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爷爷的后事由温夫人一手操办,定在三日后下葬。
这天,海城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温家。
温杳一身黑色衣裤,将药瓶里最后两颗止痛药吞下去。
从爷爷离开之后,她的病就越来越不受控制,只能靠药物止疼。
随着时间过去,心脏里的痛慢慢缓解,温杳重新整理了着装,出门参加爷爷的葬礼。
可不想刚走出房间,就和弟弟温阳撞上。
看到温杳,他眼里满是憎恶:“爷爷就是被你气死的,你怎么还有脸去?!”
温杳眼睫颤了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温阳却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推进了房间。
“砰!”
温杳摔在地板上,膝盖,手腕都被蹭破,脚腕上更是火辣辣的刺痛,疼的她脸色发白。
这时,温父温母听到声音走过来,瞧见这一幕,也只是皱了皱眉。
“阳阳,走了。”温夫人扔下话转身就走。
没人在意温杳身上显而易见的伤。
温杳忍着痛站起身:“妈,带我去吧,我想送送爷爷……”
温夫人却连头都没回。
眼看着家人走远,温杳强忍着崴脚的疼,撑着扶手一步步蹦下楼梯。
好不容易到了大门,却发现打不开!
温杳反复扭着门锁,一下一下拽,可没有半点反应。
她没办法,只能去拉窗户,可没有一扇能打开!
又尝试很久后,温杳终于后知后觉,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去送爷爷,把她关起来了!
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她身体一阵阵发冷,泪水模糊了眼。
无力感席卷了满身。
温杳看着不停走动的时针,脑海里满是那个疼爱,宠溺自己的老人……
最后她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给顾屿安打去电话,希望他能救自己出去,能赶得及送爷爷最后一程!
机械的连接声响了很久,接通的那刻,温杳焦急开口:“小叔,你能来我家……”
“温杳。”
听筒里乍然响起的女声,如绳索一下子勒紧了温杳的喉咙:“苏小姐,能麻烦你把电话给我小叔吗?”
苏婧熙没拒绝:“屿安,小杳找你。”
温杳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才能快点赶到墓园。
却听电话那头,顾屿安冷淡的声音遥遥传来:“挂了吧,我不想接。”
温杳不知道电话是怎么挂断的,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
无望之际,手机响起——
“不客气,之前忙着开演唱会,没时间回消息,别介意。”
是裴逸的回信。
不知道是不是他语气过于温和,温杳看着对话框里裴逸的自拍头像,迟疑着发出了一句请求。
“裴先生,能麻烦您帮我个忙吗?”
“好。”
出乎意料的,裴逸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一个只有一面之恩的陌生人,却比她全身心信赖的顾屿安更救她于水火。
温杳说不出是酸涩多一些,还是苦楚多一些。
之后她将家里的地址告知裴逸。
半小时后,裴逸将温杳从家里解救了出来,又将人送去了墓园。
南山墓园,细雨朦胧。
不远处,温家人都站立在一方墓碑前。
温杳站在台阶上,望着那墓碑上爷爷不甚清晰的遗像,又红了双眼。
“要过去吗?”裴逸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杳摇了摇头:“不了。”
她知道家人对自己的不喜,也怕在爷爷的墓前吵起来,让老人死都不安宁。
最后,温杳跪在台阶上,隔着数米的距离,朝着老人的墓遥遥叩拜——
爷爷,您走好。
雨水淋湿了漆黑的发丝,黏在脸色,更衬的她面颊苍白。
台阶上的细碎石子咯的膝盖发痛,可温杳一动没动,跪叩了很久才起身离开。
裴逸跟在她身后,如星的眸子里闪过某种情绪。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温家门前。
温杳向裴逸道谢后,开门下车,下一秒,却看到了站在顾家门前的顾屿安。
四目相对,他眉眼还是那么冷淡。
温杳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那通电话——“挂了吧,我不想接。”
她心里情绪百味掺杂,第一次什么都没有说,率先收回视线,一瘸一拐的进了温家。
没看到背后,顾屿安慢慢皱起的眉心。
温家没有人在,一片安静。
温杳回到卧室,环顾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然后打开行李箱,装了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后,就来到了爷爷的房间。
推开门,属于爷爷的气息一下子包裹而来。
温杳立刻红了眼,可她只是忍着泪,想着爷爷离开前的话,打开了床头柜。
那里放着一个存折,里面有五十万,存折里还夹着一张字条——“给小杳的嫁妆”。
温杳心脏像泡进了温暖的池水里,鼓涌出一波又一波的酸胀。
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不能哭,哭了,爷爷知道会难过的!
她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过了很久才平复好情绪。1
温杳将存折和纸条收起,最后拿起了床头柜上温家人的合照。
上面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温阳,唯独没有自己。
她静静看了很久,在爷爷的身旁,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后,将照片装进了行李箱。
之后,温杳便坐在沙发上等着温家人回来。
一小时后,温家的大门被打开,温杳也站起了身。
“爸妈,我,决定搬出去住。”
温家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人任何人阻拦,也没人多问一句。
就这样,温杳搬出了温家。
在打车去往‘Dawn’摄像馆的路上,却先接到了顾屿安的电话。
出租车上,广播上徐徐响着。
温杳迟疑了很久,还是接起:“小叔。”
电话那头,顾屿安声音清冽:“温爷爷的事我刚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么?可想一想,他并不欠她什么。
温杳的沉默,让顾屿安有些陌生:“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温杳想拒绝,可又想到自己这些年无望的感情,总该有个正式的告别,便答应了。
CBD大厦楼下的咖啡馆里。
顾屿安看着对面的温杳,几天不见,她更加瘦弱,好像风一吹,就散了般。
他皱了皱眉:“没好好吃饭吗?还是又发病了?”
面对男人的关心,温杳只是摇了摇头。
面对这样的温杳,顾屿安也有些无计可施:“听温夫人说,你搬出来了?”
“嗯。”温杳点了点头。
“那你之后打算住哪儿?我名下还有一套公寓,你……”
“小叔!”温杳打断了顾屿安的话,一双眼里写满了疏离,“您要结婚了,我住进去不合适。”
这是第一次,温杳如此明白的拒绝他的好意。
顾屿安愣了很久:“你……长大了。”
温杳笑了笑:“这些年谢谢您的照顾,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看着她起身就要走,顾屿安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她,对上温杳诧异的目光时,他有些无言。
“七天后是我和苏婧熙的婚礼,你会来吧?”
温杳心脏猛的一跳,尖锐的痛让她连笑都维持不住。
但最后,她还是笑着点头:“会。”
毕竟,她是真的放下了,也是真的祝福他能幸福。
然后挣脱开顾屿安的手,大步离去。
一直到出了咖啡厅的门,走向拐角巷子,温杳才慢下脚步。
可心跳却越来越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她眼前都变的昏花,手撑着行李箱维持着发软的身体——
天旋地转间,她只听到了周围路人的惊喊,眼前就只剩下一片蔚蓝的天。
心脏处不停歇涌上来刺痛,温杳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她忍不住想,顾屿安的婚礼,她好像去不了了……
恍惚间,温杳好像看到了爷爷和奶奶,他们笑着朝自己招手:“小杳,过来,回家了。”
她没迟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们跑去。
然后,再无意识……
另一边。
目送温杳离开,顾屿安在咖啡厅坐了很久才离开。
门外不远处,救护车的声音鸣响了很久。
他远远看了一眼,没有上前,转身回了顾家。
夜深。
卧室里,顾屿安听着电话里苏婧熙的诸多要求,有些烦躁。
“对了,我看婚礼嘉宾上有温杳的名字,我和她之前闹得不太愉快,她会来吗?”
听着苏婧熙的问话,顾屿安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温家温杳的卧室。
一片黑暗。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小叔,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想起温杳之前说过的话,顾屿安无比笃定的给出回答:“会。”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点不安。
挂断电话后,他点开温杳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发了一句:“七天后婚礼在圣菲亚教堂举行,别晚了。”
然而,始终没有回信。
直到婚礼当天,圣菲亚教堂。
眼看着订好的吉时要过去,温杳却还是没来。
一身洁白婚纱的苏婧熙有些不悦:“屿安,不能再等下去了!”
顾屿安脸色冷沉,一双眼盯着教堂大门:“再等等。”
温杳答应他的事,从没有食言。
苏婧熙心生不虞:“你要娶的人是我,温杳不来能怎么样?!顾屿安你到底再等什么?”
顾屿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冷厉。
但很快他就敛下情绪:“我给温杳打给电话问问。”
然而,手机还没掏出来,教堂的大门在此刻却被推开。
顾屿安抬头看去,逆光中,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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