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冉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刚刚萧厌辞说什么？
对上她茫然的目光，萧厌辞心情莫名好了些：“待大婚之后，玉佩，朕自会给你。”
“那面具，日后也不用戴了。退下吧。”
说完，萧厌辞没给沈烟冉拒绝的机会，当场叫来了太监，将要‘同日迎娶沈烟冉为妃’的圣旨下达下去，传遍前朝后宫。
沈烟冉听着路过宫女太监的低声议论，手指摩挲着那半张鎏金面具，最后对镜戴上。
萧厌辞以为不戴面具是恩赐，可对她来说，是折磨。
那张和姜雪柔一模一样的脸，时刻提醒着她手上沾满亲人的鲜血。
午夜梦回时，都在寻她索命。
日夜忧思，辗转难寐。
几日下来，沈烟冉又消瘦了很多，穿着暗卫的黑色衣衫，衬得人越发没有血色。
南鸿来时，就见到她这副病弱模样。
“你……没事吧？”
沈烟冉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有事？”
“我应主子之命，来给你送柔肠的解药。”南鸿将瓷瓶放在桌子上，“主子说用过这个之后，柔肠的毒就彻底解除了，不会再发作。”
沈烟冉微怔，没想到萧厌辞会如此做。
但心里刚起的波澜，顷刻就消失在死寂中。
沈烟冉看向南鸿：“条件呢？我要做什么？”
南鸿回答：“有一个刺杀任务，主子要你与我同去。”
“我不去。”沈烟冉不想再手染鲜血，更不想再做萧厌辞的刀。
南鸿却劝：“这是你大婚前的最后一桩任务了，何必忤逆主子？人我来杀，你只要同去就好。”
说着，他扫了眼周围，低声道，“我查过了，这次的任务与前朝无关，你可安心。”
沈烟冉诧异的看着南鸿，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
她又看了眼柔肠的解药，还是点头同意。
有了这个，离开萧厌辞她就更无后顾之忧。
当晚，风雪骤密，大司马大将军府内横尸百具，寒风裹挟着血腥气，久久不绝。
沈烟冉一身黑衣立在一旁，看着南鸿收剑而来。
他将软剑缠回身上，对沈烟冉说：“回吧。”
沈烟冉颔首，刚要跟他走，却听一声机关轻响。
回头，就见一人身着血污的青衣，从尸山血海中款步走出。
赫然是前朝北宋太子宋焕元！
沈烟冉神情怔忪，宋焕元在北宋国破时就已消失，上辈子得见他是一个月后的事，如今怎会出现在这儿？
以前萧厌辞还是年王时，她作为暗卫跟在他身后，便听很多人说宋焕元风光霁月，登位后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可还没到那天，北宋就被灭了。之后萧厌辞称帝，宋焕元却成了通缉犯。
出神间，拔剑声骤然响起，刺耳至极。
沈烟冉看去，就见南鸿拔剑直指宋焕元，就要攻过去。
她连忙阻止。
一旁，宋焕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好像不在意。
他只是看着沈烟冉，眼神复杂。
视线交汇中，沈烟冉心里涌上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体验过的。
沈烟冉说不出那是什么，细细甄别时，却听宋焕元说：“你可知，今夜这一切是萧厌辞为了将我引出来，故意而为？”
“刚刚你们杀的，是我最后一个拥趸者，这里也是我最后的栖身所。”
沈烟冉瞬间了然，怪不得萧厌辞要自己跟来，哪怕不动手，也没关系。
她转头看向南鸿，他眼里闪过心虚，明显是什么都知道。
再想到他劝自己来时说的那些话，怕也是萧厌辞教的。
沈烟冉垂眸看着腰间的刀，很久，倏然拔出，抵在南鸿脖颈上：“放他走。”
南鸿一愣，皱眉：“沈烟冉你疯了？！你要坏了主子的计划吗？”
沈烟冉不想伤他，也不想宋焕元再因自己而死
她对宋焕元催促：“你快走。在萧厌辞来之前。”
但还是晚了。
沈烟冉话音落下的那刻，几道迅疾的破空声响起。
隶属萧厌辞的影卫倏然出现，快速将宋焕元团团围住。
而在那些人身后，走过来的正是一身龙袍，带着凛然杀意的萧厌辞！
萧厌辞视线略过宋焕元，定在沈烟冉身上。
看着她横在南鸿脖颈上的剑，他脸色渐渐变冷：“你在做什么？”
沈烟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却被宋焕元抢先：“萧厌辞，又见面了。”
短短一月不到，君臣身份，彻底调换，令人唏嘘。
对视间，萧厌辞眼底划过抹深邃：“将他带走，押进天牢。”
话落，几名暗卫便上前要对宋焕元动手。
沈烟冉呼吸一促，抽剑便要去护他，却被南鸿缠住。
交手之际，宋焕元已经被暗卫擒住押走。
沈烟冉想追上去，萧厌辞倏然出手，打落她手中的剑，将她抓住，带回了宫。
养心殿内。
沈烟冉立在堂中，黎明的暖阳透过窗照进来，恍若有几分透明之色。
几步外，萧厌辞眉眼压得极低：“你想放走宋焕元。沈烟冉，你是要背叛朕吗？”
沈烟冉声音淡淡：“用谎言骗到的忠心不算忠心，我做的自然也不算背叛。”
萧厌辞愣了下，脸色更加怒沉：“沈烟冉！”
沈烟冉不卑不亢，平静回视。
这样的目光令萧厌辞突然一滞，本来想说的话突然忘了个干净。
第一次，他不想看到沈烟冉：“出去领罚。”
“我无错。”
扔下这句话，沈烟冉转身就走。
养心殿外，是冬日少有的烈烈暖阳。
沈烟冉顶着温热的光，走回别院，心却如同压了重担。
宋焕元被带走时，最后看向自己的那眼里，充满了复杂。
沈烟冉无法从中辩驳出他想说的话。
思索间，她踏进院子，瞧见里面的人时，脚步霎时顿住。
院内，姜雪柔见她回来，气势汹汹冲过来，一巴掌扇在了沈烟冉脸上！
姜雪柔紧盯着她，双眼赤红：“沈烟冉，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才够？！忠心前朝的臣子都死于你手，现在连焕元哥哥，都因为你被萧厌辞抓了！”
沈烟冉脸颊火辣辣的刺痛，面具磕在鼻梁上，带来一阵酸胀。
静寂在空寂的院子里蔓延。
冬风刮过，姜雪柔慢慢冷静下来：“焕元哥哥我会去救，但凡你还有点儿良心，三日之后的洞房夜，你替我去陪萧厌辞。”
提到他，姜雪柔眼中满是厌恶与憎恨：“被他那种人碰，太恶心。”
沈烟冉看着眼前这张如复刻的脸，比起死寂的自己，姜雪柔虽被仇恨裹挟，却活的更鲜活。
沈烟冉想着：“我不愿。”
姜雪柔柳叶眉一蹙，怒道：“你凭什么不愿？！”
“沈烟冉，这是你欠那些北宋枉死臣子和皇室宗亲的！你杀了那么多人，助纣为虐，导致他们满门皆灭，死不瞑目！午夜梦回时，你难道就没有忏悔，没有心虚吗？！”
沈烟冉呼吸微滞，恍惚间好像被拉回了那一场场黑夜里的噩梦。
她怔怔望着满眼恨意的姜雪柔，心脏间苦涩蔓延，将她淹没。
重生回来的那刻，除了决定离开萧厌辞之外，她本打算去寻找亲人的。
但没想到，自己先一步找到了亲人，她却这般恨自己。
难言的涩苦在唇齿间翻涌，沈烟冉无力开口：“好，只此一次。”
全当还了那些罪孽，以后，她便不欠任何人。
见沈烟冉突然改变了主意，姜雪柔有些愕然。
她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三日后，帝后大婚，举城皆欢。
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一个名为‘沈烟冉’的妃嫔，同日入宫。
凤仪殿，洞房夜。
沈烟冉换上了姜雪柔的嫁衣，坐在一片黑暗的榻间，等着萧厌辞。
许久后，脚步声响起。
也传来萧厌辞的询问：“为何将红烛灭了？”
沈烟冉下意识想答，却又想起和姜雪柔声音不同。
最后她拉过萧厌辞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不想燃烛，夜里有月，足够。”
最后一笔落下，萧厌辞久久没说话。
黑暗中，沈烟冉看不清萧厌辞的神色，有些紧张。
却听萧厌辞说：“你不想，便由你。”
话落，他手上用力，直接将沈烟冉拉入怀中，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专属男人的龙涎香随着衣衫翻飞，勾的人堕进情网，下坠，再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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