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林看了她一眼,发现容语烟眼底的确没有半分恼意。
容语烟欠身行了个礼,然后便坐上了马车。
她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车帘隔绝了顾寒林的视线。
“走吧。”容语烟吩咐道。
……
容府。
容语烟红着眼睛见过父母后,又回到从小住到出阁的栖云院。
回廊曲折,一草一木都是她最熟悉的风景。
容语烟眼眶发红地在秋千上坐下,细白的手指缓缓摸过秋千上的刻痕,轻声道:“我回来了。”
前世至死都想回来看看的栖云院,就在她眼前。
顾寒林踏入栖云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容语烟慵懒地靠在秋千架上,眼圈泛红。
顾寒林心口蓦地一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滂沱大雨里,容语烟竟穿着华贵的宫装跪在泥泞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寒林,请你向皇上陈情,我父亲忠君爱国,怎会叛国通敌?”
“寒林,我不要这太子妃的位子了,你让我见见我父母好不好?”
哀切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全然不似幻觉。
顾寒林眉心紧蹙,他明明从未见过容语烟那副样子。
是幻觉吗?
顾寒林摇摇头,挥散胸口若有似无的烦闷之意,向容语烟走去。
容语烟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如水般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讶异。
楚含烟如今身在顾府,他不是应该好好陪他失而复得的心上人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有点在意自己的?
但下一秒,却听顾寒林说——
“含烟身体不好,需要一株染霜花入药,听闻夫人手中正好有一株,不知可否割爱?”
第二章
阳光依旧温暖,容语烟却忽然觉得冷。
“夫君自取便是。”容语烟轻声允道。
她垂眸,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却如无波古井,再也不是前世为了顾寒林的举动而加速或停滞的样子了。
楚含烟既已回来,便只等顾寒林写下和离书。
到时候两人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相干。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似乎困住她两世的枷锁应声碎裂,容语烟叫住捧着染霜花走过来的顾寒林,语气轻快道:
“夫君既与楚姑娘情投意合,不如我退位让贤,可好?”
顾寒林闻言,广袖下的手不由一紧。
“夫人说什么胡话,含烟刚回来,你就要跟我和离,是想要她被天下人骂做红颜祸水?”
闻言,容语烟只觉得利刃穿心而过。
原来偏爱也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顾寒林喜欢楚含烟,便连给她位份也要考虑她的名声,而不被喜欢的自己,即使是好意成全,也要被说成居心叵测。
顾寒林触及容语烟瞬间泛红的眼圈,不由得挪开视线。
他不愿再看,径直转身走了。
翌日。
容语烟回到顾府刚刚坐下,顾寒林便寻了过来。
“今日是含烟父母的忌日,我昨儿允她今日带她去护国寺点长明灯,夫人一同去吧。”
闻言,容语烟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长睫掩下眼底的苦涩。
她记得顾寒林今日应该要上值的。
连新婚之期都一日不落去上值的人,现在却可以为了陪楚含烟去护国寺而特意告假。
还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带上她,免得坏了楚含烟的名声。
果真深情。
“妾知道了。”
……
三人沿着林中小径往护国寺走。
行至山腰处时,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山顶边缘一块石头吹落,直朝三人滚了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容语烟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转,想挡在顾寒林身前。
然而方才还和她相隔不到一尺的顾寒林,已经直奔楚含烟而去了。
容语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穿。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护着另一个女人。
容语烟眼前模糊一片,全然没看到滚石已经近在身前。
就在滚石将要撞上她时,身后容母安排的侍卫成功救下了她。
顾寒林抱着已然晕过去的楚含烟,道:“含烟体弱,我先送她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唇色苍白的容语烟一眼,转身离去了。
纵然容语烟心脏已然疼到麻木,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