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行动作迟钝地摇摇头:「住校外,一个人。」
「没有室友。」
他乖乖地回答,末了,掀起眼皮看我一眼:「你对我好。」
我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斯行,怎么会有这样的过去呢?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你妈妈呢?」
沈斯行很少说起他的家庭,和我介绍时,只说父母已经离世了。
我那时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反被他屈指敲了下头。
「想什么呢?我没你想的那么惨,相反,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他太温和太包容了。
理所应当地,我把他当成了一个在爱里成长,但后来失去了这份爱的人。
被父母好好爱过,所以很少对生活产生怨恨。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的。
沈斯行抿唇,睫毛轻颤:
「生我的没见过。」
没等我继续问,他又道:「现在的是我的养母。」
「我生母年纪小,生了我就把我丢了。我被我爸捡回去养,他死后我妈带着我改嫁了。」
短短几句话,恐怕却是他一生难渡的苦厄。
我有点难受。
沈斯行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忽然弯下腰。
和我视线相触,近得快要贴到一起。
我呼吸乱了两拍,听见他低醇的声音:
「姐姐,你心不心疼我?」
我快要顶不住了。
「怎么?」我努力平稳心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斯行笑笑,好看的眼弯起来:
「我饿。」
这两个字就像魔咒一样,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你不饿。」
他跟朵被晒干了的花似的,蔫了吧唧。
很是不满地「哦」了声。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沈斯行的住处并不差,房间整洁明亮,电器设施一应俱全。
「你住这里没钱吃饭?」
他把药一一取出来,认真地摆放好。
「叔叔的,不属于我。」
似是怕我不理解,沈斯行又补充道:「沈今白的父亲。」
难怪我会觉得这房子里没什么人气,不像是有人久住的样子。
想来应该是沈斯行只把这里当一个落脚的地方,又或者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活。
他只需要活着就好。
我沉默得太久了。
引来沈斯行格外凝重的一眼。
「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朝我伸出手。
从他这只手上,依稀可窥见沈斯行的生活并不好过。
他的指甲修得短又圆,但我还是瞥见了他指甲里的瘀血。
像是被人用力地碾压过。
朝着我摊开的手心,也有突兀的伤痕。
「你的手。」见我没有动作,沈斯行复又解释了一遍,把我紧攥着的手揉开。
我这才发现,我无意识地掐着手心,留下了浅浅的月牙印。
我本能地抬眼,和沈斯行四目相对。
「没事,别怕。」
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惨。」
记忆缓慢地重叠,最后定格到现在。
「还不惨吗?」
沈斯行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从未改变。
「我活到了今天,受到了教育,没有人亏欠我。」
「没有人?」我重复了这句话。
在我看来,他周围尽是可恨的人。
他这样的现状,家里长辈不可能不清楚,不过是觉得没必要,装聋作哑罢了。
「我虽然自出生起就被抛弃,但是我没理由怨。我爸说我的亲生母亲年纪小,她没能力也不敢承担后果,我理解。」
「我爸把我捡回去,没有亏待过我。我妈改嫁也带走了我,我现在有书读还有未来,没什么惨的。」
沈斯行面色如常,平静地讲述着这一切,转身给我倒了杯水。
「还温着,喝吧。」
我接过玻璃杯,触手便是温热的感觉。
沈斯行继续道:「至于沈今白那群人,我不能说不怨。但是我妈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我只能不怨。」
我仰头喝了一口水,的确是温的。
却觉得目眩头晕。
或许沈斯行并不需要我的拯救,他有他自己的天地,有他自成的规则和处事方式。
不是不懂反抗,是他比我更深地知道生活的不易,知道一个带着孩子嫁入豪门的女人举步维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