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知猛地一颤,醒了过来。
顾星辰冷厉决绝的话语好像还在耳畔。
字字剜心。
容知觉着脸上似有凉意,她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泪水。
窗外,一轮弯月洒下银辉,衬得空荡荡的院子越发的落寞。
她起身走到后院的凉亭里,靠着柱子坐下。
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去心头的阴郁。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楚含烟柔柔的声音:
“星辰哥,今日姐姐也受到了惊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陪着我,她不会生气吧?”
“无妨。”
容知屏住呼吸,把身子往柱子后缩了缩,只觉苦涩止不住地往上涌。
今日顾星辰把楚含烟护得好好的,没想到即便她毫发无损,顾星辰也要守着她。
而自己是否会因此吃味难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爱与不爱,果真是泾渭分明。
夜风微冷,容知抱住双膝,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大抵是心冷了,就难以捂热了吧。
容知在凉亭里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晌午。
她正靠在窗前小憩,碧桃猛地把她摇醒。
“小姐快醒醒,听说圣上突遇行刺,姑爷舍身护驾,替圣上挡了一剑,伤得不轻呢!”
刹那间,容知呼吸蓦地一窒,连忙往门口跑。
刚跑了几步,顾星辰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御医。
御医把他安置在床上,衣物被血浸透了,面白如纸。
容知心脏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见顾星辰满头是汗,便拿出帕子,想给他擦一擦。
顾星辰瞥了一眼,微微侧头躲了一下,似是避之不及。
容知似是被人兜头甩了一巴掌,手僵在了半空。
她怔怔地看着顾星辰,见他苍白的唇抿成直线,双眼紧闭,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样子。
这时,闻讯赶来的楚含烟见状快步走到床边,拿起帕子细细拭着顾星辰额上的冷汗。
“星辰哥自幼不喜他人触碰,只有我和他一起长大,才可以近身。”
闻言,容知心头又是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她垂某掩去眼底涩意,轻声道:“那就有劳楚姑娘了。”
御医上前一步,道:“这里有我就好了,二位夫人请先出去吧。”
容知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轻声道:“辛苦御医了。”
她没去看楚含烟是何神色,径直转身出去了。
房内安静下来后,御医拿着剪子刚要剪开被血凝住的上襟,目光却扫到了顾星辰枕畔一个玉坠。
他的手一抖,剪子差点砸在了地上。
那不是二十年前宫乱时皇后亲手系在大皇子身上的玉佩吗?!
与此同时,前厅。
容知心神不宁,眼前总是闪过顾星辰周身是血的样子。
前世从未发生过顾星辰给圣上挡剑之事,不知为何,容知总有点不安心,眼前莫名闪过一幕幕全族惨死在流放路上的场景。
“碧桃,去拿本心经过来。”
或许念念经,能安心一点。
过了一个时辰,放心不下的容知想去看看顾星辰是何情况。
还未行至卧房门口,见御医们竟又把顾星辰抬了出来。
没等她说话,御医便急急开口。
“顾夫人,顾大人伤得太重,我们必须要带顾大人去宫里医治。”
说完后,又行色匆匆地抬着顾星辰走了。
容知身形一顿,总觉得御医的神色有点奇怪,行事也过于匆忙。
一夜未眠。
天色微明时,容知只觉困意袭来,刚想躺下休息一下,房门猛地被碧桃推开了。
“恭喜小姐!姑爷竟是当今圣上流落民间的大皇子,现已与圣上相认,被册封为太子啦!”
第四章
容知闻言不由得有点诧异。
前世顾星辰被认回是三年后的事情,现在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碧桃还在笑:“那小姐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容知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前世她刚被册封为太子妃,紧接而来的便是容家全族流放。
顾星辰记恨她母亲送走了楚含烟,所以才会在刚封太子时就迫不及待地出手对付容家。
好在现下她已经把楚含烟接回来了。
当下,若她主动与顾星辰和离,把太子妃的位置还给楚含烟,容家或许就能躲过一劫了吧?
“圣旨到!”内侍尖利的嗓音打断了容知的思绪。
她连忙出门,刚赶到大厅就见内侍上前急切道:“夫人,太子殿下伤重,请您速速前去侍疾!”
容知接过圣旨,正要让碧桃去备车,耳畔就传来了楚含烟柔柔的声音。
“侍疾十分辛苦,左右星辰哥哥不喜姐姐近身,姐姐还是留在家里歇息吧。”
容知身形一顿,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但想着昨日顾星辰浑身是血被人抬进房里的景象,终究还是不放心,便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从顾府到皇宫的路途不算远,容知却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东宫,太子寝殿。
容知和楚含烟齐齐跨入殿内,还未看清幔帐后的情形,楚含烟就已扑了过去。
“星辰哥哥!”
接着,就见她拉过顾星辰的手,贴在脸侧:“星辰哥哥,你快点好起来,烟儿很担心你……”
而顾星辰任由她拉着手,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见状,容知不由得脚步一顿。
此情此景下,她再过去也是多余。
容知垂下眸,不愿再看,提起裙裾转身离去了。
刚刚走出东宫,来时的晴空万里忽然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一声惊雷过后,骤雨倾盆而下。
像极了前世容知跪求顾星辰那日。
容知单薄的衣衫瞬间被打湿。
她恍若不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回到顾府时,天已经暗透了。
容知靠在窗前的小桌旁,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
前世,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最后的结果都是惹怒顾深。
他和楚含烟两情相悦,自己就像插在他们中间的笑话。
哪怕不愿,但她必须承认,放手——是保全容家人唯一的出路……
这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
容知吐出口气,拿出纸笔,写下了和离书。
刚写好,就听下人来报顾星辰已经醒了,召她入宫。
“好,我马上进宫。”
容知的声音平静,贴着和离书的胸口却好似在隐隐发烫,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和顾星辰走到了终局。
马车“哒哒哒”地一路朝皇宫而去。
容知慢慢迈入东宫寝殿,就见顾星辰正靠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她走近欠身:“太子殿下安好。”
顾星辰听着这句尊称,端着药碗的手一僵。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容知缓缓跪下,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