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的哭喊戛然而止,这人说她的闲话她能忍,还会怕,可编排她家姑姑她就不行。
“你给我闭嘴!你个长舌妇,你进来我姑姑都不会进来,你全家进来我姑姑都不会进来!”
女使被骂得一愣,随即气得红了脸,这阵子看这丫头傻乎乎的,连句难听的话都不会说,还以为是个软柿子,原来也会发火。
可真是笑死人了,自己的事都没发作,骂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倒是恼了。
女使越发觉得她蠢:“我来可不是和你斗嘴的,宫里的东西,别说金珠,就算是一块石头也不是你能随便动的,总之东西一定是你偷的,要是你还嘴硬不承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一击掌,一个孔武有力的灰衣太监自黑暗里走出来,虎视眈眈地站在了女使身后。
秀秀一哆嗦:“你们要干什么?”
女使冷笑一声:“司珍大人让我们好好问,可你都到了宫正司,当然是用宫正司的手段了,你不招就打到你招。”
在秀秀满脸的惊恐里,她朝身后的那人点了点头:“就有劳你了,要是能把金珠找回来,我尚服局是不会亏待你的。”
尚服局是尚宫局六局二十四里最容易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一处,油水自然也是最肥的,他们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寻常宫人自在好几个月了。
可那掌刑太监却并不满意,抬手摸了女使的腰一把:“你知道我不是要那个。”
女使抬手拍了他一巴掌:“仔细你的蹄子。”
掌刑太监缩回了手,讪讪一笑:“好好好,我不乱摸,你只管放心,咱们的手段宫里没人不知道,你想让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要是错一个字,都算咱们的饭白吃了。”
女使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太后大寿,尚服局最近忙碌得很,别再因为这种小事让司珍劳心,听明白了吗?”
话说得这么清楚,太监还有哪里不明白?
连秀秀也看出来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想屈打成招?我警告你们别乱来啊,你们要是敢动我,容璎姑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可厉害了,招惹她的人都没好下场!”
太监一愣,竟真的有些犹豫起来:“你说的容璎,不会是乾元宫的容璎吧?”
秀秀一看有用,忙不迭点头:“就是她,我从进宫就跟着她,她对我可好了。”
太监脸色变了变,将女使拉到了一旁:“你怎么不说这是乾元宫的人,那容璎姑姑是好惹的吗?”
女使拧了那太监一把,怒道:“你怕什么?她又不是主子,一个奴婢而已,现在还被贬了,早就不是以前了。”
太监还是有些忌惮:“可她毕竟还在乾元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动不了旁人,但你我这样的小角色她收拾起来太简单了,你何必跟她过不去?”
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可女使还是越听越气:“我跟她过不去?分明是她来挡我的路,我在尚服局累死累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司珍的位置吗?结果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就把我的路堵住了,这口气我绝对不能忍。”
太监仍旧犹豫不决:“要不还是算了……”
女使气得要撒泼,可一看太监眼底的忌惮那么真实,犹豫片刻还是收敛了情绪,她轻轻摸了摸太监的胸膛,媚眼如丝:“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结对食吗?今天的事你要是帮我做成了,我就如了你的意。”
太监眼睛刷的一亮,顿时顾不得其他:“这可是你说的!”
见女使点了点头,他迫不及待地搂住人亲了一口:“成,为了你我这条命都能豁出去,今天你要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任谁来也翻不了供!来人,把她给我带去刑房。”
第90章 死里逃生
秀秀被几个人粗暴地从牢房里拖了出来,她察觉到了不详,惊恐地尖叫挣扎,却毫无用处,仍旧一路被带进了刑房。
原本她以为宫正司的牢房已经足够吓人了,可到了这里她才知道,牢房简直像是天堂。
惨烈凄厉的喊叫求饶声,混杂着刑具落在肉体上的动静,听得人毛骨悚然,秀秀脸色煞白,身体抖如筛糠,等被拽着手脚吊上刑架的时候,她已经彻底软了下去,惊恐之下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连哭喊都没能发出一声。
一个血淋淋的宫人从她身旁的刑架上被解下来,抓着胳膊拖走了,可对方拖拽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浓郁的几乎发黑的血迹。
有那么几滴甚至溅到了秀秀脸上。
她浑身一哆嗦,被这股血腥味一刺激终于回神,撕裂般地叫了出来:“救命,姑姑救命,救我,救我啊!”
她开口的猝不及防,不管是掌刑太监还是女使都被震得耳朵一蒙,回过神来女使上前就是狠狠一巴掌:“喊什么喊?你痛快认罪就不用遭这些罪了,谁让你嘴硬?活该!”
极度的惊恐之下,秀秀竟没感觉到多疼,虽然被打得歪过了头,可仍旧不停地喊着姑姑。
女使被喊得心慌意乱,拿起鞭子就要抽。
掌刑太监连忙拦住她:“这鞭子绞着铜丝可不能乱抽,会出人命的。”
女使恼怒他优柔寡断,就算真的抽死了又如何?宫里死个宫人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现在用得上对方,这么恶毒的话她自然不能直说,闻言只好将鞭子还给了他,有些鄙夷的开口:“你不是说你手段厉害吗?倒是让我见识见识啊,别不是吹牛吧?”
那太监只有这一样东西拿得出手,此时被质疑顿时气血上头,凌空甩了个鞭花,在秀秀惊恐的眼神中抽了下去。
一时间血花飞溅,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几乎要刺破宫正司的屋顶。
女使被唬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几步,那太监仿佛从她的反应里得到了鼓励,刑讯间越发卖力,秀秀毕竟年纪小,哪里受得住这种刑罚,没几下就松了口:“我认……金珠是我拿的,别打了,别打了……”
说话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太监面露得意,朝女使看了过去,女使正要称赞他一句,一个小黄门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周福公公,皇上把容璎召回身边了。”
周福一愣,下意识看向女使:“晚冬,你不是说她失宠了吗?现在怎么办?”
晚冬也有些懵了,之前明明到处都传言太后要送人到皇帝身边去,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容璎了?
她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撵走秀秀,要是容璎回到了皇帝身边,到时候为了不得罪容璎,宫正司一定会重新查的。
金珠为什么会少她再清楚不过,万一查到她身上……
偷盗和诬告两个罪名落下来,又没人保她,她一定会被发回内侍省的!
她脸色发白,脑子里不停转着各种念头,甚至想过要把屈打成招的罪名推到周福身上,可是诬告的事是她做的,只要秀秀开口,就推不干净。
所以,想要全身而退只有一个办法……
她目光不自觉落在秀秀身上,让这个人闭嘴!
她眼底闪过寒光,却什么都没说,反而惊慌地靠在了周福身上:“周大哥,容璎那个人最不讲道理,要是知道秀秀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不会放过你的。”
周福脸色大变:“我虽然下手重了些,可也是宫规允许的。”
“可容璎不管啊,要是秀秀再添油加醋说点什么,你以后……”
她说着忽然擦了擦眼睛:“算了,这件事是我闹起来的,我去找容璎请罪,让她不要怪罪你,你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不能毁在她手里,至于我,她要杀要剐都随她,周大哥你千万别管。”
周福早就对晚冬有意,哪里听得了这种话,闻言一把抱住了她,眼底闪过寒光:“你别去,容璎那个人我知道,睚眦必报,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有个办法能让她查都没办法查。”
秀秀浑身一哆嗦,她刚才听见小黄门说容璎回到了秦韫身边,心里正高兴自己有救了,可没高兴多久,一股十分尖锐的寒意就落在了她身上,她忍着疼痛抬眼看去,就见刚才殴打她的那个太监正满脸阴沉地逼近。
她心脏紧绷起来,不祥的预感充斥脑海,她本能地后退,后背紧紧抵在了刑架上:“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你给我闭嘴!”
周福捋了捋鞭子,朝着秀秀就甩了过去,这次却没落在身上,反而缠在了她脖子上,随即猛地收紧:“小丫头,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做事不厚道,挡了别人的路。”
秀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手脚虽然被绑着,却还是本能的挣扎了起来,可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没多少能耐,随着呼吸被遏制,她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力气,眼前也忽明忽暗起来。
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头顶,她艰难地看向门口:“姑姑……”
“砰”的一声巨响,刑房的门忽然被踹开,随着门板落下,一道挺拔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方疾步而来,一脚踹在了周福胸口。
明明这个人刚才施暴的时候,让秀秀毫无抵抗之力,可现在却被这一脚踹得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挂满刑具的墙上。
秀秀一时呆住了,直到四肢的绳子被解开,跌进一个怀抱里,她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得救了之后,窒息的痛苦和得救的庆幸,让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德,德春公公……”
她哭得涕泗横流,鼻涕眼泪还有身上的血水糊成一团都抹在了德春暗红色的服制上。
德春有些哭笑不得,眼底露出一点嫌弃来,可到底也没把人推开,反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别哭了,没事了。”。
秀秀充耳不闻,仍旧哭得撕心裂肺,德春无奈之下只好将火气发作到了旁人身上,他目光扫过周福和晚冬:“把他们两个绑了,我要亲自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