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他对她一见倾心,
十七岁,他迎娶她入宫为后,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二十二岁,他竟逼着她给一个农家哑女下跪……
“陛下,求您看在年少的情分上,赐药救我母亲一命吧!"
谢旻渊深沉的眉眼盯着她看了良久淡漠开口。
“行,只要你为自己从前对皇贵妃的所作所为跪下认错,朕就把药给你母亲!"
给赵绣儿……跪下认错?
沈妱妱只觉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
堂堂皇后,谢旻渊居然要她给一个妃子下跪?
沈妱妱做了五年有名无实的皇后,
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可这一刻,竟还能这般揪着疼。
她努力眨眨眼,将眼中那一点酸涩逼回去,重重的冲谢旻渊磕下一个头:“谢陛下隆恩!"
年少时攒下的所有情谊,如今只换来个下跪救命的恩典。
沈妱妱踏出殿门那一刻,忽然笑了。
看沈妱妱走得决然,谢旻渊心口忽然起一股无名之火,将桌案上的东西通通砸了个干净!
“她沈妱妱到底是朕的皇后,还是她沈家的皇后!"
常磊战战兢兢跪着,听谢旻渊怒声道:“朕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向朕低一次头!朕倒要看看,她有没有一次,是站在朕这一边!"
无人撑伞,大雨淋透到了沈妱妱一身。
冰冷透骨,冷到清醒。
前方便是永乐宫的匾额,她站住了脚久久看着。
她是皇后,坤宁二字,是告诫皇后宁静致远。
而这皇贵妃的永乐宫是谢旻渊亲自赐的名,他望他的贵妃,一生长乐,欢喜无忧。
永乐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赵绣儿一身绣凤宫装,雍容华贵,不知等候她多久。
看见沈妱妱,她笑容格外灿烂。
满院的宫人都站着,看着永乐宫外的皇后。
等着这曾经高贵骄傲的沈家嫡女,亲手折断一身傲骨,向曾经卑微的农女下跪。
沈妱妱立在原地,咽下无数的哀戚与委屈,直直跪了下去...
“我沈妱妱有错,望陛下垂怜,救我,母亲性命!"
她跪,却也绝不跪给这个女人!
若说有错,她只错在成为了他谢旻渊皇后!
雨越发大,赵绣儿背脊挺直,眼神得的看着下跪的沈妱妱。
她不会说话,比了个简单的手势:你输了!
沈妱妱看懂了她的意思,满心不甘上涌。
她不甘,明明被多年算计的人是自己。今日却要这般来认错。
她不甘,为何曾经那般相爱的人,可以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不爱了?
一股腥甜梗在喉间,沈妱妱强压着起身要走。
一转身,谢旻渊就立在身后。
沈妱妱见着他朝自己走近,龙袍却擦过她,揽过了忽然咳嗽的赵绣儿。
沈妱妱心口忽然像刀绞过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直直的向后倒去....
建安八年,二月初二。
坤宁宫的桃花开了初芽,春雨蒙蒙,冷透整座宫殿。
“瑾儿,陛下是不是又去了永乐宫?”沈妱妱望向那片看不到头的宫墙,神色恹恹却声音平静。
“……是。”大宫女瑾儿低声回答,担忧地上前替她披上鹤氅,“皇后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屋吧。”
沈妱妱眼神微黯,许久轻轻摇头。
“无妨,你替本宫将那匣子里的明徽剑拿出来,置了一整个冬,怕是锈了。”
那剑是谢旻渊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瑾儿却忍不住劝道:“娘娘,那哑女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轰得陛下都不知多久没来坤宁宫了,您还管那剑做什么?”
冷雨飘摇,打落初芽。
沈妱妱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她自己:“瑾儿,她如今已是皇贵妃,莫要再口出不逊。”
瑾儿心里难过,只得转身去拿出那把断剑。
沈妱妱用手帕仔细擦拭着剑身,仿佛这断剑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时,“嘭——!”的一声。
坤宁宫的门是被人踹开了!
沈妱妱手一顿,缓缓转过身。
果然,来人是谢旻渊,姜国皇帝,同时也是她的夫君。
谢旻渊一身黑底龙纹长袍,狭长的凤眸蕴满怒意,开口就是斥责。
“沈妱妱!你竟敢趁我不在谋害绣儿!”
沈妱妱一怔,却是缓缓起身行了个礼,像是没有感受到谢旻渊的暴怒一般:“臣妾只是按照您离宫前的嘱咐,命太医院送了些补药过去。”
她如实说了,谢旻渊却越发愤怒!
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颚,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身上。
“沈妱妱!你明知道绣儿当年为了救朕,自此身虚体弱,虚不受补!我让你照看她,你就是这么照看的!你这皇后看来是不想做了。”
沈妱妱下颚一阵疼痛,心口苦得发涩。
她是他的皇后啊,明明他也曾送她长剑,许她一生。
可如今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农家哑女,从那女子进宫,他似乎就再未给过她好脸色……
沈妱妱艰难开口:“陛下,臣妾送的都是性平之药,皇贵妃是不可能吃出问题的……”
话未说完,谢旻渊猛地松手,一脸嫌恶:“还敢顶嘴?沈妱妱,你是仗着沈家撑腰便可以顶撞朕了,好得很!”
沈妱妱一下没站稳,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手腕被断剑剑锋狠狠一划!
鲜血一下涌出,沈妱妱却似毫无感觉,一双清眸只看向谢旻渊。
五年了,无论赵绣儿有什么不舒服,便全是沈妱妱的错。
从前她还解释,还委屈,可是现在,她已经连解释都不想给了。
“陛下这次想如何罚我,直说便可。”说着,沈妱妱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谢旻渊冷笑:“看来,你是真觉得朕不能拿你沈家怎么样。若绣儿再有任何闪失,朕一定废了你,连带沈家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妱妱一怔,沈家满门忠烈,数百条英魂怎么在谢旻渊口中连赵绣儿一根指头都抵不过了呢?
她该难过才是,可沈妱妱只是垂头应了声:“是,臣妾谨记。”
谢旻渊见沈妱妱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是越发厌恶。
只觉装模作样至极,半点没有从前良善的影子了。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他说完便挥袖离去。
沈妱妱呆在原地,一旁的瑾儿含着泪忙去叫太医。
半响,沈妱妱喃喃出声:“谢旻渊,变得到底是我,还是你?”
少年深情,怎知今日,红颜未老恩先断。
第二章
二月二十九,春雨下了半场便歇了。
坤宁宫里,瑾儿将一枚凤簪戴到沈妱妱头上。
笑着道:“娘娘,今儿是您的生辰,沈老将军会进宫来看您,您这样打扮最是好看了,陛下见到也一定会喜欢的。”
沈妱妱看着镜中人,眼眸平静:“即便再美,陛下眼中又何时有我的影子。”
瑾儿声音凝滞,是啊,这宫里论美貌,皇后娘娘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清水出芙蓉,无人可一较高下。
可陛下眼里,似乎只剩一个赵绣儿。
最好的东西,无不是拨了头一份的往长乐殿里送……
宫人们来来回回准备,坤宁宫有了久违的一点人气。
到了晌午,谢旻渊却还是没来。
沈妱妱坐在桌前,等到菜凉透了。
谢旻渊身边的太监常磊才来拜见:“皇后娘娘,陛下有令,皇贵妃有孕,天下大喜,皇贵妃娘娘以后可见皇后不请安。”
殿内一瞬静可听针。
常磊看了一眼沈妱妱苍白脸色,心中叹息一声,却还是开了口:“陛下还说,今日要陪皇贵妃,不来了。”
姜国规矩,无论帝后感情如何,生辰之日都要在一起过。
赵绣儿怀孕了。
而谢旻渊,连演都不愿与她演下去了。
沈妱妱张嘴,声音喑哑:“本宫知道了,如此,你去替本宫送些补品给皇贵妃,让她好生……养胎吧。”
常磊变了脸色:“娘娘,陛下交待,以后凡是坤宁宫的东西,不得踏进永乐宫半步。”
沈妱妱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再开口,只剩了一句:“臣妾谨记。”
殿外又下起雨。
瑾儿慌忙跑去太医院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