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演得像个疯子。
我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割开了徐文华的喉咙。
那一刀,干脆利索,真的便宜他了。
然后我哈哈大笑,乱走乱跑。
那些警察的反应真的太慢了,我跑了好久,跑到野外,他们居然没有追来。
我放下脚步等他们好久,他们才到。
我哈哈大笑着,被带走了。
他们要审问我,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只用笑就行了。
来来去去,不会有结果的。
其中有两个人特别无脑,来了好几趟房间,非要我认罪,我说我认你们妈。
他们就发怒了,关了房间里的摄像机,想要打我。
我想了想,他们这么蠢,也许还能利用。
我就说,我会认罪,只要他们帮我一个忙。
帮我去警告叶家文父母,让他们自求多福,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我就认罪。
他们居然还在认真考虑。
真是太蠢了。
如果他们真的去做,那就更好,别人的话也许叶家文父母会不相信,但他们说的话,一定会信。
也许他们真去做了。
因为第二天,我就听说,叶家文一家人都死了。
车祸。
丈夫也躺在医院里,他开的车跟叶家文父母开的车,撞上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计划。
我很担心丈夫的伤势。
几天之后,我的律师来了。
他姓陈,是江老先生的弟子,硕士学法,出来之后当了律师。
他告诉我,我丈夫身体没事,但该起交通肇事已造成三人死亡,那一开始躺在 ICU 的叶家文父亲,也不治身亡。
因此,丈夫的交通肇事案已触发刑责,肯定会被判刑,到底能不能争取到缓刑,还需要具体的操作。
而我的情况,他又表示,他有把握不会承担刑事责任。
一切都如江老先生所料,我无罪。
但车祸一事,我觉得江老先生安排得并不妥当。
用这种方式结束他们的生命,难道不是太轻松了吗?
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江老先生不糊涂,他的安排,有更重大的深意。
而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我都被单独关禁闭,除了陈律师,我无法见到任何人。
之后,我被送去了一家大医院做鉴定,我早已熟知自己的症状,被害妄想,情绪障碍,行为异常与行动不受控……
毫无疑问,我是个病人。
但之后某天,陈律师又告诉我,因为司法机构那些人认定了,我们存在恶意报复的可能性,所以我们的案子会被拖很久。
不只是我,我丈夫也一样。
虽然他只是个交通肇事罪的小案子,但也一样会被拖很久。
目的就是限制我们的自由。
他们要维持秩序,我理解。
这其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他们也知道,如果不能限制我们的行动,那么我们就会去破坏秩序。
那最后一个家庭。
那个孩子叫杨辉穹,当时未满十四岁,现在也不过十四岁多一点。
他们一家,搬去了距离本县八百公里的邻省。
陈律师还说,江老先生让他转告我们,大家都要少安毋躁,他已经联系上杨辉穹一家,一切都安排好了。
其实我并不满意。
因为江老先生毕竟是个读书人,是个温和的人,也许他觉得,让杨辉穹一家后半辈子都处于恐惧中,就够了。
但我觉得不够。
他们至少也要,体验到我们体验过的痛苦,才够。
那时候我想的是,出去之后,我一定要跟江老先生好好沟通。
但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我出去,江老先生就发生意外了。
他出车祸了。
他把一个走路失神的女孩,从大路中推了出去,而他自己则被卷进了车底。
陈律师给我带来了这个沉重的消息,那一刻,我哭得不能自已。ႸƵ
他终究还是他。
他并没有因为替恩恩复仇,而变成像我,或者我丈夫那样,穷凶极恶的人。
陈律师告诉我,江老先生的丧礼很隆重,全国各地,来了将近一百个学生。
而且,其中好几个学生,江老先生最近联系过他们。
趁着碰面的好时机,他们一碰头,才知道江老先生,正在筹备一些事。
陈律师没告诉我是什么事。
但他说了一句话:
「江老师心里很清澈,他什么都明白,他肯定知道自己推开那个女孩他就会死。还有你,你丈夫,你们想要做的事情,他都明白。」
我拼命点头,心里痛得像是,再次失去了父亲。
但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在江老先生的意料之中。
我的案子几次开庭,陈律师据理力争,论证案发时我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说我看到虐待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就在眼前,因此失去自控力。
说我不知道自己在杀人,反而以为对方会像伤害女儿那样伤害我自己。
说我当时,正处于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中。
说得我都要信了。
案子持续了五个多月,我也被关押了五个多月。
丈夫的案子比我判得要早,他们真的很严,让陈律师都没有操作空间,丈夫被判了实刑,顶格三年。
我彻底独孤一人了。
好在,我的判决结果是不用承担刑责,但家属应当对我严加看管,和进行医疗。
虽然我已经没有多少家属了,可是江老先生早就安排好了,村委接收了我的看管义务。
在我出去之前,陈律师还对我说了一番话:
「有个事情你一定要注意,如果你奔袭几百公里去到外省,再犯下案子,那么任由法官是谁,都不可能再认定你当时处于犯病之中。」
其实这个还好,因为只要实现目标,我的生命也算走到终点了,坐牢还是死刑根本不重要,我会自己去见恩恩。
但雪上加霜的,是判罚结果的附带内容:法院要求我每个星期,都要到一个指定医院报到。
如果违反规定的话,会被政府执行强制封闭医疗。
之前对付刘子毅一家,有江老先生跟丈夫的帮助,我们还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才顺利打开他家的大门。
只有一个礼拜根本不够!
说不定我还没能接近他们,就会被遣返关禁闭了。
毕竟,陈律师也跟我说过,江老先生为了让杨辉穹一家人感到害怕,可是把三个小恶魔怎么死的惨状,都辗转告诉了他们。
他们一家,现在应该非常警惕,非常小心,我想做的事,难上加难了。
「还有,这几个月,其实发生了不少事情,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而接下来陈律师所说的事情,确实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病了。
我的案件,不是持续了五个月吗?
其实事情,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发生了。
可能是因为太害怕了,害怕了两个多月,杨辉穹一家人,居然专程去找了电视台的记者。
他们讲述了一个,连我都觉得陌生的「真实故事」。
无非就是,他杨辉穹被同村的小伙伴教唆,一起伤害了我的女儿,事后也万分后悔,所以马上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而我女儿,则因为我跟丈夫的疏于照顾,最后还是死了,之后我们就把怨恨全部发泄在几个无辜的小孩身上。
作为母亲的我彻底疯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小孩割喉!
作为父亲的丈夫也化身成杀人狂,一车撞死了另外一家人。
还有尚未定论凶手,一家三口都被虐待斩首的同村小伙伴……
所以杨辉穹父母表示,他们很害怕,非常害怕——
因他们还收到匿名的消息,一一告诉他们受害者被杀害的细节。
还告诉他们,我这个疯子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还会对他们的宝贝儿子进行复仇。
那个电视台,还真把他们塑造成被害者的形象,这个节目一下就爆红了!
杨辉穹在视频中泪水涟涟,愧疚不已,一直跟镜头道歉,说当初是不懂事犯下错误,一直保证自己已经改过自新。
他成网红了。
可是,他都没有跟我女儿道过歉。
网上的人盛赞他的浪子回头,并以他作为典型,来论证年纪小而无须判刑的正确性。
但是他,真的浪子回头了吗?
「后来他们开了直播,几个月赚了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还请了保镖,你更别想接近他们了。」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阴沉。
这一切,早已超出江老先生的预期了吧?
他伤害了我的女儿,害死了她。
可一转身,在屏幕上哭哭啼啼一通操作,最后反而成了人生赢家?
「出去之后,好好生活。」
陈律师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但他还是顿了顿,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要相信江老师。你要等我消息。」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陈律师所说的等他消息是什么意思。
我只觉得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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