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穿着一件一字肩的小礼服,站在门口等着傅砚临。
傅砚临在酒店外看到她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微沉,不过几天没见而已,她什么时候虚弱成这样了?
“你不舒服?”
他目光冰冷,岑宁眼神躲闪的没有看他,“不是,就是穿的太少,有点冷。”
傅砚临没再说什么,牵着她一同进入了宴会厅。
婚宴开始后,岑宁一进去,便看到傅砚临的表哥裴晟也在。
傅砚临显然也看到了,抓着岑宁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裴晟曾经也喜欢过岑宁,两兄弟为了争她,还差点因此打过一架。
看见他,岑宁有些尴尬:“裴晟哥。”
傅砚临则冷冷地睨着他,裴晟看见自己这个如临大敌的表弟,觉得好笑。
他年少时的确喜欢过岑宁,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怎么还能让这个表弟醋成这样。
“岑宁,听说你跟阿砚也快结婚了,恭喜。”
岑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谢谢,还没定日子呢。”
本来订婚后的第二个月是该举行婚礼的,可傅砚临最近一直为了夏惜的事没回家,自然也将商讨婚事的这件事望到了九霄云外。
而她,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天。
她还要说些什么,傅砚临却早已牵着她去跟别的亲戚打招呼。
他一副不能忍受她跟裴晟多说一句话的样子,自己却也没给她好脸色,大概还在为上次吵架的事生气。
没多久,傅砚临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岑宁正好看过去,瞥见了夏惜的名字。
她默默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
傅砚临很快松开她的手,说了句有事,便走出去接电话。
看着他的背影,岑宁身体一阵发颤,裴晟过来,看见她颤抖的样子,关心道:“你怎么了?”
岑宁白着脸摇头:“没事,有点冷而已。”
裴晟闻言,立马解开西装外套,刚要搭在岑宁身上,身后就传来傅砚临冷冷地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他冷睨着两人,裴晟收回了手:“岑宁好像不太舒服。”
说完,怕引起误会,他便离开了。
傅砚临这才看向她,发现她脸色的确有些白。
他立马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岑宁身上,“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
岑宁垂眸,低声道:“你不是去接夏惜的电话了吗。”
傅砚临一滞,下意识解释:“她只是跟我请假,想休息几天,没别的事。”
岑宁并没有拆穿他,不想两人在她最后的时间下还怄气下去,她红着眼抓住他的衣角,“对不起,那天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仿佛没想到她会主动示弱,傅砚临声音顿了顿:“我也不好,那天太冲动了。”
说罢,两人再无话。
岑宁心里微酸,从前相爱的时候,他们也曾无话不谈,只是如今,倒好像不知还能说什么。
宴会结束之后,傅砚临终于跟她一起回了家。
深夜,卧室里寂静无声,她和傅砚临背对背而卧,谁都没有说话。
但岑宁知道他应是醒着的。
半晌,她开口:“明天我们去海边好吗?”
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自己和他之间回到从前,只能做一些恋爱时曾做过的事,试图唤起他的回忆。
身侧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低沉的声音才传来。
“明天公司有会,可能没时间。”
岑宁“噢”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失落。
又过了许久,她缓缓开口:“傅砚临,两年前的事,对不起,我……有苦衷。”
这一次,没有声音传来,身侧只有他平缓的呼吸声。
这是第一次,她想为自己解释些什么。
可阴差阳错般,傅砚临并没有听到。
仿佛连老天都在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都和傅砚临回不到从前了。
这天,她整理房间的时候,从傅砚临衣柜里看见一条黑色的手织围巾。
很普通的用料,很蹩脚的手法。
一看就知道是哪个不会织围巾的小女孩亲手织的。
恰巧,岑宁在刚回来时,也从傅砚临的兄弟们口中听说过,夏惜追他的时候,最喜欢给他送各种各样亲手做的东西。
这条围巾,想必也是她送的。
他连夏惜送的围巾都舍不得扔掉,小心翼翼的藏在衣柜里。
她又哪里来的底气,想让两人回到从前。
不知不觉,天气转凉,京北步入了今年的冬天。
岑宁的身体越来越差,胃痛和头痛轮番折磨着她,让她每天都愈加虚弱。
可接近年关,傅砚临越来越忙了,忙到每天都没空跟岑宁说几句话,更加无法发现她一天惨白过一天的脸。
但岑宁却敏锐的发现了傅砚临的不对。
从上周开始,他似乎每天出去的更早,晚上也回来的早些了,而且每天时间都很固定。
岑宁觉得不对劲,在某天傅砚临又早早醒来出门后,她也跟了出去。
外面居然正在下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岑宁自从生病后怕冷的厉害,将自己裹得厚厚的,打车跟在傅砚临的车身后。
她看到司机开车的方向并不是去裴氏集团,反而停在了一栋公寓大楼底下。
岑宁坐在出租车里,远远的看见傅砚临下了车。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人身材颀长,矜贵优雅。
下车后,傅砚临打了个电话,然后便靠在车旁等着。
白茫茫的雪地里,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棉衣的娇小身影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是夏惜。
看见下雪,她似乎非常高兴,蹦蹦跳跳地接雪花,天真而美丽。
傅砚临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是岑宁曾无比熟悉的柔情。
忽然,夏惜不小心脚下一滑,傅砚临立刻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的腰,两人抱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漫天雪地下,夏惜垫着脚,脸一下下朝傅砚临的唇靠近。
岑宁再也看不下去,移开了目光,崩溃道:“师傅,往回开吧!”
车子掉头,她终于再也看不见那个画面。
“阿砚阿砚,下雪了,初雪要许愿,赶紧许愿!”
“阿愫,你对雪许愿不如对我许,我帮你实现愿望的速度比雪快。”
“哼!那我许愿你赶紧亲我一下。”
“不害臊……”
少年耳垂微红,一边斥她一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枚清冷的吻。
岑宁打了个激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才看见自己的手正伸在外面,接到了几片冰凉的雪花。
她泪流满面,收回了手。
晚上,傅砚临回来时,又是跟前几天一样,准时准点。
他一进门,就看见岑宁坐在餐桌前发呆,桌上是她做好的饭菜。
他扫了一眼,“我已经吃过了,你先吃吧。”
说完,他迈步往卧室走去。
岑宁却叫住他,“是跟夏惜一起吃的吗?”
傅砚临停住脚步,看向她。
岑宁平静的回望过去:“你这几天,也一直在接送夏惜上下班是吗?”
傅砚临眼神一沉,连音量也陡然高了几分,“你跟踪我?”
他最关注的居然是这个。
她看着他,“傅砚临,你是不是……”
傅砚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耐烦的打断:“我知道,你才是我的未婚妻,你不用一次次强调。”
岑宁一滞,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想问,你是不是爱上夏惜了。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态度太差,傅砚临按了按眉心,又道:“我接夏惜是因为她一个人住,上周遇到一个流浪汉跟踪她,差点跟到家门口闯进去,她很害怕,求了我几次让我帮她,我才去的,你别误会。”
岑宁下意识问:“她不能报警吗?”
傅砚临冷淡道:“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警察不会管她,岑宁,同为女生,你难道不能体会她的无助吗?”
岑宁好像没办法再说别的话,再问下去,只怕又会让他觉得自己冷血。
夏惜总是能有各种各样的正当理由,让傅砚临关注她,照顾她,而他也心甘情愿。
半晌,她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说:岑宁,同为女生,你不能体会夏惜的无助吗?
她能。
她当然能。
好像连傅砚临都忘了,在岑宁17岁的时候,他也曾像如今保护夏惜一样,做她的护花使者。
岑宁长得漂亮,读高中时总是容易受到校外小混混的骚扰。
最过分的一次,那几个混混把她堵进小巷子里,逼岑宁答应他们老大的表白。
那一天,是傅砚临及时赶到冲过来,为她跟几个混混打了一架。
他年少冲动,又从小学过跆拳道,打的那些人脸上鲜血直流,最后抱住怕得发抖的她,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眼睛,颤抖着道:“阿愫,别怕。”
之后,他就天天陪着她上学放学,跟了岑宁整整一学期,让那些混混不敢再近身。
那一学期,她每天清晨,都能在楼下听到少年的叫喊。
“阿愫,你的骑士来了!”
那是17岁的傅砚临。
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