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嫡」。
王府之家又不能娶平妻,便将最得宠的两位女子纳成了平起平坐的侧妃。
他子嗣艰难,言说谁有孕便抬谁为正妃。
世子生母先有了身孕,却因难产失了恩宠,徒有一个正妃之名。
将小世子拉扯到六岁,便过世了,整个王府便只剩下一位女主人。
就是眼前这位福王继妃。
不愧是万花丛中爬上来的女人,当真美艳绝伦。
谁会想得到这样一张皮囊下,藏足了歹毒呢?
南宫神医猜测,只怕世子被怀在腹中时,已然食足了慢性毒药,若不是有几年世子去了麒麟学宫,又勤练武艺,只怕已然像正妃一般,逐渐羸弱,灯尽油枯。
现下这毒妇怀胎有孕,手段又乖张,还有福王恩宠。
世子想要从他爹手中掰下西海沿子的权柄,的确难比登天。
但怎么说呢,天底下就她心如蛇蝎?谁还不是个毒妇似的?
既然朝廷挑了我,我必然不会让福王夫妇安生。
因着订婚礼,人家福王并未瞧上我,但是我前头五个姐夫得了爹的授意,对小世子颇为照拂。
尤其是爹,甚至用上了拉踩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将他捧上「宋氏女婿军团」的第一人。
一时间小世子风头无两,朝野侧目,其番位,隐隐要撵上他爹福王。
福王对我的不满之意日渐加深,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虽父子之间在政见上不和,并且因正妃之事多有龃龉,但他也不会伤害他的儿子——不过对我这个有强大岳家的儿媳妇就不一定了。
世子年纪尚小,未婚之妻死一两个,他也是好找的。
可在世子这样的年纪,就有此番威望,对他这个不肯退位的爹,是无利的。
他要压一压儿子,必会削枝砍叶——从我入手。
17
福王是个文化人,这种伪君子怎么会亲自动手呢,自然是纵容他的爱妃,行歹毒之事了。
跟世子订婚三月余,我被「意外」青睐了多次。
当然,我是故意的,不摸清楚她害人的渠道,我如何能卸下她的三头六臂。
继妃出身陇西关家的旁支,这样的家族赫赫百年,即便是死,也不会僵。
但不向其家族宣战的前提下,砍杀下一只,并不成问题。
是以这三月,她雇佣的密探、她家族养的杀手、她倚重的毒师,一个一个都被我的姐夫们清缴干净。
甚至她在京中的一些买卖,也被大姐姐的闺蜜,京城首富苏大姑娘刻意地挤兑和打压。
这么久了我还活蹦乱跳地活着,反而损失了继妃母家的许多势力,继妃家族见她如此不中用,渐渐抽离了给她的助力,一股脑都投给了最近陛下宠爱的关美人。
继妃身边的人逐渐不得力起来,但她依旧受宠,福王也拨了些人手给她。
看见继妃身侧出现越来越多福王的人,我与世子相视一笑。
她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可福王府的小主子现下正是扶摇直上。
这些人,即便被派来,又能有几个是真心顺服她的呢?
但不得不说,继妃也是厉害的,我与世子联合做计,拆解掉她绝大部分势力,都没有动得了她本人分毫。
许是给别人下毒的人,自己防备心就重,她的院子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不过西凉那边催得紧,再也不能缓缓图之,我们在今年年底务必要夺权起身了。
我背着世子去求见了京城首富苏大姑娘,苏大姑娘听了我的计划,那双水杏眼弯起,赞同道:「办法是好办法,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可福王毕竟是世子亲爹呀。」
我挑挑眉:「是又怎么样,福王是个老狐狸,肯定有自保的办法,要是逃不出,只能说他们父子缘浅。」
苏大姑娘轻轻笑了起来:「也是,咱们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18
九月初八,福王一家去皇陵祭拜。
福王夫妇乘黑帐顶马车,我与世子乘青帐顶马车,这两辆马车除了帐顶颜色一般无二,皆是圣上特赐。
六姐夫现无官职,游走于市井,隐于暗市,已分析出继妃预备下一批死士,要在去皇陵的路上对我们动手。
我从苏大姑娘那里寻来了珍稀布料,替换了马车顶上原本的布料。
九月初八是个阴雨天,黑帐遇水变青,而青帐遇水则变黑。
因王府马车又高又大,甚是华丽,只要低头步行,仆从们不会注意,因此我特地交代世子命令随行人员皆不可骑马。
就这样,路程未行一半,马车的颜色已然调换了过来。
以至于死士伏击时,个个扑奔的都是福王的马车。
世子不知所以,虽有一瞬怔愣,但是亲爹有难,还是冲了出去——我就在马车里嗑瓜子儿。
反正有六姐夫在后面埋伏,我肯定是伤不着的。
这一场劫难,甚是狼狈惨厉,虽然主要人物没有大的伤亡,不过是福王父子一人被砍了一剑。世子那一剑还是我六姐夫蒙上面冲上去砍的……
因为我临行前已有交代,为了不让福王起疑,世子必要负伤,他武功不错,那没有伤,就由我们宋家给他创造伤。
世子伤成那样,福王自然不会怀疑是这个大儿子。
眼眸往回一看,便怀疑继妃仗着太医剖断其腹中为子,起了摔碗砸锅,父子皆杀,独霸王府之心。
以福王的手段,如何查不出继妃指使的蛛丝马迹?
福王这种伪君子,又如何会允许卧榻之侧有这种要自己命的女子相伴?
是以回府之后,继妃胎动难产,生下一个男婴便撒手人寰了。
19
这个男婴只有八个月大。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他的生存也异常艰难。
世子抱着哭号不止的小婴儿,陷入深深久久的沉默。
他喃喃着:「这样刁毒的女人,我用了十年都不曾杀掉她,他这样小,病病歪歪的一团,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我向天上翻了一个白眼,就这心软的劲儿,要不他母妃跟继妃斗,差点连儿子都保不住呢?
收拾刁毒的女人,就靠这么个小玩意儿就行吗?还不得靠更刁毒的我?
爹说得对呀,这地方只能我来,这福王府,没我都得散。
经此一难,福王又没有爱妃了,福王府姬妾争宠不断,苏大姑娘将早早就调教好的一位风情美人张氏,想办法送到了福王眼前。
他自诩文人清高,对女人甚是挑拣。
但是春花秋月看惯了,这样艳生生又知情解趣儿的美人儿,比之气质美女,更有一份妩媚。
张氏妖妖娆娆,容不下小少爷,又看着世子不耐烦。
几番劝谏福王远远打发了世子不成,苏大姑娘提点了她两句。
张氏一改往日口风,开始捏着帕子将一双媚眼往世子身上瞟。
平常是又泼辣又野浪,但一见世子,小脸蛋儿便腾地泛出两团嫣红。
有张氏带领,福王后院的姬妾看世子眼神都隐隐有些不对劲儿了。
福王正是得趣之时,别说他害怕出了什么不伦之事,就男人之间的雄竞,他也不能允许儿子压他的番位。
只得将世子分府别住,但张氏不依不饶,听姬妾们八卦。
每次福王宿在张氏处,早上起来,张氏都要有意无意地看一下世子府的方向,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福王:「???」
20
在张氏强烈的心理暗示下,终于把福王弄得不自信了。
他甚至请了南宫神医来为自己看脉。
听闻那日南宫神医诊了半天,福王还是问了出来:「本王不虚吧。」
南宫神医笑笑:「王爷在这个岁数,算是龙马精神,人之中上呢。」
说罢搭上世子的脉搏,无意感叹:「不过,唉……啧,年轻真好啊。」
福王:「???!!!」
就这样被儿子青春正好强烈的衬托下,福王终于受不了,痛痛快快把我们打发走了。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他妈在老子眼前膈应我就行。」——这是福王原话。
张氏又开始作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二少爷。
世子想了想,将二少爷也一起带去了西海沿子。
我娘,很开心。
她是厌男,但是不厌男婴。
几乎接手了这个小娃娃的所有日常起居。
爹呢,对外宣称我娘染病去世,又使手段,换了籍契,此时娘的身份就只是我的乳嬷嬷了。大大方方地同我们一起启程去了西海沿子布局。
连着熟悉路线,了解沿岸海防,船行数月,我们才到了目的地。
我在大船上,眼见着西海岸边,摩拳擦掌,天下之大,终于有我可为国尽力的一方天地了。
小世子过来,拉一拉我的手:「娘子,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我仿佛被狗舔了般将他的手甩开:「什么!?我拿你当战友,你要和我洞房花烛夜?!」
福王世子:「……」
还不等他开口,我抬脚就踹到他的小腿,哭哭哇哇地跑走:「哇哇哇娘……我不要和他成亲……我讨厌男人碰……好讨厌……」
后记(世子视角):
「我喜欢她,很喜欢。」我对着宋家大哥道。
宋大哥无奈:「你到底喜欢她哪里?这丫头那次差点砍了你。这次又跟个小流氓似的怼蒙了一众贵妇。」
我认真地想了想:「喜欢她拿刀的样子吧。」
所以总想逗一逗她。хl
宋大哥瞪大眼:「你是觉得我妹妹当街砍人和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异常娴静吗?」
我皱眉:「我不喜欢娴静的。」
我娘就很娴静,娴静到有点天真,一身文绉绉的才华在后宅有什么用,保不住自己的命,也险些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而那个小丫头,油滑、张扬、通透、热烈。
我,很喜欢。
尤其是我伏在高殿的横梁,瞧着继妃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你方才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皱眉,想着要不要下去帮她解围。
毕竟继妃疾言厉色,一般她这么大的小姑娘,见这阵势都会被吓哭。
却见她吊儿郎当地对着继妃道:「嘴长在我身上,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再说,您问的是事儿,问的也不是实话呀?」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喜欢的永远也不是等着别人保护的娴静女子,就是这样混不吝的小流氓。?ĺ
勇于面对问题,并有办法解决问题。
我便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她。?ŀ
宋大哥还是不确定:「你确定吗?」
甚至我提亲的时候,岳父大人都张口结舌了许久:「你眼神儿没问题吗?」
我点头,确定、眼神没问题、我很喜欢她。
可惜,她不喜欢我,她厌男。
即便我们成了未婚夫妻,我们并肩作战,她依旧厌男。
甚至我都不如镇北侯家的大黄狗。
至少大黄狗舔她一下,她不会推开,还会伸出白玉小手去捏大黄狗的犬齿。
可我碰她一下,她便哭哭哇哇地跑走,去和她娘告状:「哇哇哇……我不要和男人成亲……我讨厌男人碰……好讨厌……」
我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气,这次的接触,又失败了。
「反正还有时间,那我再继续等两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