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手颤了颤，心好像一下都被搅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勉强回神，故作无事地迈开腿。
可刚走到外科办公室门外，熟悉的歌曲让她步伐一滞。
是苏语芊的成名曲。
通过半敞的门，她看见办公室内电视正播放着苏语芊的视频。
她容貌精致，一身流苏礼裙倾情献唱，自信又耀眼。
夏末有些恍惚的目光望向顾景烨。
只见他双手放在口袋里，幽深的眼眸紧锁屏幕，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夏末僵在原地，踌躇着进退。
同科室医生见顾景烨看得入神，忍不住打趣道：“想不到盛医生也追星啊！”
顾景烨没有说话，只是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可这微小的不同却像把刀扎进了夏末的心口，痛的她脸色发白。
顾景烨起身走出来，看到她时，诧异在目光中转瞬即逝。
他没有停留，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等等。”夏末控制着每一根神经，抬手将手机递过去，“你的手机忘在护士站了。”
顾景烨停住脚，接过手机：“谢谢。”
说完，他拿出湿纸巾仔细地将手机擦了遍。
夏末只觉喉咙有团棉花，堵得喘不过气。
顾景烨将手机放进口袋，冷声道：“以后忘了什么就通知我，我自己会过去拿。”
夏末低低应了声。
可见对方要走，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结婚前，夏末曾戏言说，以后顾景烨每天下班后要准时回家，有事要提前向自己报备，不许沾花惹草……
这些，顾景烨都答应，并且也做到了。
而这次顾景烨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夏末站在原地，每一次的呼吸仿佛都透露着落寞。
天黑后，夏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门诊楼。
脚步却在看见楼下的顾景烨时顿住。
“一会儿我要去看演唱会，所以不回去了。”顾景烨淡声道。
坦荡的语气让夏末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苏语芊的演唱会？”
闻言，顾景烨眉目微沉：“如果你心存怀疑，我不介意带你一起去。”
带着讽意的话像针刺着夏末的心，她却还只能笑着回：“我相信你，早点回家。”
说完，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先一步离开。
或许，她不相信的人其实是自己。
以前她是个很自信的人，但自从遇上顾景烨，她慢慢变得自卑起来。
顾景烨太优秀，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以至于两人结婚多年，她都不敢将顾景烨是自己丈夫的事告诉医院其他同事。
夏末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放在口袋里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不远处大楼的荧屏上，滚动播放着苏语芊的海报。
夏末驻足观看，忽然想放手了。
可她又不甘心，六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六年。
虽才晚夏，但栖烟市的气温却有了丝寒意。
迎着冷风，夏末在街头站了很久才回家。
面对偌大的房子，她草草吃了些东西便要睡下，可手机突然响起。
夏末半抬眼帘按下接听键，熟悉女声传了出来：“麦麦，阿远喝醉了，你过来接他回家吧。”
是苏语芊。
但顾景烨滴酒不沾，而且他有洁癖，不喜欢酒后第二天残留在身上的味道，怎么可能喝醉呢。
然而对方煞有介事的语气让夏末没有犹豫，连衣服也来不及就匆匆赶往同学聚会的地方。
雅客居私人高级会所。
夏末谢过带路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起哄的声音。
她推开门，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就在刚才，她看着苏语芊贴向他，但很快就离开，那样子就像是在亲吻。
这时，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夏末，包厢内瞬间寂静。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众人面面相觑。
苏语芊忙解释：“麦麦，你别误会，刚刚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只是和阿远离得近点而已。”
闻言，夏末忍着情绪走过去，语气带着少有的冷硬：“和一个已婚的男人玩这种游戏，你觉得合适吗？”
苏语芊一噎。
这时，她的朋友阴阳怪气起来：“不就是个游戏吗？你这话说得我们好像多不堪一样。”
“人家是书香世家，我们这些俗人比不了。”
听着这些话，夏末还是佯装淡然地走向顾景烨：“该回家了。”
可当看到那双清明又满含寒意的眸子，她才明白自己被苏语芊骗了。
顾景烨站起身，眉梢眼角都透着股冷桀。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一字一句：“你忘了吗？我的家，早在六年前就被你亲手毁了。”
顾景烨是单亲家庭，从小被盛母带大。
可盛母却在六年前因为心脏病治疗不及时去世。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夏末家见死不救，才害得顾景烨的母亲身亡。
气氛压抑的可怕。
苏语芊起身挽住顾景烨的胳膊：“阿远说着玩呢，夫妻连隔夜仇都不会有的。”
这话让包厢又恢复了几分钟前的声色犬马。
苏语芊的八面玲珑让她永远是人群中最会交际，最耀眼的存在。
夏末见顾景烨任由苏语芊挽着，连丝抗拒都没有，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一直认为顾景烨有洁癖，不喜欢和任何人接触，原来这个任何人不包括苏语芊。
而她在顾景烨的世界里与现在一样，格格不入。
夏末攥着的手慢慢松开，转身离去。
见她走后，顾景烨抽出被苏语芊挽着的手：“我明天还有手术，先回去了。”
他不盛众人挽留，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会所外，顾景烨冷眼看着被苏语芊碰过的衣服，眸中闪过一丝嫌弃。
下一秒，他脱下外套，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次日。
因为排班的缘故，夏末下午便下班回了家。
偌大的客厅空荡寂静的可怕。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有了其他的声音，她才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连日的疲惫让夏末昏昏欲睡。
突然，电视中插播的一则新闻如雷将她震醒。
“今天15点42分，海市突遭8级强烈地震，震源深度15千米，受灾面积达38万平方千米，据报道，因地震遇难人数已超6万，受灾人口保守估计超过250万……”
看着画面中灾区的画面，夏末的心被狠狠揪起。
这时，茶几上的电话声响起。
是乔父。
夏末按下接听键，乔父率先开口：“看到新闻了吗？”
“刚刚看到。”夏末声音微哑。
“国家已启动一级应急响应，医院需要立刻组织医疗队赶赴海市。”
乔父顿了顿后才继续道：“灾区余震不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医疗队是自愿报名的，你不愿意去的话，爸爸也不会怪你。”
闻言，夏末眼眶一涩，几天前医生的话好像在耳畔回响。
“以目前的医疗技术还难以治愈帕金森，建议你尽早告诉家人，以免影响到你往后的生活，”
她蹙起眉，又想到已经形同陌路的顾景烨，觉得自己去很适合。
“我去。”夏末轻声开口，“铭远今天有两场大手术，就先别告诉他了。”
“嗯，爸爸陪着你。”
听到这话，夏末两眼渐渐泛红：“爸，谢谢……”
挂了电话，她立刻去收拾行李。
临走前将一份早就拟好的协议小心的放在了顾景烨的书桌前。
也许，是时候放他自由了……
夏末拖着行李箱出门，去医院签了生死状后上了车。
除了两鬓斑白的乔父，车上都是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
夏末在乔父身边：“爸。”
“怕吗？”乔父温声问。
夏末漾出个坚韧的笑容：“怕，但也绝不退缩。”
乔父握住她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