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方才尤天明出言不逊,关宣一声不吭。
万幸的是,南苑阁没有闲杂人进出的记录,也就是说,除非那些人劫了司钰和容郅,插上翅膀飞上天,否则人就还在南苑阁内!
地方不大,要找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少傅,怎么找?”言桑忙问。
李长玄压着声音道,“现在去看看,偏殿里少了谁家的奴才。”
言桑点头,“少傅是怀疑……”
“嘘,慎言!”李长玄摇摇头,“君子不可非议,切忌口说无凭。” 言桑颔首,紧跟着李长玄,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少傅成日只会摇头晃脑,没想到遇事竟是这般处变不惊,难怪父亲总要提及,好好向少傅学习。
偏殿内的奴才,少了两家。
关宣的奴才,尤天明的奴才。
这两家各自剩下亲随一人,再无别的奴才踪影。
“寻常总是三五成群的招摇过市,今儿只剩下一个。”言桑咬着牙,“一定是他们做的!少傅,他们……”
“嘘,方才我怎么教你的?进了南苑阁,是让你们动脑,不是让你们动手的,切忌浮躁。”李长玄牵着言桑行至回廊处,瞧着四下无人便压了嗓子在他耳畔嘀咕两声。
言桑诧异,“这样行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乐而不为?”李长玄笑了笑,“旁人说这话定是不信的,但你是个孩子,能打消她很多顾虑。”
“是!”言桑撒腿就跑。
跑到偏门的时候,言桑慢下了脚步,瞧了瞧四下,这才低低的唤了声,“春秀姑姑?”
“在这!”春秀晃了晃手中的鞋子。
言桑环顾四周,再次确定无人,赶紧上前吩咐道,“一会就有人来了,你在这里躲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吭声,要保持冷静!容郅和司钰还在南苑阁的某个角落里,定要看紧偏门,莫放了人出去。”
“欸,我记住了!”春秀连连点头,“我家郅儿真的不会有事吗?”
“太傅说,放心!”言桑说完就往外跑。
放心?
春秀这一颗心就跟擂了战鼓似的砰砰响,怎么放得下心?!
更让人不放心的是,一盏茶过去了,春秀没等到言桑回到,倒是瞧见了熟悉的身影,疾步进了偏门,朝着南苑阁后头走去。
南苑阁的后头是荷池,这荷池面积不小,池中还有亭子,以供学子们清晨朗诵之用,周遭则以假山与紫竹环绕,平素也没什么人会过去。
“她怎么还没死呢?”春秀直犯嘀咕,起身就想跟过去,可言桑说让她不要离开,一定要守住偏门。
春秀急得直跺脚,到底是跟过去呢?还是守住偏门?
蓦地,又有一人蹑手蹑脚的进门。
春秀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她倒是认得出来,不就是关宣身边的那些后腿子之一?当初在街上可是打过照面的,化成灰也是认得。
说时迟那时快,春秀冷不丁冲上去,直接将人摁扑在地,对着那人的面门抬手便是一拳……
“钰儿?钰儿你在哪?我是娘!钰儿,是我,我是你娘!”魏仙儿低低的唤着,视线在周遭假山处逡巡,“钰儿,你别躲了,我来了!”
不远处,几名家奴赶紧将五花大绑的司钰和容郅丢在地上,各自悄悄躲在暗处窥探。
谁不知道魏仙儿跟容木兮的仇怨,当初在长福宫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如今容木兮不在,容郅身边的胖女人也不在,容郅自己还被五花大绑,可想而知……当容郅独自一人面对魏仙儿时,魏仙儿会怎么做。
“钰儿!”魏仙儿急忙冲上去,手忙脚乱的去解司钰的绳子,“谁把你绑起来的?是谁?告诉娘,娘一定会杀了他们……”
司钰被解开了绳子,自己取下了塞在嘴里的布团。
魏仙儿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幽冷的盯着眼前的容郅。
吓得容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魏仙儿的眼神太可怕,早前娘或者春秀姑姑在身边的时候,容郅尚且无惧,可现在……他被绑着,又没办法喊出声,四下无人可救他,若是魏仙儿要在此处杀了他,估计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容郅,不想死!
司钰愣愣的盯着容郅,还是那副傻呆呆的模样。
容郅嘴里被塞着布,只能冲着司钰发出呜呜声,使劲的对着司钰瞟眼色,尽管他也知道,司钰的病还没好,司钰……还是个傻子!
可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司钰。 “容郅!”魏仙儿笑了笑,脸上结痂已落,疤痕如同蜈蚣一般蜿蜒在面上。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拜你娘所赐,你可还记得?”
容郅瞪大眼睛,不敢吭声。
“你娘给的药,的确能让我脸上的伤好得更快,可是……可是我每日每夜都寝食难安,一闭上眼睛就会噩梦缠身,伤口奇痒难耐!”魏仙儿咬牙切齿,“你娘的药,有问题!”
容郅当然知道,娘不可能给魏仙儿治脸,那方子许是能治浅伤,但若是长久服食肯定是要出问题的。而现在,药的副作用出来了,因整夜整夜睡不着,魏仙儿精神萎靡,几乎可以用“形销骨瘦”来形容,完全脱了相。
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想仗着太后庇护,装疯卖傻的蒙混过关,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饶是疯子……也不例外。
既然魏仙儿要疯,就让她当个真正的疯子。
“你是容木兮的心头肉!”魏仙儿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死了,你娘可能会痛不欲生?容木兮也会死吧?”
容郅骇然,不断的摇头。
魏仙儿眦目欲裂,猛地扑上来掐着容郅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让容郅发不出声音来,一双眼睛赫然瞪得斗大。
“啊!”魏仙儿冷不丁吃痛,当即缩了手,手背上清晰的齿痕,伴随着鲜血一点点的渗出来,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钰儿,你干什么?我是你娘,你竟敢咬我?”
容郅喘不上气来,司钰伸手便扯下了布团。
如此,容郅终于透了口气,脖颈上辣辣的疼,让他整张小脸都拧巴了起来,这魏仙儿下手太狠,虽然没掐死他,但是伤及了咽喉部位,估计这几日,容郅吃饭、说话,哪怕咽口水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还不等魏仙儿反应过来,司钰面无表情的去解容郅身上的绳子。
“钰儿!”魏仙儿面色狠戾的拽住了司钰的双手,“他是我们的仇人!钰儿,你忘记娘跟你是怎么落得今日的下场吗?钰儿,你是不是被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看清楚,他死了,我们才能回到离王府,只有他和容木兮都消失了,我们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司钰没理她,狠狠挣开她的手,继续去解绳子。
“司钰!”魏仙儿面目狰狞。
司钰猛地一颤,许是想起了什么,身子骇然缩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眼前的魏仙儿,脊背贴在了冰凉的假山处,死命的靠近容郅。
容郅知道,司钰这是害怕了,如此神情,跟当初被母亲接回来时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司钰,别怕!”容郅声音沙哑,咬着牙低低的说,“别怕!”
司钰忽然抱住了容郅,浑身都得愈发厉害。
魏仙儿笑得冷冽,“果然,容木兮该死得很,她迷住了王爷,如今还教坏了我的儿子,是想让我一无所有,痛苦一生?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音落瞬间,魏仙儿一巴掌扇开司钰,快速抱起了容郅,抬步就朝着荷池走去。
司钰被扇倒在地,赫然晃了晃脑袋,抬眸间愣了半晌。
不远处传来极力压制的嘲笑声。
“都不用小公子动手了!”
“淹死他!”
“小杂种,活该!”
“他既然要护着司钰,跟咱们公子作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错,是自寻死路,一个野种罢了,无权无势,还敢那么嚣张。”
“哼,他不是能耐吗?救了狼,喂了虎,简直痛快!”
救了狼,喂了虎?!
容郅瞪大眼睛,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别杀我,不要杀我,我娘救过你救过司钰,你放开我……”
“去死吧!”魏仙儿欣喜若狂的将容郅抛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两声“扑通”响,连魏仙儿都愣了,“钰儿,你干什么?”
司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托起容郅游向岸边,“你莫挣扎,不然会拽着我一起沉下去!”
容郅呛了两口水,听得司钰这话,猛地醒了神,“你、你好了?咳咳……”嗓子疼ʟᴇxɪ得厉害,又呛了水,再想说话,已是不能。
好了吗?
司钰不知道,被自己的母亲一巴掌打醒,算好?还是不好?但他知道,如果容郅死了,自己一定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