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不了位,你照样得意不了几天。”辛欣原形毕露,“月初陆先生亲自飞到巴黎定制了一条项链,你清楚,有钱人的钱最没价值了,关键要用心。”
她打量岑茵佩戴的项链,不是那条,是今年的火爆款,专柜经常售罄,以陆景司的权势,和品牌方打个招呼,要几条拿下几条,并不费什么精力。
“看来你比宋小姐的待遇差远了。”辛欣幸灾乐祸,“麻雀就是麻雀,永远变不成凤凰。”
“宋小姐”三个字当头泼了岑茵一盆冷水,浇得她骨头发凉。
那是陆景司很宠的一个女人。
当年,他从政法大学毕业,刚到区检上任,正是基层打口碑、造声势的时期,公诉出差,外市会议,总是那个女人跟着,陆景司反感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出风头,她也聪明,跟着归跟着,安安分分在幕后料理他的起居,从不和那圈子的人接触。
陆景司和她关系算得上稳定,可陆家不同意,宋小姐也够狠,在他眼皮底下割腕殉情,外界眼中的高门权贵和美貌女人,本该一个为青春买单一个找长期饭票,没什么真心的,宋小姐的贞烈着实震撼了陆景司。
尽管没得善终,之后长达四五年,男人好似和陆家较劲,活得清心寡欲,再不碰感情。
他一个月没回家,岑茵就该警觉了。
“养私生子倒无所谓,可宋小姐不接受您的孩子,陆先生也要顾及她。一个是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宋小姐——”
话音未落,一巴掌抡在辛欣的左脸,她脑袋一歪,难以置信捂住,“你打我?”
岑茵挺直背,“你也只是他的下属,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辛欣咬牙,红着眼追上,“你不甘心给宋小姐腾位置吧?你不敢抱怨,不敢质问,只能装傻,否则陆先生会厌弃你。”
岑茵一顿,尖锐的指甲嵌进皮肉,一阵钻心的疼,她直奔电梯。
去停车坪的途中,余光扫过巷口行驶的红旗L5,西服革履的陆景司在后座,旁边是一张女人的面孔,白皙素颜,长发乌黑,似乎才从附近的商场逛完。
车窗半压,男人含笑听女人讲话,臂弯圈在她座椅背的边缘,自然而然的姿势亲密又舒服。
他一贯没什么耐心,连岑茵也很少见到他这样温柔迁就的一面。
心脏被锤子重重敲了一记。
——我不喜欢你化妆,不适合你。
——深哥,你喜欢我什么样?
男人笑,“我喜欢你清纯。”
她攥紧方向盘,剧烈喘息着,形容不出的苦涩。
原来陆景司把无法光明正大给予那个女人的情意复制在她身上,他难忘和爱惜的从来不是她。
*
入夜,陆景司回来,岑茵听到脚步声,没有像往常出去迎他。
男人推开门,语气不太痛快,“你打了辛欣?”
岑茵一动不动,从梳妆台的镜子里注视他,“她告诉你的。”
“她没提。”陆景司摘腕表,随手一放,大衣裹着潮湿的寒气,“我看她脸肿了,其他人没胆子打她。”
岑茵想到她会告状,也想过陆景司买个礼物安抚她,她来耀武扬威,唯独没想到她手挺毒,岑茵打得不算重,根本没痕迹,估计她自己又补一巴掌。
“辛欣跟了我多年,你不该动手,她威胁不到你。”
岑茵站起,“辛欣说我打她,那她说自己干什么了吗?”
男人扯着领带,皱眉。
“你昨晚去南海湾了,是宋小姐的电话。”岑茵浑身控制不住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怀孕了,你会让我打掉孩子对吗?”
她眼睛悲凉无力,陆景司胸腔没由来地发胀,眉头皱得更紧,“不是没怀吗。”
“假如我今天手术,你会来医院吗?”
男人褪掉大衣,打火机的滑轮“咔嚓”一声,他单手点上烟,“辛欣是女人,她可以照顾好你。”
“那你呢?流产手术也会发生意外...”
“岑茵。”他声音低沉,耐性所剩无几,“既然没有怀孕,不存在假设。”
“你信任辛信,却不信我。”岑茵冲进洗手间,捞出垃圾桶里的验孕棒,举到他面前,“我验过两次,你疑心我骗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
她哽咽得厉害,“是不是除了南海湾那个女人,你不允许任岑女人怀上你的孩子?”
五脏六腑厮磨出一个血洞,一点点慢性溃烂,岑茵瘫软下去,“也包括我在内。”
陆景司眼神阴郁,没回应。
这些日子以来,作为男朋友,他没得挑,送房,送车,捧她当剧院的台柱子,能给她的全给了。
岑茵一度以为这是爱情,虽然男人也给足了辛欣体面,可辛欣始终没能撼动她。
她错了,大错特错。
这几年风花雪月走马观花,有真的,有假的,或许陆景司对自己动过情,但再没女人像宋小姐那样,拴得住他的心。
岑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陆景司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灯,她下意识往被子里滑,浑圆白腻的肩膀与黑色的蚕丝被勾连,几丝头发欲遮不遮。
男人深呼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指腹掠过她肩颈,手臂摆动的阴影笼罩在她头顶。
以前,岑茵不爱耍小脾气,偶尔辛欣太狂了,她吃醋了,会晾着男人。
然后陆景司哄一哄,她也适可而止,下台阶。
毕竟任性过头了,没有好结局。
可这次不一样。
岑茵明白,自己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陆景司解开衬衫,衣扣弹在她脊背,岑茵一颤。
她翻了个身,视线正好对上男人半裸的身体,臀侧贲张出两道匀称深陷的壁垒,隐入腹沟,光线太黯淡,皮肤也是野性的蜜腊色。
陆景司腿搭在她腰间,“睡了?”
岑茵没吭声。
“宝马开半年了,腻了吧。”他叼着烟,“给你换台车,自己去挑。”
男人眼窝很深,逆着光,眼周一圈浅青色,显得更深沉。
他花钱大方,百十来万的东西,买起来丝毫不手软,给女人的情绪体验极好。
“保时捷?”
他手从被子里抬起岑茵的脸,素白纯净,没有花花肠子,陆景司最中意她这点。
名利场尔虞我诈,处处要提防,家里的女人温顺,他才能放松。
“换辆宾利?”
“不用换。”岑茵意兴阑珊望向天花板,“我明天去外地,剧院巡演。”
陆景司盯了她半晌,倚着床榻,“多久。”
“大概要一星期。”
烧长的灰烬折断,男人手腕掸落,焦味熏了岑茵一下。
“你看过化验单应该放心了。”她刚哭过,嗓音也沙哑,“不会有利用孩子逼婚的那天。”
直到抽完这支烟,陆景司也没说话,眼底灰蒙蒙的,没有温度。
“是因为你的身份不可以有污点吗?”岑茵不死心。
她宁愿男人是不能要,而不是不想要。
“小茵,知道你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陆景司掐了烟,透过烟雾凝视她,“懂事知进退。”
岑茵整个人紧绷。
男人在提醒,她过火了。
他不喜欢这副步步紧逼的样子。
陆景司平躺的时候,岑茵穿上睡袍,轻手轻脚下床。
他醒着,忽然出声,“你去哪。”
岑茵停下,“我去客房。”
男人无端生出一股燥意,眼底仅剩的那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她有点畏惧,又躺回去。
陆景司抬手关了灯,黑暗里酒味很浓,是他西裤沾上的味道,岑茵不觉得刺鼻,反而觉得好闻。
烟味,酒气,连他情欲高涨时的汗流浃背,散发出的汗味,厚重得上瘾。
她和陆景司各自占据床的一边,谁都没开口。
第3章爱与欲
岑茵在车站和同事汇合,到达临市是上午九点半。
简单吃过早餐,上妆,对剧本,有演员出了岔子,是《色戒》的女一号崔曼丽。
话剧圈有四大青衣和四大花旦,岑茵的名头最响,业内评价她是十年一遇的大花旦,号称“靓绝冀省”。除了陆延章已故的原配——80年代“剧后”翁琼,没人得到过这么高的评价了。
被誉为岑茵接班人的,正是“新晋小花旦”崔曼丽。
可实际上,她比岑茵还大一岁。
崔曼丽陪一位药业老总去海南旅游,临时放了剧院鸽子,岑茵熟悉她的台词,匆匆顶了崔曼丽上阵,谢幕已经是下午三点。
岑茵在后台卸妆,门从外面拉开,一个男人站在那,“岑小姐。”
她扭头,有些诧异。
男人是程洵,退伍特种兵转业,分配给陆景司当秘书兼司机,陆景司位高势重,随行的下属必须身手过硬,保障他安全。
岑茵戒备盯着他,“你为什么在这。”
“陆先生在这边出差。”程洵和颜悦色,“他送您的花篮收到了吗?”
她起身,强行关上门。
程洵鞋尖抵住,“我是来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