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暖景昭(舒暖景昭)抖音热推小说全集无删减-好看的小说舒暖景昭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02 22:33:5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舒暖回了偏殿,仰头松了口气,今天的景昭有些奇怪,她说不上来原因,只能感觉到态度不似以往恶劣了。
尤其是,他还拿出了一件旧物。
在看见那条帕子的瞬间,她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景昭会不会是想要和她和解呢?
她当时其实很想问问的,可那句简单的话在嘴边转了很久,还是没能说出来,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胆怯了,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人大约真的是会变的吧……
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反正景昭如果真有别的意思,他会说的,若是说不出口,又何谈真心?
“姑姑,你想什么呢?半天也不动弹。”
秀秀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舒暖被迫回神,一扭头就见秀秀正龇牙咧嘴地打算下地。
她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撵回了床榻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乱动什么?”
那天从宫正司出来之后,她就将人留在了偏殿,既是为了方便照料,也是怕她再被人盯上。
晚上给秀秀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秀秀发了热,折腾了一宿才退下去,脖子上的勒痕乌紫乌紫的,可见当时的凶险。
这点德春没有告诉她,在看见勒痕之前,她只以为秀秀在宫正司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想过她竟然险些丧命。
好在那两个人,她从来没想过留情,哪怕会被人骂恶毒,她也会斩草除根。
“我都快好了,躺了这些天,身体都要僵了。”

秀秀讪讪一笑,虽然嘴里在反驳,可还是听话地躺回了床榻上:“姑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走动啊?”

“不着急,处置的懿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等人被处理干净了你再出去。”
秀秀往被子里缩了缩,舒暖在提及人命时,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其中的冷酷多少都让人有些畏惧。
可对于此时的秀秀而言,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自被子里伸出手来,悄悄抓住了舒暖的衣角,最近她时常梦见那天受刑的情形,梦见周福狰狞的脸和沾着血的鞭子。
她无数次被惊醒,都是紧紧挨着舒暖才又睡过去的。
每每那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甚至有些厌恶这么没用的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变成和姑姑一样的人呢?
秀秀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浮出了这个问题。
她呼吸逐渐平稳,舒暖安静地坐在塌边陪着,直到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才轻轻掰开秀秀的手,抬脚走了出去。
“德春?有事吗?”
德春见了个晚辈礼:“皇上今日去给太后请安,被留下用了晚膳,席间进了一壶梅花酒,皇上很喜欢就多饮了几杯,仿佛是有些醉了,蔡公公请您安排着,别回头让皇上不舒服。”
梅花酒?
这三个字勾起了舒暖一些久远的回忆,当初谢家也是有一大片梅林的,她和景昭的初见就是在那片梅林里。
“我知道了,你带几个人去长信宫候着吧,蔡公公年纪大了,若是皇上当真醉了,他怕是力不从心。”
德春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舒暖不敢多回忆往事,连忙让小厨房备上醒酒汤,又让人烧了热水,正殿里的龙涎香也换上了宁神的安息香。
这边刚置办妥当,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蔡添喜远远地就叫唤了起来:“舒暖姑娘,快来搭把手,皇上醉得有些厉害。”
舒暖僵了僵,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出门。
蔡添喜仿佛忘了她处境的尴尬,还在啰嗦:“皇上您看着脚下,您当心路……舒暖姑娘?快着些,我扶不住了。”
眼见景昭真的要摔,舒暖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她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再说对方既然醉了,应该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明天一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伸手去扶景昭,可下一瞬,景昭便朝她倒了过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险些被这一下压得跌倒,被德春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一时也没顾得上想为什么德春在,蔡添喜还要喊她,只是下意识松了口气,架着景昭艰难地进了正殿。
可等把人扶上床,打算伺候他梳洗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管是蔡添喜还是德春,都没有跟进来。
她张嘴喊了几声,回应她的是蔡添喜的叫唤,他说他扭了腰,得回去歇着,这里就只能托付给她了。
对方年纪确实不小了,话说到这份上舒暖也不好推脱,可热水总得有人送过来。
她起身,打算出去看看谁还在,可刚一动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她下意识想拽出来,对方却抓得很紧。
顾忌着景昭现在醉得人事不知,她没再较劲,由着景昭这么抓着,可没多久那只手就不老实起来,开始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又暧昧,仿佛很爱不释手。
可舒暖知道那是错觉,明天一醒过来,就什么都变了。
“皇上,请松开奴婢。”
景昭像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舒暖的手腕,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别走。”
舒暖心口一颤,一时竟真的没能再动弹,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她真是疯了,明知道景昭心里是多么的不待见她,可一听见他这种略带温柔的话,她竟然还是会失神。
她侧开头,语气冷淡:“奴婢去打热水,伺候皇上梳洗”
景昭仿佛没听懂,盯着她怔怔地看,舒暖又拽了拽手——
“你不喜欢伺候人,就不伺候了。”
景昭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舒暖动作顿住,反应过来景昭说了什么,她心口陡然一涩,景昭这是在哄她吗?

第104章你不就是后妃吗
这短短一愣神的功夫,景昭就抱住了她的腰,她浑身一抖,本能地推拒起来。
“别碰我,放开……”
“我就是抱抱。”
景昭含糊道,大约是醉酒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也不见以往的粗暴和强势,反倒多了几分陌生的温柔,听得舒暖再次愣住。
这样的景昭太让人怀念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她偶尔想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她被往事扰了心神,一时有些失态,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景昭已经站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就喷洒在她颈侧,她一个激灵,猛地推了一把:“别碰我!”
景昭大约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毫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推开了,跌坐在床榻上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舒暖趁机往外走,手腕却再次被抓住,景昭甩了甩头,似是醉得更厉害了,他将舒暖拉回去禁锢在了怀里:“朕喝醉了,不能一个人呆着。”
舒暖浑身僵硬:“我打个热水就回来,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越抱越紧,最后索性直接将舒暖拽上了龙床,舒暖忍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姿态,用力挣扎起来:“景昭,你松手!”
景昭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松……你身上的味道,朕很喜欢,今晚陪我。”
舒暖气得浑身哆嗦,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
她抵着景昭的胸膛,不肯让他再靠近:“你喝醉了就好好躺着,别耍酒疯!”
景昭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抓住了舒暖的手,轻而易举地就禁锢在了她头顶,哪怕舒暖拼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分毫。
他这才俯下身来在舒暖鼻尖亲了一口:“朕好些日子都没靠你这么近过了……”
舒暖一滞,挣扎瞬间停了,他们之间岂止是好些日子,或许应该说从她进宫起,他们的心就隔着很远很远,哪怕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都和现在似的紧紧相拥,也不曾靠近分毫。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舒暖心里又酸又涩,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了出来,毛团一般紧紧堵在她咽喉,让她喘不上气来却又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不想失态,只好扭开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景昭似是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颈侧:“我们不闹了……”
舒暖一怔,景昭这真的是要和解吗?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入宫这四年来,景昭头一回愿意让步,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姿态,温柔的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景昭动作逐渐放肆,亲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沿着颈侧一路到了锁骨。
熟悉的情欲涌上来,舒暖默默攥紧了被子,纵容着景昭的亲近。
她以为自己会贪恋这种柔情,放下芥蒂,让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可当景昭的手解开她的衣带,掀开她的衣襟时,一道惊雷却骤然在耳边炸响。
“别碰朕,朕嫌脏!”
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景昭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不行。
她忘不了那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狠狠插进了她心口,明明已经鲜血淋漓,却无药可医。
她抓紧了衣襟,难过得浑身发抖。
景昭也愣了,他没想到舒暖会再来一次这么激烈的反抗,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和舒暖可以回到从前。
他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不自觉冷下去,可下一瞬他就缓和了下来,他现在是个醉鬼,不用在乎皇帝的颜面。
他声音放得更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试探着靠近,舒暖却开始后退:“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有了刚才的经验,景昭怎么可能听话?
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靠得更近了些:“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床榻之间太过狭窄,舒暖躲避不开,索性直接下了地:“皇上醉了就休息吧,奴婢告退……”
她紧紧抱着胸口凌乱的衣裳,狼狈地往外跑。
景昭脸色一沉:“站住!”
他对舒暖习惯性的用这种语气,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今天他是个醉鬼,还是个求和的醉鬼。
他再次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下地朝舒暖走了过去:“我喝醉了容易失控,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疼你了?给我看看……”
他抬手想要安抚舒暖,却不等碰到,一声清脆的“啪”就响了起来,是舒暖拍开了他的手。
对方满脸抗拒地后退了两步,姿态里都是戒备:“奴婢不喜与人亲近,皇上自重。”
景昭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看了半晌,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再也没能缓和。
不喜与人亲近?
那祁砚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呢?你的不喜亲近,是只针对朕的对吗?!
他眼底全是怒火,气头上再也不肯顾及舒暖的抗拒,一只胳膊就把人拎起来扔到了龙床上,然后栖身压了下去,不客气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舒暖浑身一颤,激烈地挣扎起来,可景昭打定主意不松手,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像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她声音里满是绝望:“景昭,不要……”
景昭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舒暖的声音里听出了哀求,她似乎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可刚才明明是可以的,她也是情动了的,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大的反应?
舒暖,你刚才想到了谁?你是为了谁在拒绝我?
齐王和祁砚的脸在他脑海里交替变化,激得他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也跟着越发高涨。
可舒暖在求他……
他一时陷入两难,舒暖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如果真的有兴致,传召后妃好不好?”
景昭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舒暖让他去找别的女人,她竟然宁肯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舒暖,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有一顶点的在意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很想质问一句,却忽然想起了一封信,一封被他撕得四分五裂的信,在那封信里,舒暖说他们是孽缘,她盼着他能迷上哪个后妃。
她不在乎自己,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他明明是知道的,怎么就忘了呢?
什么闹脾气,什么被伤了心,只是在借题发挥,她早就不想呆在他身边了,她早就想离开了!
可笑他这些天还费尽心思地想要和解,愚蠢,愚蠢至极……
景昭一瞬间眼底猩红,他狠狠盯着舒暖,你是不是觉得朕没有你不行?你是不是以为朕非你不可?
想把我推给别人是吧?好啊,我就移情别恋给你看!
他抬手,将那片衣襟用力撕下,在舒暖惊恐的眼神里慢慢笑开:“悦嫔,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朕的后妃吗?”

第105章你叫我什么
舒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景昭:“你叫我……什么?”
“悦嫔啊,”景昭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在她颈侧落下一吻,声音柔和又缱绻:“你不喜欢朕这么叫你吗?那朕喊你宝宝,可好?”
舒暖张了张嘴,她想让景昭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声音却仿佛离她而去,她张嘴许久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挣扎和抗拒也都消停了下来,仿佛再也没了力气。
景昭原来把她当成了萧宝宝,怪不得刚才是那副态度,怪不得会让她误会他在哄自己……
不,不是误会,他真的在哄,只是哄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她茫然地看着床顶,心里一片混沌,却清楚的听见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一直以来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以为她和景昭之间还是有情分的,虽然她绝口不提,虽然她不敢承认,可她心里一直是这么笃定的。
不管是景昭口出恶言逼迫她的时候,还是他为了萧宝宝伤害她的时候,她心里再痛苦再委屈,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在气恼当初的悔婚而已。
可当“宝宝”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外头更鼓声响起,她愣愣回神,这才察觉脸颊是湿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她有些茫然,怎么会掉眼泪呢?明明她并不想哭的……
更鼓一连响过三遍,舒暖抬手慢慢擦干净了脸颊,然后撑着床榻坐起来,是该走了,离开这座龙床。
也离开这个她自欺欺人了很久的谎言。
一双手却忽然搂住了她的腰,温柔又强硬地将她拽回了被子里,然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景昭含糊开口,他自然而然地留了人过夜,再不见面对她时的苛刻。
这个怀抱也温暖又宽厚,被他这么环着,仿佛连被子都不需要了,可这个怀抱不是给她的,这份纵容和宠溺也不是给她的。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舒暖合上眼睛,明明这对比如此鲜明,如此刺目,可她那颗跳动的心脏却麻木的没了感觉。
不闷,不涩,不疼。
大约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景昭,你总说主奴,总说身份,那以后我就只把你当主子,我会把那个还爱着你的舒暖,永远埋葬……
更鼓声再次响起,已经四更天了,真的该走了。
她轻轻掰开景昭的手下了地,衣裳已经被撕破了,她细心地打理好穿在了身上,还拿外袍遮了遮,连带那些被景昭撕碎的布条都捡了起来,揣进袖子里带走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仍旧算不上体面。
以往这幅样子,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哪怕是夜里也一样,可现在她心里却是一片漠然。
曾经看重的那些尊严,骄傲,忽然间都不值一提了,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不管曾经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个宫婢而已,她总想告诉旁人她还是不一样的,可其实……没有区别。
连景昭都觉得没有区别。
是她自己放不下,是她自己在端着……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月色如水,天亮后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蔡添喜正守在门外,看她出来连忙景勤地迎了上来,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之前说的扭了腰是假的。
舒暖并没有拆穿,客气疏离地问了好。
蔡添喜满脸堆笑,这个时辰才出来,可想而知在里头干了什么。
再打量一眼舒暖,她身上也没了之前那肉眼可见的拧巴,想来是景昭把误会解开,两人重归于好了。
他由衷的高兴:“真是辛苦姑娘了,皇上难得醉酒,咱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舒暖浅浅一笑:“伺候主子是做奴婢的本分,何谈辛苦。”
蔡添喜下意识想称赞舒暖这话说得好,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愣,这可是舒暖,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
他不自觉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探究。
舒暖仿佛并没有察觉:“皇上已经睡了,公公回去歇着吧,明日按时来伺候就好。”
蔡添喜回了神,连忙答应了一声,眼见舒暖走远,目光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言观色久了,生出了些毛病,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舒暖有些古怪。
虽然那股闹别扭的样子是不见了,气质也平和得很,可这平和却很古怪,仿佛透着些……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琢磨着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就打算回去睡觉,冷不丁身后的门却开了。
他唬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景昭出来了。
不是说人睡着了吗?这怎么醒了?
“皇上,可是有吩咐?”
景昭目光看向宫门口:“她人呢?是不是又出去了?哪个方向?”
蔡添喜被问得愣住,片刻后才回神:“皇上是问舒暖姑娘?大晚上的她出去干什么呀?回偏殿了,您瞧……”
他说着一指,就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偏殿里就亮起了灯烛,显然舒暖真的回去了。
景昭却沉默了。
蔡添喜不明所以:“皇上,怎么了?”
景昭神情复杂,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懊恼,他说错话了,在舒暖安静下来,一句话没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第106章他有些慌了
在他那句“宝宝”出口之后,舒暖忽然间就不动了。
她没再抗拒,没再挣扎,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目光空洞的让人心疼。
景昭看见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和他设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他猜到了舒暖会生气,会骂他,说不定还会和上次似的动手,但他没猜到,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仿佛没了生气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静得让人心慌。
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可事已至此,他再下不去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他自欺欺人地扯下了床帐子,仿佛在昏暗里,看不见舒暖的眼睛,就可以忽略她的反常。
可他心里却有浓郁的不安涌上来,让他本能地开始讨好舒暖。
他极尽所能地挑逗取悦,本以为一场缠绵的情事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舒暖都毫无反应,甚至连身体都是干涩的,他怕弄伤她只能草草了事。
然而直到他离开舒暖的身体,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景昭越发焦躁,脑海里总是会闪过舒暖失踪后回来时的样子,目光那么疏离,躲闪,碰都不给碰。
今天这次,她好像更在意,那会不会闹得更厉害?会不会连看都不让他看见了?
他心乱如麻,想和舒暖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可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还装着别人,还为了别人拒绝自己……
一想到这茬,他就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只好给舒暖盖了盖被子,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濡湿,他一怔,确认似的又摸了一下,的确是湿的,那是舒暖的枕头,她在哭。
自打舒暖入宫,她就没少受委屈,忍不了的时候也会红眼睛,可却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泪,何况还是哭得这么凶,连枕头都湿了。
可她偏又哭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偶然碰触,景昭根本不会发现。
舒暖……
他思绪乱成了一团,冷不丁外头响起了更鼓声,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装睡,平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可僵硬了一晚上的舒暖却在此时坐了起来,她一向如此,会在三更鼓响起的时候离开,今天她似乎也不打算破例。
景昭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规定惹人生厌,大半夜的让舒暖离开,她会不会又失踪一次?
他下意识伸手搂住了舒暖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圈住。
今天允许你在龙床上过夜。
他想说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稍微温柔一些吧,就看在她难受的份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他紧张的等着舒暖的回应,心脏怦怦直跳,可舒暖却仍旧一言不发,被圈进怀里时什么样子,她便维持了什么样子,仿佛连换个舒服姿势的思绪都没了。
他心里越发忐忑,却只能将人抱得更紧。
四更鼓响,舒暖再次坐了起来,景昭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又收紧了胳膊,可舒暖这次没再停留,缓慢而坚定地移开了他搭在腰间的手,然后下了地。
殿门开了又关,舒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去哪了呢?是回了偏殿,还是和之前几次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乱逛?
是的,他知道舒暖每次受了委屈都会离开乾元宫,可他并不在意,在宫里不会出事,就算她真的找到什么地方藏起来,最终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这宫里,只有乾元宫才是她的归宿。
可这次,他却不敢如此笃定了,毕竟舒暖失踪过,如果再失踪一次……
他没怎么犹豫就起身追了出去,可一开门却看见蔡添喜在门口徘徊,他想知道人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却是在偏殿。
他愣住了,舒暖怎么可能会在偏殿呢?
晚上的事那么过分,她不可能不觉得委屈的,不可能不想出去散散心的……她怎么会在偏殿?
然而偏殿的灯的确亮了起来,他远远看见一道影子倒映在窗户上,那的确是舒暖。
她真的回去了。
景昭却沉默了,舒暖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了,从刚才的不吵不闹,到现在的安居偏殿,今天的舒暖很不对劲,不对劲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一时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蔡添喜打听情况:“她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生气?”
蔡添喜被问懵了:“生气?没有啊,谢姑娘看着挺平和的,还和奴才说了好几句话呢……皇上,您不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吗?”
景昭心里苦笑,说清楚?他不止没说清楚,还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你仔细想想,她真的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吗?”
蔡添喜哭笑不得,怎么皇帝这副样子,像是盼着舒暖生气的?
可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十分确定地摇头:“奴才没看清楚谢姑娘的脸色,但只听声音的话,的确不是生气的样子,就是那声音有点……”
“什么?”
蔡添喜脑海里蹦出死气沉沉四个字来,可皇上面前说那几个字太过不吉利,他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听着有点没力气,可能是伺候皇上累了吧。”
累了吗?
那是不是今天的安静都是因为没精力才忍了呢?是不是等天一亮她就会发作了?
景昭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舒暖这次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蔡添喜:“明天让她歇着吧,她想干什么都别拦她,要是摔了什么砸了什么,也都由着她。”
蔡添喜听得一愣,脸色顿时古怪起来,皇上这的是作了个多么大的死啊?全身上下嘴最硬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那要是正殿里的古董……”
“让她砸。”
蔡添喜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忙答应下来,心里有些纳闷,这要是真如皇上所说,这舒暖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啊,刚才怎么那么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主子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对了,多派两个人看着她,别再让她走丢了。”
景昭又吩咐了一句,蔡添喜知道他这是因为上回的事,心有余悸了,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挑了人。
这一折腾就到了景昭要起身的时辰,他边往乾元宫走,边嘱咐两个宫女待会要小心些,不要把舒暖吵起来。
可一进乾元宫,就瞧见外殿燃起了灯烛,舒暖竟然已经来了。

第107章舒暖有些不对劲
蔡添喜“哎哟”了一声,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姑娘怎么起这么早?皇上才说昨天劳累了你,让你今天歇着呢。”
他是特意说这句话的,一是想替景昭给舒暖卖个好,说不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二是说给两个新来的宫女听的,免得她们到了御前,就觉得自己有了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舒暖一颔首算作见礼,脸色却平静无波:“皇上体恤,做奴婢的总不能真的不懂事。”
她说着话,就将待会景昭要穿的内衫鞋袜搁在了熏笼上,手边还温着待会洗龙沟要用的茶。
习惯的周全细致,仿佛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可蔡添喜还是觉得不对劲,舒暖虽是奴婢,可她从来也没真的在心里这么看过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可这两天……
八成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蔡添喜腆着脸凑了过去:“姑娘这话说的,你到底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真劳累了,皇上该心疼了。”
心疼?不会的。
舒暖浅笑摇头:“到时辰了,公公进去吧。”
蔡添喜看了眼更漏,连忙去了内殿,临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眼舒暖,对方在探茶杯的水温,神态平和冷清,完全看不出要摔东西的迹象来。
难道皇上昨天是睡糊涂了才会交代他那些话?
他揣着困惑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皇上,到时辰了,该起了。”
“进来。”
景昭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景昭“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舒暖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舒暖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舒暖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舒暖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景昭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舒暖,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舒暖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舒暖忽然又开口,景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舒暖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景昭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舒暖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舒暖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景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舒暖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舒暖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舒暖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舒暖,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舒暖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景昭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舒暖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舒暖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景昭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舒暖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舒暖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景昭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舒暖,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舒暖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景昭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舒暖的手:“朕去上朝了。”
舒暖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景昭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舒暖啊舒暖,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景昭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舒暖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景昭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舒暖到底会做出什么来,景昭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舒暖,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舒暖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舒暖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景昭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舒暖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景昭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舒暖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舒暖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景昭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景昭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舒暖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舒暖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景昭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舒暖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景昭:“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景昭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舒暖,“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舒暖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舒暖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景昭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舒暖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舒暖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景昭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舒暖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舒暖忽然开口,景昭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舒暖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景昭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舒暖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景昭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舒暖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舒暖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景昭不自觉放松下来,舒暖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舒暖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景昭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景昭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舒暖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舒暖,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舒暖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舒暖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景昭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舒暖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舒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舒暖,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第109章德春不简单
舒暖回了偏殿,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她甚至顾不上兑热水,就将手浸在了沁凉的井水里。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井水的温度仍旧很低,冷得皮肤生疼,可她仍旧没有将手拿出来。
她要洗掉那种温热的触感,只有那感觉消失,脑海里那诅咒似的话才会消停。
她一遍一遍地换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直搓得手心通红。
“姑姑,是不是你回来了?”
秀秀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将舒暖从近乎魔怔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她盯着自己红得仿佛要沁血的手看了又看,才慢慢应了一声,放过了自己。
“醒了?饿不饿?”
她擦干净手进了内室,秀秀满脸笑地摇头,她昨天原本想等舒暖回来一起睡的,结果等到半夜人也没回来。
她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宫里也好几年了,一猜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这阵子舒暖在和皇帝闹别扭,她身为身边人,就算因为养伤睡得迷迷糊糊,也是有所察觉的,很担心舒暖什么时候就真的把皇帝激怒了,被责罚贬斥。
可现在好了,舒暖又侍寝了,虽然仍旧是没名没分,可只要还能侍寝,那就证明皇帝不会发作她。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姑姑,你和皇上和好了对吗?”
舒暖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和好?
他们之间,可以用这个词吗?
秀秀磨蹭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和皇上不会闹了,对吧?”
已经发生的事,就算过去了,也不会消失,会一辈子根植在心口深处,慢慢腐蚀她的血肉。
但有一点秀秀说对了,她不会闹了。
她浅浅地扯了下嘴角:“嗯,都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太平很多。”
只要她牢牢记得现在的身份,不把自己当成特别的那一个,很多事就能变得很简单。
但秀秀不知道她更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她和景昭是彻底的摒弃前嫌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太好了,我这阵子总做梦,梦见咱们被撵出去了。”
她说着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她的确梦见过舒暖和皇帝闹掰了,有时候做着做着梦,就和自己被关在宫正司里的情形串联了起来,梦见舒暖和她一起被关在了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吓得她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她小兽似的抱住舒暖的胳膊寻求安慰。
舒暖本能的一僵,最后还是没有推开她,其实得益于最近这阵子每天都和秀秀同床共枕的亲近,她被景昭那句话刺激留下的后遗症正在迅速消退。
至少这样突然的碰触不会再和前几天似的,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只要不是景昭,不然她会辛苦很多。
“好了,我让人送饭过来。”
她忍耐片刻,还是将秀秀推开转身往外走。
秀秀却忙不迭下地追了过来:“姑姑,我去拿吧,你都累一上午了,赶紧休息休息。”
说话间内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领饭这种事哪用劳动姑姑,咱们姐妹去就成了。”
秀秀一愣,偏殿什么时候多了人?
舒暖倒是没客气:“就劳动你们了,今日你们刚来,多要两个菜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
“谢姑姑。”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声响起,秀秀被惊动回了神,她看了看舒暖,又看了看门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想要我了?”
舒暖一愣,略有些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蔡公公送过来的。”
秀秀仍旧哭得很凶,满脸都写着别想骗我:“我知道,都是这么来的,先是送过来呆两天,两天之后走的就是我了。”
舒暖把她推回床榻上,有些头疼的摇头:“没有的事儿,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姑姑你真的没打算换掉我吗?”
秀秀捂着眼睛,从指缝里鬼鬼祟祟地看过来,原来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
舒暖失笑:“没有,我又不是主子,哪能随便换人。”
秀秀这才放下心来:“那蔡公公为什么送人过来啊?姑姑你又有新差事了吗?”
舒暖脸上残存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没有新差事,但蔡添喜为什么送人过来她还是能猜得到的。
他是要盯着她,是怕她又闹事,给这乾元宫惹麻烦。
“姑姑,”秀秀小声开口,一改刚才的闹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舒暖一怔,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情绪如此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然而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她也不是喜欢和人倾诉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待会睡一觉就好了。”
秀秀连忙给他挪位置,却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腰,“哎吆”一声弹了起来。
这惨叫倒是比刚才真心实意得多。
舒暖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秀秀苦着脸在被子里摸了摸,将一块犀角做的配饰拿了出来:“是这个东西。”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眼,似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姑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好像是德春公公的东西,那天我擦眼泪的时候钩我袖子上了,明明想着要还地,睡着睡着就给忘了,姑姑,你帮我还回去吧。”
舒暖接过,随手就打算塞进怀里,可眼角一瞥那系着犀角的结,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结怎么有些眼熟?
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家中都会有些特别之处,例如萧家的制香,荀家的吃食,她记忆里恰巧有那么一户人家,绳结打得十分精巧,只是从不外传。
可德春是个内侍啊。
她不自觉回想起这些年来那小子偶尔露出的反常,眼神微微一颤,他好像不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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