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一叹:“凌昊南,你已经婚娶,回去好好与你夫人过日子,不要再插手叶家的事情了。”
“不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像叶南汐也不复存在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通过生死彻底割断了。
一听到‘无关’二字,凌昊南的心中涌出寒意和后悔,他止不住颤抖起指尖。
庆皇带人离开了这里。
士兵合上棺木,将黑棺扛走了。
而凌昊南跪在原地,一直望着黑棺离去方向,不知何时天黑了,黑棺也逐渐消失在黑色天幕中。
侍卫走上前:“将军,该走了,宫门要关了。”
凌昊南眼眸猩红,眼角干涸,过了好久,才缓缓站起来。
突然,他身子一倾,眼前坠入一片黑暗中。
所有人一惊,上前的动作慢了一步,凌昊南狠狠砸在了地上,额头磕出鲜血。
再次醒来,宁思儿坐在床边,惴惴不安。
见凌昊南睁眼,她连忙问道:“夫君,你醒了?”
凌昊南双目微微迟钝,他转过头来,看着宁思儿,问:“叶南汐在哪儿?”
第12章
宁思儿攒紧衣角,心有不甘。
她嘴角笑容微微一僵,说:“夫君,叶军师今日就要下葬了。”
凌昊南原本混沌的眼睛瞬间清明,直接从床榻上起了身。
宁思儿慌忙退了一步,面色慌乱:“夫君,你要去哪儿,今天是我们婚后的第一天……”
“我有事。”凌昊南穿上外衣,没有半点犹豫,走出了门。
他匆匆赶到叶家,一眼就看到了满天的白色冥币纷飞,哭声阵阵,凄凄惨惨。
凌昊南步伐缓慢地走了进去,灵堂之上,摆着叶南汐的灵牌。
此时此刻,叶南汐才摆脱了兄长的身份,变回了自己。
叶母看到凌昊南走进来,慌乱站起来,挡在门口:“你来做什么?”
“我……”凌昊南嗓子干哑,发现面对叶母,自己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母怒道:“走开!叶家不准你进来!”
凌昊南想起叶母之前对叶南汐的态度,顿时心中沾了几分气,他沉声道:“当初叶家将叶南汐除名,那她不应该在这里,而是该葬在边关军墓地。”
叶母一愣,眼神中闪过几丝慌张。
“不,她是我的女儿,自然该葬在叶家!”
看着叶母斩钉截铁的样子,凌昊南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忽然顿悟了。4
叶母在乎的只是叶南汐的名声,不是这个人!
可就算这样,凌昊南没有任何立场和叶母抢走叶南汐。
凌昊南沉默些许,开口道:“我会向陛下汇报此事,叶南汐我必然会带走!”
“凌昊南!你好大的脸面,居然敢抢我的女儿?!”叶母面容狰狞,声调调高道,“谁不知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当初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你毁了她的清白,随意贬低她、欺辱她,从没把她当过人看!”
“你有什么资格来找她?!”
听到着这些话,凌昊南一怔。
因为叶母说的都是事实!
他忆起以前的事情,眼前一片恍惚,顿时让他有种束手无措的感觉。
“我只是……”
该如何辩解?
凌昊南也不知道。
“够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声素衣的安月婵步步端庄地快步走上前,她冷着脸说:“叶南汐巾帼不让须眉,平定战乱有功,陛下已决定封为郡主,日后定要入皇陵!”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叶母面色一喜:“此事当真?”
安月婵冷冷看过来:“自然是真,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圣旨下发那一刻,南汐不再是叶家人,而是陛下的女儿!”
“所有功名与叶家无关!”
叶母脸色倏然一黑,她厉声道:“不行!这不行!南汐是我的女儿!”
安月婵没管她发疯,转头看向凌昊南:“你也别想碰她一分一毫!”
凌昊南沉默地看着她。
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儒的女儿居然还有这种骨气。
为了闺蜜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任何女子能做到的。
看来叶南汐和安月婵都是同类人,不然也不会如此相像。
一想到叶南汐,凌昊南后悔自己没有发现她的优点,而是对叶南汐欺骗自己耿耿于怀。
凌昊南垂下头说:“之前是我错了。”
安月婵身子一顿,随即说道:“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她永远都听不到了。”
第13章
这日后,圣旨降下。
“叶南汐替兄从军,功高于过,平定战乱有功,追封为平阳郡主,按皇家公主之礼葬于皇陵!”
这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郡主,虽然是追封,但待遇一点不比公主差。
长达三里的随葬品浩浩荡荡。
百姓们站在道路两边,为这位女英雄送行。
“如此铮铮烈骨的女子,就这么英年早逝,当真可惜了。”
众人惋惜,但这些人忘了,当初叶南汐入军营的传闻传开的时候,这些人是如何诋毁他的。
要不是皇帝追加册封,这些人还不是另一个嘴脸。
安月婵跟在送葬的队伍中,听到这些话,脸上挂着讽刺的表情。
凌家。
凌昊南穿上铠甲,准备上马,他特地回来换上戎装,就是为叶南汐送行。
宁思儿追了出来,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娇滴滴地说:“夫君,我等你回来。”
话落,凌昊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股浓烈的违和感。
他拉紧缰绳,说:“思儿,回来之后,我有事和你说。”
“好。”宁思儿高兴地说。
只要凌昊南的心还在自己身上,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凌昊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上马,转身离开。6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大部分都是廷阳的军人们,他们跟在黑棺后,一步步坚挺地往前走着,气势昂昂。
唢呐响彻天地,悲壮中又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
皇陵。
叶南汐的黑棺慢慢沉入地下,泥土覆盖住棺面,将她彻底与地上隔绝。
凌昊南站在人群最后面,没有上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前面。
这两年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不是叶南汐死了,凌昊南相信自己还会继续那么对待她,他的执念将自己扭曲,给叶南汐带来无法预料的痛苦。
可是现在醒悟已经晚了,世上也没有如果。
“凌昊南。”
突然,安月婵找了过来,她此刻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眼角微红看来哭过很久。
“安小姐。”凌昊南回头。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凌昊南虽然困惑,但是心中一沉,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远处的树林里,安月婵从衣兜里拿出一叠纸张递了过去:“这是南汐这几年寄给我的信件,你看完之后再还给我就行。”
凌昊南神色一怔,慢慢接过那一叠信件。
安月婵做完这些便离开了。
只留下凌昊南站在树林里,借着树叶缝隙透露而出的光线,仔细阅读起来。
“月婵,近日安好?边关太平,无事发生。近日南汐见凌郎,心生欢喜。”
“……凌郎未认南汐。”
……
前面都叶南汐简单诉说军营里的事情,凌昊南看过之后才知道她有多辛苦。
虽然是军师,有自己的营帐,但还是要注意不和其他军人一起脱衣洗漱,每月初潮来临时才是最煎熬的。
军营条件苛刻,料理身子都做不到。
“……虽如此,但南汐不可忘兄长之荣光。”
凌昊南细细看着,每一个字都不愿意放过,直到……
“月婵,凌郎已知我女儿身。”
后面的信件只剩下四封,每一个封写的极其简短,只报喜不报忧。
那时候,叶南汐已经深陷泥泞中,她寄一封信都极其困难,哪里还会说太多。
凌昊南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红了。
最后一封信。
“月婵,我仍心悦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