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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6-01 16:08:1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傅念深 沉默片刻,道:“朕,准了。”
沈呦呦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差人将沈流景送出宫去,自己则回了凤鸾宫。
夜深,烛火摇曳,却只照亮沈呦呦半张脸。
“吟霜,彻查六宫,将推二姑娘的人找出来。”
“还有,流景出宫前说是武侯世子派人请她去湖边小叙,此事你也要查证。”
吟霜领命而去,沈呦呦却无法入睡。
她只要一闭眼,便能想起沈流景前世自缢那一幕……
凤鸾宫灯火长明,沈呦呦就这么在软塌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吟霜急匆匆从外走进。
沈呦呦看着她脸上的焦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她急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吟霜跪倒在地:“娘娘,昨夜您救二姑娘时,还有个侍卫也一同跳了下去,现在宫中盛传,二姑娘被人看去了身子,并非清白之身,根本不配武侯世子!”第7章
嗡!
沈呦呦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震颤,霎时惊怒交加。
她明明已经救下了沈流景,怎还会如此?!
沈呦呦声音发寒:“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严刑逼供!”
吟霜即刻领命去办了。
不过一个半时辰,吟霜便去而复返。
沈呦呦看着她惶然的神色,冷声道:“可有问出来幕后主使?”
吟霜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去时,却发现那两人……自尽了!”
沈呦呦猛然站起身来,眼前一阵发黑。
恍惚间,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天牢守卫森严,这天底下,除了傅念深 ,还有谁能让证据确凿的罪犯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自尽?
沈呦呦整个人重重跌回了软塌上。
一颗心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里,直直下沉,却永无尽头。
她不明白,她的流景做错了什么?傅念深 要下此狠手?!
沈呦呦目光空洞,突然想起一件事。
流景的未婚夫武侯世子,是继承爵位后定能掌管二十万边军的少年将才。
而前世沈流景退婚后,傅念深 亲自赐婚,将沈芯竹的表妹许配给了武侯世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呦呦终于看清前因后果,眼眶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坐在软塌上,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却丝毫盖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将所有传谣之人尽数抓获,并传本宫口谕,后宫上下,尽数去太平宫前观礼。”
吟霜扣头领命:“是,娘娘!”
整个后宫,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半个时辰后,上至妃嫔,下至宫人,尽数站在了太平宫宽广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十数人身上。
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沈呦呦出来了。
她身穿贵妃朝裙,头顶贵妃金冠。
玄色衣摆上凤凰展翅欲飞,本就极盛的容颜这一刻更是绚丽得刺目!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刻屏住了呼吸。
沈呦呦自入宫后,便不曾穿过这身象征地位的贵妃礼服,可今日,她必须这么做。
她缓步走到那十数人面前。
那些人浑身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
沈呦呦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宫廷,吟霜,将人拖下去!”
一时间,磕头声不绝于耳。
“娘娘饶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抬贵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沈呦呦一双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饶声中,吐出两个字。
“杖毙!”
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沈呦呦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沈呦呦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傅念深 大步踏入。
沈呦呦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傅念深 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沈呦呦。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沈呦呦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傅念深 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沈呦呦,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沈呦呦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傅念深 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傅念深 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沈呦呦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晚.晚.吖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傅念深 ,分毫不让。
傅念深 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沈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第8章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傅念深 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沈芯竹的父亲沈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沈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傅念深 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沈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傅念深 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沈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沈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沈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沈呦呦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沈呦呦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沈呦呦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沈呦呦心口一颤。1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傅念深 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沈呦呦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沈呦呦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沈呦呦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欢傅念深 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沈呦呦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沈呦呦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沈呦呦的病却沈沈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傅念深 ,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沈呦呦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沈呦呦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沈呦呦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沈呦呦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沈呦呦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傅念深 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沈呦呦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沈呦呦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沈呦呦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沈呦呦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沈呦呦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沈呦呦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第9章
沈呦呦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沈呦呦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沈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傅念深 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傅念深 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傅念深 ,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沈呦呦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沈呦呦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傅念深 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沈呦呦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沈呦呦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傅念深 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沈呦呦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傅念深 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沈呦呦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沈呦呦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傅念深 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沈呦呦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沈呦呦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傅念深 一般无二!
沈呦呦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3
玄明与傅念深 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沈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沈呦呦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沈呦呦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沈呦呦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傅念深 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傅念深 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沈呦呦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傅念深 抓住。
傅念深 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沈呦呦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傅念深 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沈呦呦的手。
沈呦呦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傅念深 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沈芯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沈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傅念深 踏入凤鸾宫时,沈呦呦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沈呦呦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欢欢。”
沈呦呦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沈呦呦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傅念深 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沈呦呦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傅念深 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沈呦呦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沈呦呦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傅念深 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沈呦呦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傅念深 无比心烦。
久久看着眼前人,他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晚膳时,傅念深 没来。
沈呦呦仔细的瞧着那副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沈呦呦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血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沈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第10章
沈呦呦天灵盖似被重锤一般,大脑一瞬空白!
怎会如此!?
前世直到她死前,沈家即便大不如前,她父亲至少性命无忧,为何今生会有此变故?!
她顾不上染血的指尖,站起身便朝勤政殿冲去。
夜色浓厚,长廊重重,犹如噬人巨蟒。
沈呦呦喘着粗气,对满脸惊色的守门太监开口:“本宫……沈呦呦求见陛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去了。
可一刻钟过去了,那人再没出来。
夜风冰凉,将她身上的汗意与热度一同带走,留下的,只有满身寒气。
直至她手脚僵硬,浑身冰冷,勤政殿的门才打开。
傅念深 逆光而立,看向黑暗中那道倔强的身影。
沈呦呦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发出闷闷一声。
“陛下,我父亲向来忠君,臣妾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如此逆事。”
傅念深 :“后宫不得干政,贵妃之前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沈呦呦一怔,随即重重磕下头去!
“陛下,是臣妾逾越,求陛下明察!”
“嘭!”的一声,额头砸在青石板的声音,让傅念深 眉心一皱。
他脸上暗影浮动,终究开口。
“此事,秋猎之后再议。”
沈呦呦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只得颤然叩首。
“谢陛下隆恩。”
出发当日,秋风猎猎。
沈呦呦仍如往年一般,和傅念深 共乘一辆马车,以示恩宠。
在她背后,无数道嫉恨的视线犹如附骨之疽紧紧跟随。
沈家的事压在心上,沈呦呦一夜未眠,随着马车的摇晃,她也昏昏欲睡。
就在她头往旁侧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斜里伸出,稳稳拖住了她。
傅念深 看着睡过去的沈呦呦,眸色晦暗复杂,半晌,才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沈呦呦惊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缩到了角落边,而车厢里,早已没了傅念深 的身影。
她撩开车帘,吟霜赶紧说道:“娘娘,咱们到了。”
沈呦呦走下马车。
围场树木繁多,枯叶遍地。
沈呦呦刚走到自己的营帐前,便见旁边帐中探出一个人影。
竟是沈芯竹!1
原来如此,傅念深 还真是处处不忘自己这挡箭牌的妙用。
沈呦呦心中一叹,收回视线径直走入营帐。
吟霜嘟哝道:“这是谁安排的,怎的将她这样的人跟娘娘安排在一处,真晦气!”
沈呦呦正要开口,便听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住嘴!”沈呦呦突然厉声呵斥吟霜。
“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惯,自己掌嘴!”
吟霜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奴婢知错!”
就在这时,帐帘被撩开,傅念深 迈了进来。
他看着沈呦呦,淡道:“这丫鬟,不必跟着你了。”
沈呦呦心下一颤,连忙跪下:“陛下,她自幼服侍我,还请陛下念在欢犯,饶她一命。”
傅念深 冷声道:“滚去门外跪着,掌嘴八十!”
傅念深 又沉着脸看向沈呦呦。
“还有你,教得好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背后编排宫中主子!”
沈呦呦脸色惨白一片。
只得叩首谢罪:“臣妾知罪,只求陛下饶她一命。”
傅念深 没有搭理,冷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另一边便传来沈芯竹请安的声音。
闻言,沈呦呦猛地塌下肩膀,眼眶不受控的泛了红。
转眼夜深,万籁俱寂。
沈呦呦躺在塌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既为沈家担心,又为吟霜担忧。
就在她翻身的一瞬,外面有刺耳惊声:“贼子闯入,护驾!”
沈呦呦猛然坐起身来,可下一刻,她的帐帘被撩起,竟是沈芯竹生生闯入!
沈呦呦瞳孔骤缩!
沈芯竹进来的一瞬,她身后跟着的刺客也一并入内。
“贵妃娘娘,救救臣妾!”
沈芯竹扑到她面前,尖声唤道。
那刺客一愣,顷刻上前,将泛着寒意的剑刃架在了沈呦呦脖子上!
“原来你才是贵妃,险些抓错了人!”
“跟我们走!”
沈呦呦几乎是被那人拖着走到了围场的山坳处。
“首领,皇帝不在帐中,我们只抓住了他的两个妃子!”
见到为首之人,这一刻,沈呦呦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
为何今生,拓拔野造反的时间会生生提前这么多?
拓拔野一见她,眼中划过一丝觊觎,又转为可惜:“贵妃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了,只能借您的性命一用,助我们逃出生天。”
那刺客疑惑问:“一个女人,真的会有用吗?”
拓拔野勾唇一笑:“这是那狗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沈呦呦看了眼躲在她身后战战兢兢的沈芯竹,很想告诉拓拔野,傅念深 真正看重的人是谁。
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这话她说了,这天下又有谁会信呢?
四周火光冲天。
禁卫军很快将此处包围。
拓拔野亲手持剑抵住沈呦呦喉咙向前。
“傅念深 ,让我们走!否则你最爱的贵妃性命不保!”
这时,傅念深 策马,从禁卫军中走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呦呦身上。
可沈呦呦却注意到,傅念深 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无人问津的沈芯竹。
却一眼都未施舍予她。
这一刻,沈呦呦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彻底碎裂开来。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陛下。”
傅念深 这才回眸看她,当触及她那双绝望的眼时,他心口突的一缩。
沈呦呦看着他,笑容明媚得让傅念深 几乎晃了神。
“这一次,臣妾是最后一次做她的挡箭牌了。”
“臣妾不怨,只求陛下给沈家一条活路。”
闻言,傅念深 瞳孔骤缩。
这些时日来的种种事情片羽般倏忽划过脑海。
他下意识怒喝出声:“沈呦呦!”
沈呦呦却不再看他,眼中闪过坚决,她猛地握住架在自己脖颈处那把刀。
接着,重重撞了上去!
这一次,是她自己选的死。
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被所爱之人亲手下令刺死!
利刃划开血肉不过一瞬。
白的衣裳,红的血。
沈呦呦最后映入眼中的,是傅念深 从未有过的恐慌神情。第11章
不过转瞬,傅念深 的眼睛犹如被那抹血色沾染,猩红一片。
他暴怒出声:“将这群逆贼就地格杀!”
说罢,他径直从马上跃下,竟不顾安危,抽出剑便朝着还在怔愣中的拓拔野攻去!
“陛下!”
傅念深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能看到的,只有软绵绵倒在地上的沈呦呦。
拓拔野慌忙架剑挡住他的攻势,可傅念深 双眼赤红,甚至以伤换伤,剑光如练,血色满身。
拓拔野怒骂一声:“傅念深 你这个疯子!为了个沈呦呦,命都不要了?”
“朕今日便要你死!”
傅念深 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
拓拔野狞笑:“行,你想当情种,本王就成全你!全都围攻,用我们的命换他的,部落勇士定会拿下京城,为我们复仇。”
“为了部落!”
所有逆贼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此处。
傅念深 手臂、胸腹之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就在他站在沈呦呦身边时,却听身侧传来沈芯竹苍白无力的声音。
“墨哥哥。”
傅念深 猛然顿住脚步,他挥剑刺入贼子胸膛,冷冷转头:“还能走就站起来,朕会带你出去。”
沈芯竹看了眼他身后毫无声息的沈呦呦,竭力按下心中欣喜,听话走到傅念深 身边。
拓拔野带来的手下在禁军的包围下逐渐减少,最后能站在傅念深 身前的,不过数十人。6
傅念深 眼神冰冷,他对沈芯竹开口:“朕会护着你二人,只有一点,你看好她。”
沈芯竹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念深 眼神一厉,抬剑狠狠往前劈去。
温热的血液瞬间落在了沈芯竹白净的脸上,她瞳孔一缩,整个人瘫在了沈呦呦身边。
半个时辰后,傅念深 单膝跪地,靠着手中剑才勉力撑住没有倒下。
他身上的衣物,已然被鲜血尽数染红,而身前,逆贼尸首堆积成山。
傅念深 鹰隼般的眼眸扫视四周,警惕有漏网之鱼从某处窜出。
禁卫军统领跪在他身前。
“陛下,逆贼三百七十二人,尽皆伏诛,无一活口。”
当啷。
傅念深 手一松,利刃落地,他慢慢转身,边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去唤太医过来,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他身后,沈芯竹满脸仓惶的看着自己,而本该在她身侧的沈呦呦,却消失无踪!
傅念深 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怒,他厉声喝道:“贵妃呢?”
沈芯竹被他吼的一颤,泪即刻流出来。
她带着哭腔开口:“陛下,臣妾有罪,有人趁陛下鏖战,从臣妾手中夺走了贵妃娘娘的尸身。”
傅念深 这才看见,沈芯竹的手臂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血液在她身侧凝聚了一滩。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调动所有禁军,封山,务必找回贵妃!”
“是!”
傅念深 停滞片刻,终是对沈芯竹开口:“随朕回营,让太医给你看看。”
“是,陛下。”
营帐内。
沈芯竹坐在下侧,哪怕太医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但她该受的疼一点都没少。
上方傅念深 身边也有太医为他诊治伤口。
这些老太医本以为此次只是来走个过场,却不成想九五之尊都伤口满身,一个个花白的头发更是白了不少。
这若是料理不好,老命都得丢在这里!
沈芯竹偷偷瞥了一眼上方神情冷凝的傅念深 ,委屈的咬住了下唇,一声都不敢吭。
傅念深 此刻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帐帘处。
终于,帐帘被掀开。
禁卫军统领单膝跪地。
“陛下,臣等无能,翻遍山野,仍未寻到贵妃踪迹。”
傅念深 心里的戾气几欲压制不住,抬手便将手边的茶盏砸向他。
“寻不到就扩大范围,九州四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12章
就在秋猎围场人心惶惶之时,一辆朴素至极的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城郊某个院落前。
马车上下来两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将一个裹着披风的女子抬了进去。
走到大门紧闭的里屋处,一人出声。
“主子,我们将人带回来了,如今呼吸灭绝,只怕是活不成了。”
一个磁性有力的声音从里传出。
“抬去后院让医师救治,告诉他们,救不活,就去死。”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晚用什么菜一般。
房间之内,拓跋宏看着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心里的怒意几乎压制不住。
“我手下的人在围场内死了几百个!你不给我一个解释?”
那人带着一张青铜睚眦面具,只露出一双黑如九幽的眼,一袭黑色劲装勾勒出他精壮有力的身形。
他似是发出一声低笑,语调却凉薄残忍。
“我跟你说不要动手,你一意孤行,如今不过死了几百人,便坐不住了?”
拓跋宏猛然捏紧椅子把手,气的整个人都在发颤。
“睚眦,你不要太过分!”2
被唤作睚眦那人轻飘飘看了拓跋宏一眼,下一刻,他站起身来,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爆发。
“就连你爹在我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唤我一声少主,你如今在我面前如狗一样叫唤什么。”
拓跋宏脸色陡变,下一刻,他竟被那无穷无尽的威势逼的跪倒在地。
他咬紧牙关,睚眦却慢条斯理的欣赏着他的负隅顽抗。
一刻钟后,豆大的汗珠从拓跋宏脸上滑落,他终于低下了头:“少主,是我逾矩了。”
睚眦这才坐了回去,满屋令人窒息的内力骤然全部收回。
“滚出去吧,日后无事,别来我这别院。”
拓跋宏狼狈爬起,躬身告退。
在他走后,一道苍老的身影却从后堂走出,看着拓跋宏的背影,拱手道:“二爷,这人,用不得了。”
坐在堂内的睚眦摆摆手,语气轻松几分。
“顾老,不过一群塞外的狗腿子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顾老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
“不知二爷救了那沈家女回来是为了什么?属下听说,她在宫中恩宠无双,这岂不是一个烫手山芋。”
睚眦沉默良久,淡声开口:“山芋烫手,说明熟透了,熟透了才好吃。”
“至于我救她回来为了什么……”
他语气认真:“自然是为了喜欢啊。”
说出‘喜欢’二字时,他话语里透出的,竟是一份罕见的欣喜自得。
顾老一怔,本想劝阻,可想到他从前的遭遇,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罢了。
转眼便是半月过去。
沈呦呦终于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刚有意识,沉而不腻的檀香便窜入鼻尖,她心下一顿,这香气细腻,只有宫中才用得起。
她睁开眼,看向四周。
床帘是苏州特制的贡品,就连帐钩都是金丝玉带。
房间其他各处,无一不精致名贵。
就在她细细打量时,一个清越带着佛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皇嫂,身子可有不适?”第13章
沈呦呦即刻转眼看去,当看到那张与傅念深 相差无几的面容,她心口不由一颤。
玄明满目平和的看着她,圈着佛珠朝她行了一礼。
沈呦呦脑海中陡然回忆起在围场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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