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不听他的歪理,把人撵了下去,自己窝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才不会和舒暖似的为了某种目的才做那种事,再说了不过一句话而已,要表现出来他不是真心嫌弃能有多难?
第二天一早,宫人们来伺候他更衣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将上前来伺候的蔡添喜撵了下去,目光隔着密密麻麻伺候的宫人落在了舒暖身上。
她仍旧站在门口,不说话也没看他。
景昭搓了下指腹,心里默默叮嘱了自己两句要和气一些,这才清咳一声开了口:“舒暖,你来伺候。”
舒暖似是被这句话惊动,抬眼看了过来:“皇上说什么?”
她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听清了刚才那句话,可是因着不愿意,所以只能再问一次,盼着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景昭态度很坚决的重复了一遍:“朕说,你来伺候。”
舒暖再不能装傻,却也没上前,只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宫女:“翠竹,去伺候皇上更衣。”
虽然心里一直嘱咐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舒暖计较,可眼看着她这幅态度,景昭心口还是堵了口气。
他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一些:“朕说的是你,舒暖,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
“奴婢说过的话也不想再重复一遍,皇上换个人伺候吧。”
舒暖不想与他争执,说完话就要退出去。
“站住!”
景昭低吼一声,他虽然极力压抑,心头还是有火气冒了出来,他就是讨厌舒暖这幅样子,仿佛在她的骄傲和坚持面前,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也包括他。
朕今天非要把你的性子掰过来!
他沉下眼神,语气也跟着冷漠起来:“舒暖,你今日不伺候朕,明天就得去昭阳殿伺候悦嫔。”
舒暖身形明显一僵,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过身,抬眼看了过来:“皇上真是了解奴婢,刀子一捅一个准。”
景昭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目光,只好侧开了头:“你若听话,自然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所以,皇上并不是说笑的,若奴婢不肯,明天你就会把我送给悦嫔?”
景昭眯起眼睛,他看出了舒暖被逼到绝境时的无助和难堪,看见了她隐在袖子里不停颤抖的手,可他仍旧缓慢又坚决的开了口:“是。”
人只有一次次的碰到头破血流,才会知道低头。
他希望这是舒暖最后一次和他对着干。
舒暖不知道是不是体会到了他的想法,长久的沉默了下去。
景昭莫名焦躁,半是催促半是不安道:“舒暖。”
舒暖微微一颤,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虚幻拉到了现实,她轻轻地闭了下眼睛,然后抬脚,穿过人群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景昭紧绷的脸色一松,看来今天的坚决还是有用的,舒暖又一次低头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的火气自然而然的也就消了,其实大多数时候,想让他消气都是很简单的,只要舒暖听话。
今天也是。
他开始琢磨之后的事,自己既然肯让她近身伺候,那意思应该就是很明确了吧?舒暖那么聪明,应该能领悟到他那句嫌弃的话,只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吧?
他正思考,冷不丁察觉到舒暖自他身边走了过去,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对方抬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剑。
那是天子剑,也叫尚方宝剑,自景昭住进来开始,那东西便没动过,可现在却被舒暖取了下来。
他眼皮忽然一跳,心脏也跟着不安稳起来:“你拿这个干什么?”
舒暖拔剑出鞘,语气平和的近乎冷漠:“奴婢在想,若是没了这双手,是不是就不用伺候人了?”
你也好,悦嫔也好,我都可以躲得远远的。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疲惫的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厉,挥剑就往手腕上砍。
景昭瞳孔骤缩,一个箭步蹿上前,死死抓住了她的小臂。
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身体颤抖的厉害,甚至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的:“舒暖,你疯了吗?”
“奴婢只是烦了。”
舒暖轻叹一声,语气里仍旧无波无澜,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如果景昭没有来拦,她会有什么下场。
她只是看着自己那双不知不觉间就粗糙的无可救药的手,慢慢摇了摇头:“奴婢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皇上松手。”
景昭下意识握的更紧,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后怕的他心脏直跳,连带着思绪都断了:“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
蔡添喜也被吓得不轻,想上前劝一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远远看着舒暖跺脚:“舒暖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舒暖沉默无言,偌大一个乾元宫内殿,也跟着针落可闻。
景昭似乎用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将天子剑自舒暖手里夺过来扔在了地上:“你就这么不愿意伺候人?”
舒暖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迟迟没有开口。
可这在景昭眼里,已经是答案了,他脸色晦暗下去,却终究没再坚持:“你下去吧,朕不需要你伺候了。”
舒暖仍旧没抬头,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是,奴婢告退。”
宫人们被刚才那忽然的变故惊呆了,此时舒暖朝他们一步步走来,他们才回神,忙不迭的让开了一条路。
景昭踉跄两步,跌坐进椅子里,后怕的寒意爬虫一般走遍全身。
蔡添喜这才敢凑上前去,面露担忧:“皇上,您没事吧?”
景昭没言语,目光却落在了舒暖的背影上,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舒暖……
第102章 皇帝的讨好
景昭下朝回来的时候,舒暖正在处理宫务,看着倒是一如往常,还和蔡添喜商量了一下太后贺礼的事,然后将ɹp单子送了上来。
礼单是蔡添喜递过来的,送完就识趣地退了下去,舒暖远远地站着,离得比前几天更远了一些。
景昭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里有些发闷,可仍旧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手腕,虽然明知道自己阻拦得及时,她不可能伤到自己,可瞧见那手腕上没有伤痕时,他还是松了口气。
“这些事你一向处理得妥帖,就按照这个单子送吧。”
“是。”
舒暖应了一声,却没有上前来接回礼单,反而就那么退了出去。
景昭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蔡添喜进来的时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皇上,您干什么呢?”
景昭没理他,扭头朝窗外看了过去,舒暖对他好像更疏离了。
“这谢姑娘更疏离了啊……”
心里的话忽然被人说了出来,景昭一顿,目光凉凉的看向蔡添喜,蔡添喜从感慨中回神,瞧见景昭正盯着自己,不明所以地低头打量了一眼,没瞧见什么地方不对劲,颇有些茫然:“皇上,怎么了?”
景昭扭开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从那天嘲笑了蔡添喜之后,他就放肆了很多。
尤其是刚才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嘲笑,他是把事情搞砸了,但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不能补救!
“用不着你伺候,下去吧。”
蔡添喜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招惹了他,以往被嫌弃他也就下去了,还乐得清闲呢,可现在不行。
“皇上,该用午膳了,这是御膳房递上来的菜品单子……”
景昭不大想吃,挥挥手就要把人撵下去,可在开口的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边的话就变了:“都有什么?”
景昭鲜少问这些,难得开一次口,蔡添喜连忙报菜名:“回皇上,香茗是君山银针,干果是奶白枣宝,饽饽是豌豆糕……”
景昭听得有些不耐烦,皇家的铺张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前他不曾缩减用度的时候,单单干果就是八样。
“菜品有什么?”
“油焖草菇,红油鸭子,蟹肉双笋丝,芙蓉鸡片……”
景昭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朕今天不想吃鸡,把那菜赏下去吧。”
蔡添喜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怎么忽然对菜品感兴趣了,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是,奴才这就去赏给舒暖姑娘。”
景昭被戳穿了心思,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却难得没有嘴硬,用沉默表示了同意。
御膳络绎不绝地送上来,香气混合在一起,只往鼻子里钻,然而景昭却看都没看一眼,他装模作样地端起杯盏品茗,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舒暖姑娘,别忙了,皇上惦记着你爱吃这道菜,一筷子没碰就让给你送过来了。”
景昭被茶水呛了一下,他哪里是惦记着舒暖爱吃,他说的是他今天不想吃。
蔡添喜这混账,年纪大了反倒学会胡扯了。
可毕竟也是个总管,为了这点小事就训斥他也不妥,算了,就不和他计较了。
他放下杯盏拿起了筷子。
“劳动公公跑这一趟,我刚吃过了,皇上赏的御膳公公用了吧。”
景昭筷子一顿,半晌没能伸出去。
不多时蔡添喜回来了,手里那盘菜端出去什么样,端回来还是什么样。
景昭硬生生折弯了手里的银筷子,蔡添喜连忙给他找台阶下:“皇上,是奴才去迟了一步,舒暖姑娘也是想吃的,就是吃不下……”
景昭不动声色地将筷子掰回去,脸上不动如山:“她爱吃不吃,赏你了。”
蔡添喜白捡了个便宜连忙谢恩,端着菜躲了出去,顺带很有眼力见地将周遭伺候的宫人都带了下去。
等四下都没了人,景昭才丢了手里的筷子。
他都已经示好了,舒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借坡下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