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掩下情绪,往里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就被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撞了满怀,小女孩仰着头看他,软糯说:“你就是那个兔崽子?”
“冉冉,莫要无礼!”师母凌意从炊烟袅袅的厨房走出来,牵过冉冉,“是域川吧?快进来。”
卫渊施了个礼,“师母。”
“哎,快进屋去,外头冷。你师父上山去了,说是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要给你弄点好吃的,看时辰也快回来了。”凌意笑道,“你和冉冉先玩会,等饭好了咱们就吃饭。”
凌意说完又去叮嘱脚边的小不点,“不许闹哥哥,听到没?”
“嗯,不闹。”
可凌意才刚走冉冉就展开双手,站在他面前不动,卫渊不解,没有动作。
冉冉跺了跺脚,不满道:“抱!”
卫渊刹时怔住,他向来不喜孩子,哪里会抱过小孩?
将军府如今只有袖礼一个小辈,可他不常回府,与袖礼相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袖礼又自小懂事,从不会对自己提什么要求,更别说摆脸色了。
眼前这个小孩一脸坦然,彷佛抱自己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卫渊哂笑,弯下腰将人抱起。
抱起来又是一愣,小孩都这么轻盈么?
“哥哥,爹爹为什么叫你小兔崽子?你是小兔生的崽子吗?”怀里小人双手围着他的脖子,说着软乎乎的话,卫渊一下子也心软起来,“你爹爹胡说的。”
“噢。”冉冉看着眼前俊俏的人,再次发问:“哥哥,你是从天上来的吗?”
“嗯?”
“你比爹爹长得好看,就像娘亲说的神仙。”
卫渊哭笑不得,下意识想揉一揉她的头,手伸到半空又顿时僵住,脸上笑意渐渐褪了下去。
“哥哥,爹爹上山去了,他说要打个小狐狸给我玩。”冉冉一点不见生,不断分享着她的喜悦,“今晚娘亲还会做鱼鱼,都是昨天冉冉和爹爹在湖里打的噢。”
“嗯。”卫渊淡淡应了句。
俩人走到屋子里,卫渊将人放在小椅子上,冉冉问他:“哥哥,你不开心吗?”
小孩最是敏感,大人不经意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察觉,“哥哥,我爹爹不开心也像你这样。”
冉冉有模有样学起来,双手握拳,唇角下拉,眯着眼皱起眉,甚是搞笑。
卫渊终于忍不住,再次扯唇轻笑,“没有不开心。”
“嗯,那哥哥你来和我玩。”
卫渊“被迫”和冉冉玩了一会儿过家家,门外传来千玄的声音,冉冉立即丢下手里的小玩具跑出去,“爹爹!”
于是卫渊便看到那个十年前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剑客化为绕指柔,蹲下身,用手里还活蹦乱跳的小狐狸不断哄女儿,俩人“咯咯”笑声不断。
凌意从厨房里出来,站在一旁看着两父女玩闹,脸上幸福之意满溢。
彼时日落余辉犹存,浅浅薄薄洒在一家三口上,似他小时看过的画卷,其乐融融。
他终于第一次明白宋殊雨的心境,且不论母亲外人如何看待,她心中应是想要个孩子能陪着她吧,她是不是曾憧憬过这一画面?
可惜他没能,也无法如她的愿。
凌意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扬手招呼:“域川,你过来呀。”
卫渊一走近冉冉就指着小狐狸说:“哥哥你看,爹爹给我打的小狐狸。”
千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将小狐狸递给冉冉,拍拍她的小肩膀,“好了,冉冉自己和小狐狸玩一会。”又对凌意说,“野鸡我让村头王大婶帮处理干净了,你看着做就行。”
俩人走到院子里的小石桌坐下,千玄问:“昨日你说要调查金陵至颖州漕运一事,可查出什么来了?”
“有了些眉目。”卫渊没避讳,“漕运一直是江南三省输送漕粮至盛京的重要途径,可近两三年来频频出事,不是粮食被劫就是运到盛京的粮食出问题,一次两次绝不是巧合,只是司农卿一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传到圣上口中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机缘巧合下我查了一回司农卿,顺藤摸瓜摸到了漕运这个出口,加上盛京发生了些事,圣上即派了我过来。”
千玄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口问了句:“盛京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卫渊怔忪片刻,应:“那些人怕是发现了这个苗头,极力打压于我,圣上便与我想了这个法子,虚为屈于权势,实为釜底抽薪。”
“需要你亲自来一趟?”千玄笑,“这不就是大材小用了。”
卫渊有些不自然,轻咳了声,“此事可能会摸出大鱼,不得不谨慎些。”
千玄没察觉他的不自然,开始回忆着:“扬州漕运是有些蹊跷,而且扬州几个大户富得流油,我要不是答应了你师母要金盆洗手,那劫富济贫的事也可以干干。”
卫渊颔首:“不止扬州,金陵更甚,金陵光郭氏一族就盘根错节,牵扯极深。”
“是,若是毒瘤,一定要拔。”千玄正经起来,叮嘱他:“你记着,皇帝对你再好你也不过是个外人,你当了他左膀右臂那就得承受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要是一旦牵扯到根底,你就是那个随时可弃的棋子。”
卫渊掩了掩眸,“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