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禹把最后一个喝醉了的朋友送上出租车之后，我突然开口。
“我今天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好。”
人喝多了就喜欢说胡话，那个男生被塞到车里还在对我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小季姐都回来了，你还敢当面给禹哥难看？”
季纯熙，那个男生口中的小季姐，是我男朋友唐禹和他朋友们心中的默认女神，是唐禹心中的白月光。
我失笑，原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我一个人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
一辆辆车从我面前飞驰而过。目送他远去，我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我和唐禹为了季纯熙吵架，那天是圣诞节，可是他还是二话不说就把我赶下了车。
那天晚上的车流和面前的车流逐渐重合。
我有些恍惚，心想，怎么那时候没有跟他说分手呢？
于是我直视沉默的唐禹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们分手吧。”
在这几个月里，我无数次想过要怎么提出来这件事。但是实际上它比我想得要轻松很多，轻松得像决定晚上去哪里吃饭一样。
据朋友描述，我当时表现得落落大方，十分体面。氛围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可以去狗血电视剧里当靠脸吃饭的女主角。
我捧着奶茶和她干杯，欣然接受了她的赞美。
“只是……”朋友犹犹豫豫开口：“念念，可是我觉得唐禹好像也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像分手，反而是像在演戏一样。”
我仔细回想当天的场景。
听到我说分手，本来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唐禹却好像松了口气一样，甚至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搬东西。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皱个眉头我都能知道他在为什么心烦。
而他现在听到我说分手，反而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我笑了一下，耸了耸肩。
我当然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底气。
从会走路到现在，我永远在屁股后面跟着他。
是我对他情有独钟，死缠烂打。吵过不知道多少次架，总是我主动低头道歉，回到他身边。
“狼来了”喊了太多次，我要是他，我也会笃定，许念离不开唐禹。
只是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只好概括成一句话。
“季纯熙回国了。”
2
季纯熙回国了。
明明也认识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通知我。
不过也无所谓，唐禹知道就行了。
当我在商场看见季纯熙和唐禹的时候，我很快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是我和唐禹在一起的第五年。
我坚信生活是需要仪式感，从半年前开始预约这家餐厅，准备在情人节这天给唐禹一个惊喜。
早上出门的时候晚.晚.吖，我给唐禹打领带。我问他：“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
八个小时前的唐禹一脸冷淡和矜持，他想了想，说：“不了，今天工作安排很满，晚上还有事情。”
我想问是什么事情，但是最后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只出来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唐禹穿的不再是早上出门那一套衣服。羊毛衫配着休闲裤，显得身高腿长，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而我精心打扮的男朋友的旁边，是他五年前出国留学的前女友。
唐禹凑到她耳边对她说了什么，季纯熙笑着缩了缩脖子，比怀里的那束玫瑰更娇艳。
我开口，声音哑得吓了自己一跳：“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呀。”
季纯熙对我说：“今天刚刚回来，以后准备回国发展了。没想到出师未捷，情人节这么难打车，只好麻烦阿禹来机场接我了。”
我又看向唐禹，和我的视线接触，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始解释：“念念，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刚回来，对国内的东西都不太了解。我怕她一个人在机场出事……”
我没有接话，只是盯着他的脸。
我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愧疚和心虚。
可惜没有。
季纯熙对我们歪了歪头，栗色的卷发倾曳下来，在商场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喃喃道：“可是我们两个在恋爱……”
季纯熙看着我，目光坦诚磊落：“我知道呀，可是我们是朋友嘛。”
她嘟起来嘴巴，很苦恼的样子：“而且这家餐厅好难预约呀，阿禹在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订到双人餐，不然一定带念念一起来吃。”
“预定的位置快到时间了，那我先进去了哦。”她拽了拽唐禹的袖子，自然而亲昵：“你也快点进来。”
我忽然感觉身边的东西都模糊起来了，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唐禹对我解释，嘴巴一张一合，像早上的菜市场里卖的新鲜的鱼。
我听见自己说：“你今天晚上的事情就是陪她吗？”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堪。但是我还是拉住了他，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一个最虚无缥缈的解释。
我近乎是带着祈求，对唐禹说：“阿禹，我要回家了，你能送我吗？”
唐禹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就当我以为他要点头的时候，他说：“念念，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忽然感觉很好笑，五年前就是这样，我天生应该懂事天生应该忍让，应该把自己的生日让出去，把自己的父母让出去，把自己的男朋友让出去。
我看向橱窗里，季纯熙也在看这边。
看见我在看她，她对我笑着眨了眨眼睛，显得俏皮可爱。
桌子上是双人餐的前菜。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很想告诉唐禹，他知不知道是谁把名额让出来的。
但是我最后还是没说。
这么多年一直被我强行压抑下去的疲惫感此刻涌上来，我再也不想和他说一句话了。
唐禹抱住了我。他抱得很紧晚.晚.吖，紧到好像我们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紧到我可以和他的心脏贴在一起。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但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今天晚上我不加班，等我回来给你说。”唐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他很少有这样主动表达亲昵的时候，做完他的脸都红了。
如果放在从前，我一定会高兴得发疯，搂着他的脖子亲回来。
可是现在，我的心里木然一片。
我一点也不想要他施舍的温情，我宁可他像从前一样一脸不耐烦地说，他们两个只是普通朋友，我能不能不要干涉他社交。
想了想，我掏出来手机看打车软件，把定位一点一点拖到机场。
显示附近有十五辆车。
3
我以为我会崩溃，会在晚上痛哭流涕，向他要一句解释。
可是我没有。
下班回家后，我照常给花浇了水，叠好晒干的衣服，甚至还很有情调地点了一根香熏蜡烛，躺在床上嗅着这个陌生但好闻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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