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小六了！
可怀里人再不能回应她一声。
沈奕枫赶到时，就听到苏昭雪的哀泣。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就看到锦衣卫拽着她，就要动手。
“住手！”1
沈奕枫厉声喝止，上前护住苏昭雪，“她早被逐出苏家，不必杀。”
随后，他将满身血污，神色呆滞的人带回了指挥府。
自始至终，苏昭雪都没开过口，只死死攥着掌心那枚玉佩。
沈奕枫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她，便要离去。
出门之际，背后忽然响起苏昭雪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沈奕枫呼吸一滞，回头就对上苏昭雪死寂的目光。
这一刻，他竟有些不敢直视，沉默逃离。
门外，夏花璀璨，却耀眼不过那满地的血河！
苏昭雪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没过多久，苏晚玉来了。
她穿着华丽衣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个丫鬟，一副正妻之态，不见半点悲伤。
苏昭雪颤了颤手指：“你知道爹和娘都死了吗？”
“知道啊。奕枫身处其职，迫不得已！我理解他。”
“理解？”苏昭雪心口一片雪凉，只觉悲哀。
她的亲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在乎！
“是啊，若是父母还在，他们也会理解我的，对吗，姐姐？”
苏昭雪手紧攥成拳，最后无力的松开。
母亲临死前的话语一遍一遍萦绕在耳，她不得不承认，苏晚玉说的是对的。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对她的宠溺，几乎到了极致！
“你出去吧。”苏昭雪不想再看到她。
苏晚玉也不想多留，只是在临走前，将带来的粥放在苏昭雪面前：“这粥里放了断肠草，姐姐吃下不过半刻钟，便会毒发，却不受苦痛。”
“奕枫哥哥说了，只有如此才能护住我。姐姐，若父母知道这个法子，也会同意吧？”
听到这些话，苏昭雪心里一片寂然。
这就是她母亲临死还不忘嘱咐自己护着的妹妹。若母亲泉下有知，会是何反应？
苏昭雪垂眸，最终再没说一句。
从父母，小六死在面前的那刻，这个世间就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
“姐姐明白就好，用过粥，若是无趣，姐姐可出去走走。”
扔下这话，苏晚玉满意离去。
而苏昭雪看着桌子的粥，许久没动。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沈奕枫的脸上。
她有太多话想说，可他未必想听。
最后，苏昭雪寻来张纸，提腕落笔，说出了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
他要用自己的命换苏晚玉下辈子平安，她也同意了，算是听闻沈奕枫好生安葬苏家和小六的感谢。
写到这儿她手一顿，忆起了七年前那场初见。
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沈奕枫年少惊鸿，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
她与家人游玩经过，顺手搭救一见倾心，之后京城重遇，知晓他便是沈奕枫时，欢喜待嫁……
苏昭雪垂眸遮掩起那些情愫，从随身荷包里拿出那枚妥帖保存的箭头，摩挲了很久，再次落笔：“过往种种皆流水，不后悔曾救过指挥使，只是如今我把这个还给你……两清了。”
一纸诀别。
写完后，她将信折好，连着箭头一起压在了枕下。
若有缘，应会看见的吧。若无缘，也罢了。
屋外，是一片艳阳天。
喝完粥的苏昭雪一路走，一路问，最后来到了父母安葬之处。
看着眼前林立的三座坟茔，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剩肺腑间蔓延上来的疼痛，和着血腥一起，几乎将苏昭雪淹没。
沈奕枫又骗她，明明就……很疼！
苏昭雪疼到连跪着都没力气，最后蜷缩成一团倒在父母和小六的坟间。
晕眩的视线里，除了黄土，就只剩蓝白的天。
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痛，也什么都看不见……
彼时，指挥使府。
沈奕枫从外归来，本想回书房，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苏昭雪的房里。
却在看到屋内人时一愣：“晚玉，你怎么在这儿？”
他环顾了眼再无别人的房间，眉心紧皱：“苏昭雪呢？”
闻言，苏晚玉眼底闪过抹慌张：“姐姐不想待在府里，说要出去走走。”
沈奕枫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转身要走时，视线略过床榻，便瞧见枕下露出的一抹白。
他疑惑上前抽出——
“当啷！”箭头掉落在地。
沈奕枫捡起，眼神一凝，这不是当初伏击他的奸人专制的箭矢吗？怎么会在这儿？
思虑间，他打开手中信，没瞧见苏晚玉一下子紧绷的神情。
她绞紧了手中丝帕，没想到苏昭雪竟然还留了信！
慌张间，苏晚玉只听沈奕枫冷凝的质问：“苏晚玉，我什么时候说过用她的命换你的？还有当初救我之人不是你吗？！这支箭为何会在苏昭雪手里？！”
苏晚玉浑身一颤：“奕枫哥哥，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
见状，沈奕枫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着苏昭雪信里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的‘两清’，他心中骇然。
沈奕枫立即唤来下人：“搜！务必找到苏昭雪！”
一个时辰后，有人来报：“找到苏小姐了！”
沈奕枫连忙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苏昭雪那抹熟悉的身影躺在坟前，一动不动。
不安却越来越深，沈奕枫大步走上前，他听不见自己声音里的恐慌：“苏昭雪？”
无人回应。
沈奕枫瞳孔一震，抬起微颤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一片静默。
======第11章======
沈奕枫心脏骤停。
直至一旁侍从走上来：“大人，苏小姐已经去了。”
“闭嘴！”
沈奕枫眼神冷厉，随即俯身收紧双臂，将人死死搂到怀里，轻唤道：“昭雪，别睡，我带你去太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苏昭雪紧闭双目，没有一丝反应。
沈奕枫一身肃杀冲入太医院，所过之处皆是惊恐之色。
他散发着阴森的戾气，命令道：“救人！”
太医们纷纷上前，查看了片刻，最终都垂手而立。
“如何？”沈奕枫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
其中一个老太医走了出来，拱手道：“指挥使大人，此乃中毒之像，已错过最佳救治时间，药石难医。”
轰——
晴天霹雳落在了沈奕枫的脑袋上，他目光倏然通红一片，如同地狱恶鬼！
“滚——！”他推开太医，扑到苏昭雪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苏昭雪！你别忘了苏晚玉在我手上！你要是敢死，我就立刻杀了她！”
沈奕枫喘着粗气，发出受伤猛兽般的怒吼声。
太医院内人人噤声。
这时，长公主拖着长长的裙尾走了进来，她挥了挥手散退了众人。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抱着一具尸体无能狂吼，不禁心里发笑。
“你的计划失败了，她死了。”2
沈奕枫不甘心地攒紧拳头：“是我的失误。”
长公主冷笑：“一个女人而已，你便这么失态。就算她没死，迟早也会被皇帝的人干掉。”
“你看，你就宠爱了苏晚玉几个月，一个苏家就没了，下一个估计就是她了。早点脱手吧，苏晚玉只是一个没用的棋子。”
沈奕枫红着眼眶看着苏昭雪说：“苏晚玉是昭雪的妹妹……”
“所以你还要护着她？”长公主蹙起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我准许你喜欢这个女人就够了，她现在死了，你要是再胡闹，别怪本宫无情！”
长公主说完便转身离去，她步伐稳重，三十好几的岁数依旧风华绝代。
太医院瞬间空无一人。
沈奕枫垂头看着苏昭雪的面容，心好似被人掏空。
他伸手轻触她的脸颊，忽然回想起某次重伤之时，苏昭雪的悉心照顾。
她的双手如同软玉轻抚在他的肌肤上。
沈奕枫记得那时自己差点没有把持住，想要伸手搂住她。
可一想到悬在空中的皇权剑，惊得他迅速收回手。
他害怕，那个龙椅上的男人会把苏昭雪当成筹码。
“我以为你呆在那里就安全了，可没想到是我错了……”沈奕枫佝偻下身子，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
我终于能触碰你了，但你却永远离我而去。
沈奕枫带着苏昭雪回了沈府。
棺木立在他的院中，他将自己唯一的夫人慎重放入其中，不舍得理了理她的衣襟。
“这个院子，你只在新婚之夜来过，没想到第二次居然是……”沈奕枫的声音猛地一噎，再也说出任何话来。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疏远，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奕枫细算了过往，他发现如果重来，他依旧会这么做。
至少，不能让苏昭雪暴露在皇帝的眼中。
从小到大，他这个皇帝叔叔毁了他多少喜爱的东西，沈奕枫已经数不清了。
“奕枫，你以后便是朕的利刃，不允许有任何弱点！就算是你的母亲，朕让你杀的时候，也不准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