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淅沥砸在脸上,鲜血滚进眼中刺的瞳仁生疼。
姜时意死死咬牙想要爬上去,可身子一动便朝下滑落。
她满是绝望。
才刚回来,难道又要死了……
“刚才好像是这边的声音,咦,这里有匹马……主子,要去看看吗?”
“看死人?”
“……也是,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人怕是早死了……”
姜时意听着斜坡上那模糊声音仿佛要走远,顾不得重生的惊喜和恍惚,用力抓着手下乱石嘶喊出声:“上面有人吗,救命!救救我!!”
上面瞬间安静,没多会儿探出个脑袋来。
“呀,这命可真够大的,居然还活着?”
姜时意隔着雨幕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人是谁,只能瞧见他身上蓑衣。
她连忙哀求:“这位壮士,我是姜国公府的二小姐,铖王妃是我姨母,我伯父是中书侍郎姜鸿,求壮士救救我,我府中必有厚报。”
她一张嘴雨水就混着血淌进嘴里,呛得她身子摇晃。
上头的人惊讶:“主子,是姜国公府的小娘子。”
“姜家的人?”
先前那人声音如玉石轻击,“带上来。”
“是。”
斜坡上那人领命纵身而下,本就松动的碎石因他扑簌直落。
姜时意吓得慌忙闭眼,手中摇晃惊叫着掉下去时,被人用力抓着就拎起来转身便朝上跃去。
那人轻功极好,转瞬便到了实处,待到脚踏实地站在雪林之中确信自己得救了时,姜时意双膝一软就跪坐在地上。
她眼膜上覆着血,眼前一切都是泛着鲜红,抬头便朝着眼前的马车说道:“多谢壮士相救……”
“壮士?”
雕纹铜壁赤木,窗牖探出支手来。
姜时意看到那帘子掀开后露出眉鬓刀裁,崖岸清隽的侧脸,瞳孔猛缩神情呆滞。
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车舆。
还有。
容承…
姜时意脸上瞬间惨白,怎么都没想到救她的会是容承的人。
容承本是内侍监出身,是宫中宦官之首,因得安帝宠幸掌管京畿军马大权,手中握着人人皆惧的黑甲卫,专门替安帝铲除朝中怀有异己之人。
凡被他盯上的从无好下场,死于他手中的更是不知凡几。
朝堂上下人人视他为奸佞阉党,可奈何他权柄滔天,哪怕皇亲权贵见他时也得低头唤一句“容督主”。
容承为人冷戾,手段狠毒,无亲无故没半点牵绊,可上一世他却成了她那外室女出身的姐姐姜姝兰最大的依仗。
姜时意脸色惨白地死死垂着头,想起她被姜家关起来的那些年,偶尔听看守她的人闲谈说起的事情。
他们说,容督主认了姜姝兰为义妹。
他们说,容督主颇为照拂这个妹妹。
有容承震慑,无人敢轻视姜姝兰。
京中人人都因为这层身份将姜姝兰捧了起来,哪怕这个外室女明面上只担着庶女的名头,却过得比公主还要尊贵。
姜时意永远都记得她在䧿山上摔下断崖毁了脸后,因为“嫉恨”姜姝兰,被姜家人困在府里多年,姜姝兰却嫁给了她青梅竹马订亲多年的陆执年。
他们成婚那日,她好不容易趁着混乱逃了出来,却在门前撞上了站在自家兄长姜瑾修面前,一身鹤氅的容承。
“她是?”容承神色冷漠。
她的长兄姜瑾修满脸嫌恶:“府里的疯子,惊扰了督主。”
“既是疯子,就看管好了。”
只一句话,她被强行抓了回去。
那天夜里她就被人活活勒死在了屋里,死前只听到身后那人阴森道,
“谁让你去惊扰你不该惊扰的人。”
……
白绫绞断脖颈的窒息让她呼吸急促起来,她仿佛看到自己歪着头颅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姜时意仓惶想朝后缩,却冷不防撞上沧浪的腿。
沧浪见小姑娘冻得脸色惨白,捡起伞朝她斜了几分:“姜小娘子没事吧?这么大的雨,这地方又偏僻难行,姜小娘子怎么一个人来了此处?”
姜时意垂眼遮住惊慌:“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是随兄长去灵云寺上香。”
“上香?”沧浪惊讶,“这里离灵云寺可远着呢。”
姜时意害怕容承,也不知道他跟姜姝兰此时是否已经有了牵扯。
她不敢提姜姝兰的不是,只小心翼翼措辞:“我兄长他们有急事先回京了,让我留在寺中晚些来接我,是我任性跟了出来才迷了方向……”
“说谎。”
马车上的人冷淡开口,“上香有官道,下山亦有,国公府女郎出行仆役成群,就算任性离寺,也断不会独自驭马到了这里。”
“我……”时意瑟缩。
“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