丝血脉出头?
姜老夫人眼中沉凝:“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什么都没说,也未曾训斥我们,可就是这般冷待才叫我心里不安。”
若训斥几句,他还能出言辩解,可圣上从头到尾冷着他们,叫他们父子站在殿前被人指点。
姜鸿嘴唇干的裂口,一说话就疼的厉害,
“母亲,曹公弹劾我们治家不宁,说瑾修私德不修,还拿姝兰和兰时的事情攻讦于我,若陛下真因此厌了我们,那国公府的爵位……”
姜老夫人神色阴沉了下来。
邹氏看着脸色苍白又狼狈的姜鸿二人,看着姜瑾修哪怕坐在那里依旧有些发颤的双腿,气的眼睛通红。
“我就说姜兰时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大的点事情非得闹的满城风雨,她捅下一堆漏子,却要你们来替她受过,如今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她这是存心想要害死你们不成?”
姜家名声一直很好,陆家那边也帮忙使力,眼见着袭爵在即,可如今全被姜兰时给毁了。
邹氏说话时满是怨愤,
“国公府的爵位若是丢了,瑾修也因这次的事情损了官声惹陛下厌恶,我跟姜兰时没完……”
“行了,你还嫌闹的不够厉害?”
姜老夫人冷斥了一声,见邹氏愤愤不平,她冷怒道,
“你们先前做这事儿的时候就该想到扫干净尾巴,既想留人,又没做干净身份,还怪的旁人抓住你们把柄?”
姜鸿脸色难堪,他哪能想到向来乖巧听话的姜兰时,会突然这般不留情面?
姜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她虽然也厌恶兰时惹出的麻烦,气她不顾大局,可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该想想怎么让姜兰时回来才行。
外间议论的无非是姜姝兰的身份,也无非是他们纵容外室女欺压嫡女,险些害她性命。
姜姝兰这边大可送出国公府去城外安置一段时间,而姜兰时那边只要回了府,姜家上下相处和睦,外头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也会慢慢褪去,这京中从来都不缺热闹可瞧,只要有了新鲜事,不用多就就没人会再记得姜家这点儿糟心事情。
姜瑾修神色复杂:“兰时没那么容易回来。”
那天夜里他那般求她,姝兰又跪又磕头,好话说尽了兰时都没半点心软。
她好像铁了心要让姜家难堪,让他们难受。
“兰时怕是恨极了我,丝毫容不下姝兰的事情,那天夜里她甚至还说出要跟陆家退婚的话来,而且为了不见谢寅,她连铖王府也不待了,连夜就跟着沈霁一起搬去了积云巷,她是谁的情面都不给。”
“那找陆家过去,她那么喜欢陆执年,肯定说的只是气话……”
邹氏的话没说完,姜鸿就摇摇头:“陆家不会出头的。”
䧿山的事情陆执年虽然也有份,可说到底姜兰时没死,陆执年言行虽然有失却也算不上大的罪过,不像是姜家因着姜姝兰的身份被人死死抓着把柄,御史弹劾的也从不是䧿山之失,而是姜姝兰充庶欺嫡。
姜家今日丢尽颜面,早朝之上陆崇远也丝毫没有开口替他们解围,这个时候陆家恨不得姜家能将恶名揽尽,又怎么可能会将陆执年推出来替他们背锅?
姜老夫人闻言沉着眼。
姜家的事情耽搁不得,她也绝不能让姜兰时毁了姜家儿郎的前程,而且跟陆家的婚事不容出差错,兰时再闹下去万一惹恼了陆家那头……
这事情必须尽快了断。
姜老夫人沉声说道:“她不见你们,总不至于连我这个祖母也不愿意见,我亲自去积云巷求她回来。”
她也心疼兰时,可若阻了姜家的路,就别怪她心狠。
第29章姜老夫人来了
姜老夫人去积云巷这日,天气极好,沈娘子过府替姜兰时换药。
院中蔷薇结了花骨朵儿,绿蔓也爬上竹子架头,花芜和蒋嬷嬷在外指挥着几个婢女扎着秋千,兰时支着颐靠在窗边与沈娘子说笑,听着她讲她在蜀中那边行医时遇到的趣事。
“你是不知道我遇到的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人,就去年年末时遇见个浑身长毛的,就那种黑漆漆的长毛,连脸都盖住只剩两眼珠子,他怕白日被人瞧见,就大半夜偷溜进医馆杵在我房门前,那么大黑漆漆的一团,我还以为是熊瞎子成精了,当时给我吓的勒,魂儿都差点没了。”
“还有一回,我替人看病缺一味药材,那药长在深山悬崖边上,我正绑着绳子下去采药呢,谁知道脑袋顶上居然跑出来个出恭的,我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心啊,爬上去恨不得能打死他,那臭味儿洗了十回都好似还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