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风停雨止。
被雨水洗过一整晚的东安市，澄净透亮。
陆斯衍按了按眉心，拿着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家。
坐进驾驶座，顺手打开手机，却看到了苏北笙昨晚打来的未接电话。
居然有整整99通！
他心头猛地一震，不知为何，一抹无穷无尽的恐慌陡然涌上心头，他立刻回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一直都没接。
就在陆斯衍越来越心慌时，电话才总算接通。
“阿宁？依誮”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温软声音。
而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
“陆斯衍先生？请问你是桑小姐的丈夫吗？”
听到这严肃的语气，陆斯衍心头一紧，那股不安感涌上喉头，几乎扼得他心脏发紧。
“我是，你是谁？”
下一秒，那头的声音无比清晰的飘进他耳朵——
“我们是市中心第一医院，很遗憾的通知您，桑小姐昨晚难产大出血，已于凌晨4点18分在手术台去世，请节哀。”
第十二章
自从毕业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过了，都在外面打拼。
日子么，有甜有苦，无论怎么样都要坚强的过下去。
陵园在郊区，他们都约好了来看看这个曾经的同学。
这天日头好，唯一不好的。
就是这时间过的太快了，分别是还是风光无限的少年。
而今一见面，就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
见面一笑，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纹路。
只有照片里面的苏北笙，无论过了多少个春秋日月，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正笑着，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几个人站在那，放下了新买的礼物。
他们都没说一句话，都只是站在阳光下多陪了苏北笙一会。
等到走后，他们又约在了饭店吃饭。
这个时候就开始各自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近况，滔滔不绝。
其中有几位女生说家里有事，就先回家了。
随即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大男人还坐在这里。
说着自己学生时代干过的坏事，还有谈过的恋爱。
等谈及到陆斯衍学生时代的一些趣事，一番笑谈过后，有一人脸色轻变，就好像是心里燃起了一桩心事，犹豫过后，戚烁故作无意状的提及道：“那什么，陆斯衍还不愿意来看看她啊？”
饭桌又是一阵寂静。
旁边一位和陆斯衍很熟的方洲先开的口：“他一直不信这个事，没办法，谁说都不行，因为苏北笙的尸体他没见到，孩子也没留下，斯衍总是说苏北笙就是知道了他那个秘书的事，生气了，走了，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但是这话林志听了就不认同了，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自己认为好的办法：“要我看啊，就是他们不会说话，要是我，我直接把死亡证明和骨灰摆在陆斯衍的面前，我看他信不信。”
方洲无奈的摇头，语气都有些许的惋惜：“没用的，这事啊，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不管你是给他看死亡证明还是骨灰，又或者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斯衍都会觉得那些都是假的。”
沉默了几秒后，戚烁问：“陆斯衍是不是不相信苏北笙死了？”
方洲马上回答道：“可不是，苏北笙可是死在了他们最相爱的那一年，就算苏北笙再怎么因为他那秘书怀孕的事情生气，也不至于尸体和孩子都不留给他吧，这换做是我我都想不明白。”
林志叹气：“所以他那秘书怀孕是怎么回事？”
方洲是这里面和陆斯衍走的最近的一个，消息也是最灵通的：“江怡嘛，不就是趁人之危才和斯衍睡了一夜，怀孕之后，就来找斯衍的麻烦。”
“这件事情斯衍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江怡那个贱女人说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北笙，他怕苏北笙难过，就答应了江怡等他十月怀胎之后，就彻底的断干净。”
“没想到那个江怡居然会偷偷的联系苏北笙。”
林志是个直言直语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暴脾气。
听到这么坏的女人，忍不住就拍了一下桌子：“陆斯衍怎么不跟苏北笙说实话？”
“要怪只怪江怡那个女人不安分，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斯衍就做了亲子鉴定，你们猜猜，结果是什么？”方洲说到这里买了一个关子，神神秘秘的看着他们几个。
他们都不敢乱猜，就都摇了摇头。
方洲回答：“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斯衍的。”
第十三章
“什么？！”
方洲摇了摇头，“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斯衍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戚烁皱着眉头，“你最近去看过他吗？都这么多年了，也不依誮尝试着再劝劝？”
方洲说：“没用的，斯衍这是病了，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认为什么是真，什么就是真的，一切他不能接受的事实，都会被认定为是假的，在他的世界里，苏北笙还活着，我们就变成了他梦里的那些虚幻的人类。”
林志知道这个是精神上的疾病，但是也不是无药可医：“一直没治好吗？”
“人呐生病了要去治才能好，他一直拒绝治疗，斯衍也不会给别人让苏北笙在他世界里消失的机会。”方洲突然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宁愿活在虚假的世界里。”
说到这里，他们都不禁感到可惜。
陆斯衍是何等的荣光和地位，明明什么都有，还娶了苏北笙这么好的女人，孩子都已经有了。
却要在这个时候，剥夺他拥有的一切。
最后就连“正常人”这个称呼都变得奢侈。
这个话题，他们也没再议论下去。
说着说着，也就散了。
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又是新开始的一天。
东安第一人民医院。
陆母满脸愁容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陆斯衍呆滞的样子，连忙问医生：“医生，情况怎么样？”
她的精神差了很多，头上也长出了很多的白发。
医生叹着气，满脸的无奈：“病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开始麻木，而且现在是吃什么就吐什么，打点滴也会被他扯开，再这样下去的话，很可能……”
陆母从来都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一个人，本以为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却没想到就是因为一个苏北笙，她的儿子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后悔了，后悔给苏北笙那么多的压力，也后悔让陆斯衍去照顾江怡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如果不是她逼着陆斯衍去照顾江怡，还拿离婚的事情威胁陆斯衍。
事情或许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母突然下跪，即便被医生及时扶了起来，口中还在哀求着：“医生，求求你了，再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儿子，什么办法都行，我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治好他。”
“陆夫人，别这样，我们肯定会尽力的，但是现在是能靠您儿子自己从虚幻的世界里醒过来。”
病房外的动静闹得非常的大，和病房里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陆斯衍被皮带绑在了病房上，四肢完全动不了。
两支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死死地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