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感情存粹且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黎清允蜷了蜷手指,接着回握住许暮洲。
下一秒,漫天的流星划过天际,点亮了沉睡的城市。
余璐高兴惊呼:“流星!是流星!哥!清允快看!”
黎清允也笑弯了眼,用另一只手搂住余璐:“听说对着流星许愿会很准哦。”
闻言,余璐赶忙闭上眼,双手合十:“那我要和清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许完后又看向黎清允:“清允的愿望是什么?”
黎清允看着天上的流星,诚恳又坚定:“希望爱的人能陪在我身旁。”
许暮洲的心口恍若被利刃狠狠刺了两下,痛的喉间发苦,眼角都渗出泪来。
可那个十几岁的许暮洲恍若未觉,他的目光落在黎清允身上,不断在心里默念:“希望黎清允喜欢我,希望黎清允一直喜欢我,希望黎清允和许暮洲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余璐觉察到他的视线,“啧”了两声问:“许暮洲你看什么?你再不快许愿,流星就要消失了。”
“许完了。”许暮洲淡然自若。
余璐顿觉没劲,又去问余旭辉:“哥!你的愿望是什么?”
余旭辉扫过在场的众人,在视线经过黎清允时开口:“希望你……的愿望都视线。”
闻言,余璐高兴的抱住他的手腕:“不愧是我哥,真好。”
余旭辉眼底闪过笑意,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信件的事情被许暮洲抛诸脑后,几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一直到躺在床上,他才想起那封信。
许暮洲兴高采烈的打开,入目确实刚强有力的字迹,开头是黎清允,而落款确是余旭辉!
此时,川府飞往京都的飞机猛然颠婆了一下。
许暮洲猛然惊醒,一股说不出的苦闷刺入骨髓,疼的人忍不住落泪。
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岁许下的愿望,竟然成了未来刺入自己的尖刀。
余璐和黎清允决裂,直到死前才和好。
黎清允……黎清允挚爱的一切都离她而去,爷爷奶奶,女儿和朋友,她爱的人最终一个也没有陪在身边。
而许暮洲,即使黎清允没有开口。
但在她出事前,不止一次提出了离婚,如果还爱,怎么可能会舍得远离?
残忍的现实变成利剑,一下接着一下的剜进许暮洲的心口,鲜血淋漓,创痛至深。
他大口吸气,却仍旧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
被惊醒的楚淮还没回神,就听见身边传来忍耐到极致的呜咽声,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停。
楚淮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半小时后,京都到了。
楚淮收拾东西下机时,许暮洲已经收拾好情绪,除了眼尾发红,他的一切都看不会出异样,恍惚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下机后,许暮洲买了几条顶好的烟塞给楚淮:“下次再聚,有事帮忙记得找我。”
楚淮也没再推辞,两人分道扬镳。
许暮洲没回医院,而是去了墓园。
此时已经初冬,满园鲜红的枫叶落了一地。
许暮洲还没到墓碑前,就看见一个修长的黑色人影站在余璐的墓碑前。
他心中一震,狂奔上前。
不料黑色的人影回头,满眼冷光的看着他:“许暮洲,久违。”
京都的天气多变,初冬的昼夜温差更是大到离谱。
就像是许暮洲离开时,京都还热的可以穿短袖,可西伯利亚的冷风冬季风一吹,京都就能够开始穿保暖衣了。
余旭辉站在飘散的枫叶中,冷冷的注视着许暮洲,没有一丝要跑的意思。
他镇定自若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偷走了别人老婆的人,反而像那种夺回自己所有物的正派。
许暮洲的拳头紧了紧,沉声打招呼:“好久不见。”
余旭辉抬手,双手合在一起扭动了手腕,又活动了脖子和肩颈。
这是典型的格斗前热身,许暮洲定定的站着没动,实际已经全身紧绷,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
下一秒,凌厉的拳风袭来,许暮洲抬起左手格挡,右手则狠狠朝着对方的腹部挥出。
余旭辉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同时用右肘锤了许暮洲一肘。
许暮洲没想到他的搏击技巧不输自己,微愣过后全神贯注应敌。
可惜余旭辉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薄唇轻启:“你就是这样照顾璐璐的?把她照顾到坟墓里?”
许暮洲一愣,然而就这走神的瞬间,就又挨了余旭辉一拳。
他的侧脸已经有了红肿,嘴里也泛上血腥。
然而余旭辉却不想放过他,继续开口:“璐璐回国前,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会让她和清允和好。”
“你们假装亲密刺激黎清允,就是你所谓让她们好的方式?”
余旭辉说的话宛如最尖锐的长矛狠狠扎进许暮洲的心脏,且他的手上也没有留情,一拳接着一拳打的许暮洲节节败退。
许暮洲已经顾不上余旭辉的动作,他满眼都是悔恨。
心底最阴暗脆弱的地方被扒开,被光照的无处遁形,更加显得如今这一切的结果都是他自作自受。
余旭辉将他抵在余璐的墓碑上:“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你说你该不该以死谢罪。”
许暮洲不说话,喉间满是血腥。
他承受的太多了,谁也没想到一个错误的决策,竟然会弄成如今这样沉重的结果。
又或许冥冥之中,从他没有处理好黎清允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开始,就注定了这个家不会有好下场。
“清允……在哪?”许暮洲咽下喉间的血沫,艰难开口。
余旭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配问吗?”
“你女儿的墓碑还在这里,你觉得你配吗?”
许暮洲眼里闪过泪光,他双手抓住余旭辉的袖子:“咳……不是我的错。”
余旭辉那张冰冷到极致的脸上露出嘲讽:“对,你只是不闻不问。”
“众所周知,不做就不会错,你什么都没做,怎么会错呢?”
许暮洲的背紧绷在一起,胸膛内各异的情绪肆虐,他时刻都有反击的能力,可他没有。
似乎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宣泄的名头,来强逼自己低头,承认那些被遗忘在岁月深处的过错。
不料余旭辉却猛的松开了许暮洲,还抬手整理好他身上的衣服:“我会让你失去最爱的人,永远活在痛苦中。”
说完,余旭辉丢下他离开。
许暮洲靠在墓碑前,久久才回过神,颤着手拂过墓碑上的许意二字。
此刻许暮洲才深刻的意识到,那个和他血脉相连,会乖巧叫他爸爸的女儿,再也不会出现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轰隆”一声,天上兀的电闪雷鸣。
不一会儿,京都下起了倾盆大雨。
冰冷刺骨的雨打在许暮洲身上,混着泪水砸在地上,积成一个又一个水坑。
一整夜,他都靠在女儿小小的墓碑上,仿佛这样就能寻求到一丝温暖。
可事实是,自从许意早夭之后,他一次也没有单独梦见过她,一次都没有……
许暮洲勾起唇角,苦涩的雨水流进嘴里。
余旭辉看似狠心凶猛,实则除了刚开始那两拳,后面都是捡着他抵抗的位置打。
对比起以往出任务,这点伤不值一提。
他自虐般坐了一晚,直到天际泛白才离开。
医院内。
许暮洲强撑着发热的身体,找到之前给黎清允做冻卵的医生,办理了试管婴儿。
手续下来的那刻,他的眼里终于又亮起了光。
许暮洲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张薄薄的纸,嘴角浮现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容。
他起身,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
下一秒,“嘭”的一声,许暮洲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栽倒在地。
……
不知过了过久,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声音。
“许暮洲?许队!”
许暮洲睁开眼,入目是楚淮放大的脸。
他别过脸,挣扎着起身,掀被子时才发现手上还在吊水。
楚淮立即按住他,俊秀的脸上满是不解:“你说你又做什么?好不容易才休息会儿。”
“还有你这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许暮洲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嘶哑:“摔的。”
楚淮挑了挑眉,不想去拆穿这个谎话,他拿出一张小单子,递到许暮洲眼前:“这个,我当时来的时候,在你的床边捡到的。”
许暮洲瞳孔骤然紧缩,立即拿过那张做试管的纸条,放轻动作检查过后,才放进口袋。
楚淮脸上疑惑更深:“不是我说,你这个状态,早出晚归的,哪有时间再养孩子?”
“总有办法。”许暮洲声音很轻,但是却很坚定。
“可是……”楚淮顿了顿,可是之后的话却无法再说。
许暮洲闭上眼,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工作之外的私事,楚淮也不好过问,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行吧。”
他站起身:“你先别睡,我去买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许暮洲睁开眼看他,眼里一片死寂:“我不饿。”
楚淮拐着弯儿规劝:“你不吃,谁来照顾你的孩子和母亲?”
许暮洲静默良久,才吐出一个字:“粥。”
“得,那就陪你喝粥吧。”楚淮轻手轻脚离开病房。
关上房门的瞬间,手机铃声响起,楚淮看着屏幕上的余字,走远之后接起电话:“喂,表哥……”
于此同时,病房里也有手机铃声响起。
许暮洲接起电话,总队的声音传来:“之前说接清允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清允……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总队的声音骤然提高,“你说清楚,什么是被人带走了?”
许暮洲顿了顿,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听完,总队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气:“两天后队里要开对黎清允表彰会,你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