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电影节的路上,经纪人珊姐表情很难看地通知我:
「我们和顶奢 D 家亚洲区的代言终止了。他们那边又换成江渺了。」
我平静地垂下眼,说:「习惯就好了。」
她点了根烟,焦虑的情绪压不下去:「这是今年第几个被她截胡的资源了?从李导新电影的女一,顶级广告综艺合约,到现在你身上最重要的蓝血顶奢代言,都被江渺抢完了。李导新电影那个女一,你都准备半年了,档期都为它空出一年,增肥二十斤又减肥,都开拍了,直接换人了。」
代言资源这些都没什么,只有那个电影角色,我没办法释怀。
我抽走珊姐指尖的烟,眼有点酸,轻声提醒:「珊姐。没办法的。」
没办法的。
因为江渺背后是阎氏集团的继承人阎祈,国内的文娱产业阎氏多有控股。
连我们公司也不例外。
江渺是阎祈唯一公开官宣的女朋友,入圈才一年就已经名导作品加身,这次和我一起被提名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奖项。阎祈要捧起人来,一定是把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的。
只是我刚好挡着道了。
珊姐看了我一眼:「要是这次你又给江渺陪跑,又要被嘲上热搜了,好剧本也都轮不到你了。」
江渺靠李导的电影,第一年入娱乐圈,就有奖项提名。
我入圈从龙套替身做起,到这几年成了大众口中的演技派,多次提名,次次陪跑。黑粉嘲我是「半步影后」。
我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
如果再陪跑,我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珊姐还在因为那个顶奢代言被截心里不忿,口不择言:
「倪蝉,你也跟过阎祈啊。当时怎么不见他这么给你铺路?」
我从窗外收回眼,静了一瞬,看向珊姐。
声音很轻:
「珊姐。我真的只是和他恋爱。」
不是跟他,不是养金丝雀,是谈恋爱。
仅此而已。
但所有人都不这么想。
2
因为我和他不是一个阶级的。
一开始就从未平等。
其实阎祈也为我干过这样的事情,但不多,就一次。
国内女艺人抢破头的顶级时尚资源,珊姐卯足了劲在想如何让我获得品牌方的青眼。
但阎祈用他的私人飞机,带我去了趟欧洲,参加了 D 家 CEO 的一个私人小众晚宴,回来后我就收到了蓝血亚太区的代言邀请。
但我回程时有些沉默。
飞机在几万米高的平流层行驶,阎祈半跪在我面前,捧着我的脸,气笑了:
「好端端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阎祈,你给的都太贵重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阎祈笑了,蹭上来,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脸上:「和我的一颗心比起来,这算什么?我们在恋爱,我对你好有什么错?我只怕我给你的不够多。」
我被蹭得痒,抿着唇,那个问题也就没问出来。
如果,有天,你不再喜欢我,这些东西怎么算?
如果,你的心给了别人,那怎么办?
现在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不论是不是他给的。
他都会收回。
3
电影节前的红毯时刻一向算是重头戏。
我的时间还没走完,身后就传来嘈杂的声音,媒体和摄影们的镜头瞬间转向我身后。
我回过头,果然是江渺。
但她旁边还有个人,阎祈,二者联袂而来。
阎祈一向很不愿意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没想到愿意和江渺一起走红毯。
他看见我了,只一瞬就收回了眼,低下头替江渺整理裙摆。
江渺问:「怎么了?」
我听见他轻轻嗤笑了声:
「没怎么,路人而已。」
4
最佳女主角颁奖环节,主持人念了两次我的名字,我才茫然地站起身。
舞台大屏上播放我在影片中的镜头,周围欢呼声一片,接过奖杯的那一刹那,我才意识到,我拿奖了。
阎祈和江渺坐在第一排,江渺刚落选,面色难看得发白。
阎祈垂着眼,并没理会江渺。
像是在仔细听我的获奖感言。
获奖感言很长,一个个名字从我的嘴中感谢出。到结尾,也没阎祈的名字。曾经被我排在感谢名单里第一位的人,如今早被我亲手剔除。
唯见下颌冷得像铁。
主持人是业内有名的喜剧演员。
活跃气氛时,主持人开玩笑道:「倪蝉,豆瓣把你的故事挖完了啊。听说你刚出道那会,给电视剧唱的那主题曲《祈》,用你的挚爱的名字命名的啊?」
当时我不仅演唱了主题曲,还给它填了词。我有私心,把最爱的人名字藏在曲名里。
我看见台下的阎祈骤然抬起头,面露不可置信。
很少有人知道,阎氏集团的继承人单名一个祈。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我曾经,非常非常用心地爱过他。
我看着阎祈旁惊慌的江渺,摇了摇头,
笑着否认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
5
拿完奖回到座位后,我的手和心都是滚烫的,竭力忍着才没哭出来。电影节之前,业界对我拿奖都不乐观,大热人选是李导的女主角江渺,没想到让我爆了冷门。
突然有纸巾递到我手里,声音低沉:
「摄像现在没扫到这边,擦擦眼泪。」
我座位隔壁是大满贯影帝路介,真正的天才型演员,是我拿奖这部影片的男一,和我演对手戏。
不是路介的推荐,导演不会想到让我试镜;如果不是他的演技,我不可能会这么入戏,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水平。
但是我看着眼前的纸巾,手指蜷缩了一下才接过,轻轻地说了声:
「谢谢。」
路介没再说话,只喉中嗯了一声,目光看着台上,和传闻里一样的孤僻、不好接近。
就好像。
电影杀青那天,他在海边的取景地边送行我,月光落了一海,路介和我表白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6
离场的时候团队氛围和来时完全不同,经纪人珊姐容光焕发,一扫之前的阴霾。
我上车前却被不知道哪窜出的几个粉丝给拦住了。
保安要驱赶她们,我没让,挨个给她们签了名,都是不知道跑了多远来的小姑娘,跑空也怪难受的。
落下最后一个签名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了我一声。
蝉的最后一笔,收的有些凝滞了。
阎祈在我身后不远处,喊的是:「倪蝉。」
我垂着眼,和没听见一样,笑着嘱咐了粉丝两句,助理帮忙提着我的裙摆就上了车。
汽车启动,车窗半落。
我看见外头粉丝们笑盈盈的脸,还有孤单站着的阎祈。
大少爷的痞气收得一干二净。
一双桃花眼再没有笑,只是沉默发怔地看着我。他上一次叫我名字,还是在分手那天。
他那时,失望透顶、目眦欲裂,说:
「倪蝉,你说你爱我,为什么我从没感受过你的爱意?」
我隔着车窗,遥遥地朝着粉丝和阎祈挥了挥手,笑意平和,像是最后的告别。
保姆车往前开去。
阎祈,去找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
在那些过期的回忆里,也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